第9章 009

第9章 009

劉子岳幾人走後,延平帝拿起了摺子翻開,本只是隨便瞧瞧,但等看清楚裡面的內容后,他的臉當即拉了起來:「就這麼點人?」

在這封奏摺中,劉子岳將要帶去南越的人員名單呈了上來,官員奴僕加一塊兒不過百,侍衛相對多一些,可也只有兩百來人。

但按照景朝的規定,親王屬官在五六十人左右,奴僕兩三百,侍衛一到兩千。

鄔川連忙解釋道:「聽說平王殿下仁慈,不欲讓下面的人骨肉分離,因此特許府中屬官、奴僕和侍衛去留隨意!」

「你倒知道得挺多!」延平帝啪地一聲將奏摺摔在了桌子上。

鄔川立馬知道自己辦錯了事,連忙誠惶誠恐地跪下道:「陛下息怒,奴才只是……看陛下政務繁忙,就沒向陛下稟告此事,請陛下責罰。」

上行下效,其實是他知道延平帝並不怎麼關心平王,因此才沒說的。

延平帝輕嗤了一聲,淡淡地說:「傳宣近文進宮,朕倒要問問他,他哪來的膽子敢苛待朕的兒子!」

宣近文乃是禮部尚書,親王冊封還有府邸的安排都由他牽頭負責。

鄔川這才知道延平帝是對平王府邸的人員配置太少而不滿。

其實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乃是因為延平帝不重視平王罷了,宮裡人,大臣們都不是傻子,見風使舵,和稀泥是人之常情。

但在延平帝這裡,他可以忽視甚至是厭惡某個子女,但旁的人越過他去輕忽欺負他的兒女卻不行。

鄔川不敢多言,連忙安排人去召宣近文進宮。

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進來,道:「陛下,舒妃娘娘來了,在外面候著,想見你。」

延平帝將摺子往桌上一扔:「讓她進來。」

很快,舒妃就踩著小碎步進來,笑盈盈地福身道:「臣妾見過陛下,臣妾親自熬了燕窩粥,陛下嘗嘗合不合您的口味?」

延平帝現在心情不大好,不耐地說:「放一邊吧,朕現在不餓。」

舒妃的臉僵了僵,只得讓跟過來的宮女將籃子遞給延福殿伺候的宮人。

見她還不肯走,延平帝問道:「你還有事?」

舒妃捏著帕子,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屢屢愁緒:「陛下,臣妾今兒來是為了平王的事。他年紀小,不懂事,犯了錯,臣妾代他向陛下賠不是。陛下,請您看在他生母早逝,身體又不好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吧。聽說那南越荒涼、瘴氣多、疫病頻發,平王去了那等地方若是有個好歹,臣妾怎麼對得起託孤給臣妾的趙才人啊。」

延平帝審視的打量著她:「你很關心老七?」

舒妃心裡咯噔了一下,總覺得這話藏著什麼陷阱,可延平帝還在等著她的答覆,她斟酌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帶著幾分哭腔道:「這是自然,平王是臣妾看著長大的,就跟臣妾的親兒子一樣。」

「是嗎?那他府上的人員配置只有規制的三分之一,你就是這麼疼他的?」延平帝將摺子摔到了她面前。

舒妃駭了一跳,連忙支支吾吾道:「這……臣妾,臣妾整日在後宮之中,未曾去過平王府……」

「夠了,你剛才在外面應該碰到了老七,他沒對你說嗎?」延平帝不輕不重地敲打了她一句。竟拿不知道來糊弄他,他們一個個真當他是傻子。

說什麼?舒妃有些茫然,但又不敢問出口,怕觸怒延平帝。

只是若就這麼灰溜溜地走了,那她不是白撫養劉子岳一場嗎?

到底不死心,舒妃試探問道:「陛下,那,平王去南越的事……」

「夠了,此事朕自有主意。朕還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延平帝粗暴地打斷了她,還下了逐客令。

舒妃事沒辦成,還挨了一場訓,

心裡很不痛快,可看延平帝冷硬的臉色,也不敢再觸怒他,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她走沒多久,宣近文就匆匆進了延福殿,向延平帝行禮。

延平帝手裡捧著一本書,裝作沒看見。

宣近文維持著行禮的姿勢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平身」的聲音,便知道皇帝是對他有意見,故意罰他。他老老實實垂著頭,保持著姿勢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他兩條腿都酸了,渾身僵硬時,延平帝終於鬆了口:「起來吧。」

「謝陛下。」宣近文緩緩起身,悄悄活動了一下骨頭,委婉地說,「微臣老眼昏花,犯了糊塗,請陛下指示。」

延平帝這人不喜歡下面的人瞞他欺他,宣近文的直接讓他的火氣消了消,指著地上的奏摺道:「平王府上就這麼點人?」

宣近文連忙撿起奏摺打開,看到上面劉子岳將留了多少,散了多少人都寫得一清二楚便知道延平帝為何這麼生氣了。其實這種事並不稀奇,規矩之外還有人情,只是沒想到陛下會追究。

他撲通跪下:「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平王殿下封王時,正值西南地震之時,國庫不豐,平王又還未娶妻,府中人少,微臣便與諸位大人商議,先安排一部分人員進府,後續等得了空再慢慢給平王殿下填補這個空缺。」

延平帝陰沉沉地看著他:「你們這個慢慢可真夠久的啊!」

一年了,平王府的人員還沒湊夠一半。

宣近文苦笑:「都是微臣的不是,請陛下責罰。今日回去后,臣就著手安排此事,三日後給陛下過目!」

「夠了,他都要流放了,還要這麼多人做什麼?」延平帝冷冷地說。

宣近文明白了,陛下並不是為了平王討公道,而是不悅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不滿意他的擅作主張。說難聽點,就跟「打狗還要看主人」是一個道理。

所以他也不想辦法補救了,跪下磕頭認錯就是。

見宣近文深刻反省了,延平帝面色稍霽,琢磨著是不是要給劉子岳添點人,雖是流放,可到底是他的種,南越那地方民風野蠻,老七那小子身子骨弱,別被欺負了,丟他的人。

不等他開口,鄔川匆匆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延平帝聽完后當即氣笑了:「好個老七,朕短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穿,丟朕的人。走,去坤寧宮。」

***

離開延福殿後,劉子岳本是打算出宮的。

但吳王提議去後宮探望他母妃,順便在宮裡用膳,燕王跟他一母同胞不可能不去。楚王見狀便說:「六弟說得是,我也好幾日沒見母后了,今日時間還早,正好去一趟。大哥,二哥,七弟意下如何?」

晉王笑道:「也好,今日比較閑,去探望母妃也好,省得她老念叨,二弟,七弟一起去吧。」

這話聽起來很和善,但實則有些誅心。

因為劉子岳跟太子都是沒有了母親的人,跟著去幹什麼?看人母慈子孝,給自己找不自在?

太子肯定不願意討這個沒趣,冷淡地說:「不用,孤還有要事,代孤向母后問個好。」

說罷就沉著臉走了。

晉王也不在意,拉著劉子岳說:「那七弟一定要去。」

劉子岳明白了,晉王他們幾個雖然關係也不見得有多好,但在排擠太子這事上是一道的。不過礙於太子的身份,他們不會做得很明顯,只會用這些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小手段。

偏偏太子氣性小,還真被他們氣著了,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劉子岳琢磨了一下,他去不去,恐怕在太子心裡都被劃歸到了晉王一夥。反正都要被記一筆的,不去豈不是虧了。

「好啊,我要走了,今日就當提前向母后和諸位娘娘辭行。」劉

子岳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一行人先去了坤寧宮給錢皇后請安。

他們去得不湊巧,好幾位娘娘都在坤寧宮中陪皇后說笑聊天,這下不用劉子岳挨個宮殿拜訪辭別了。

問安后,劉子岳向錢皇后道明了來意:「母后,兒臣不孝,做錯了事,自請發配去南越,父皇已經恩准了。以後兒臣不能盡孝於您膝下,請母后恕罪。」

錢皇后彷彿才聽說了這事,呀了一聲,驚道:「你這孩子,南越那等地方是能去的嗎?跟你父皇置什麼氣?回頭本宮跟你父皇說說,你還小留在京城吧,去那麼遠的地方,母后實在是不放心。」

「多謝母后的好意,可君無戲言,父皇已經下旨了。母後放心,兒臣會保重自己的,兒臣還要日日夜夜為父皇母后祈福,遙祝您二位福壽安康呢。」劉子岳誠摯地說。

錢皇后又感動又不舍:「老七這孩子真是太孝順,太貼心了,本宮捨不得啊。」

幾位娘娘也一人誇了一句。

誇得錢皇后眉開眼笑的,心疼地看著劉子岳:「聽說南越那邊環境惡劣,老七若是還差些什麼,儘管跟母后講。」

劉子岳撓了撓頭,傻笑道:「多謝母后的好意,只是這天高地遠的很多東西不方便攜帶。況且五哥他們都贈送了兒臣程儀,缺什麼了兒臣去南越再想辦法買就是,頂多也就是東西少,物以稀為貴,多花點錢,應該能買到的。」

錢皇后這種在後宮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如何聽不出來劉子岳的意思。

好傢夥,胃口可真大,先敲了幾個哥哥一筆,如今連宮裡的娘娘都不放過。

錢皇后雖不喜,可她才跟劉子岳演了一出深情母子的戲碼,又把大話說在了前頭,這會兒也不好什麼都不表示,尤其是旁邊還有好幾個妃嬪看著呢!

好在只有這一回,錢皇后忍著心裡的鬱氣認了:「你說得有道理,這麼遠帶銀子方便。母妃也沒什麼能幫你的,春桃,去,把庫房裡那個黑漆描金的匣子拿過來。」

很快春桃捧著一個臉盆大的匣子過來,打開一看,金光燦燦,裡面是一個個擺得整整齊齊的金元寶,估計有好幾百兩,換算成銀子,幾千兩跑不了。

錢皇后不愧是一宮之主,出手就是大氣。

劉子岳接過匣子,跪下磕頭謝恩:「謝母后賞賜,母后對兒臣的一片愛護之心,兒臣沒齒難忘。」

錢皇后都賞了劉子岳重金,在場幾個妃嬪也不好什麼表示都沒有。

前幾年進宮,半年前才生下十五皇子的庄妃笑盈盈地吩咐隨身伺候的宮女:「小琴,去將本宮上個月得的那匣子珍珠送過來,送給平王殿下做程儀。」

她開了頭,餘下的妃嬪也只好讓宮女回宮取東西,有送名畫的,還有送孤本的,也有送文房四寶之類的,都是好東西。

劉子岳來了坤寧宮一趟,收了這麼一筆意外之財,心裡大樂。

琢磨著,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進宮了,來都來了,就多撈點唄。而且只拿皇后和這幾位娘娘的,皇后心裡恐怕不大舒服,在折財這種事上,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大哥,你不是要拜訪成貴妃娘娘嗎?娘娘平日對我也多要照顧,臨行前我想與你一道去拜訪拜訪貴妃娘娘。」

對上劉子岳亮晶晶的眼睛,晉王福至心靈,突地就領會了他的真實意圖,老七抱著這麼一堆賞賜的東西去見他母妃,他母妃好意思一毛不拔嗎?

可能怪誰呢?老七都是他們兄弟幾個招來的。晉王打算認命,一道如同天籟的洪亮聲音解救了他。

「都聚在皇后這兒啊……」延平帝大步走進坤寧宮。

錢皇后帶著眾妃連忙起身向延平帝行禮。

延平帝擺手示意大家起身,複雜的目光落到了抱了個滿

懷的劉子岳身上,輕嗤:「就這點出息?」

劉子岳訕訕一笑,面露羞澀,看起來有點小家子氣:「多謝諸位娘娘賞賜,兒臣……兒臣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

這句話堵得延平帝再多的斥責都說不出口了,因為他在腦子裡搜尋了一圈也找不出賞賜這個兒子的記憶,大概他確實沒賞過老七什麼東西。

這一刻,延平帝心裡難得升起了一點愧疚,他坐擁天下,他的兒子卻過得如此窮酸,看見點金元寶就愛不釋手。

愧疚歸愧疚,但讓他認錯是不可能的。延平帝看向晉王幾個:「不是要去見你們母妃嗎?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趕走了幾個兒子,又陪錢皇后說了幾句話,延平帝直接將劉子岳拎回了延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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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登基我很難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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