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陪他)

第42章(陪他)

再見奚卿塵,盛意平靜許久的心產生一絲波動,但手指無意間碰到腰間藏的東西,很快又冷靜下來。她當著顧驚時的面,向奚卿塵執弟子禮,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客氣:「不是說好了再不相見,你為何又回來了?」

語氣疏遠冷淡,還有些不耐煩,彷彿他是什麼甩不掉的麻煩。

奚卿塵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愈發蒼白,後背卻始終挺直,矜貴得像一隻落難的孔雀。

「那得問顧驚時了。」他聲音冷清。

盛意微微一怔,視線一路往下落,這才瞧見他雙腳之間的鎖鏈,削瘦的腳踝早已磨破,血跡點點沾染在鎖鏈上。

她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士,此刻像牲畜一樣被鎖鏈困住。

盛意指尖不自覺一顫,神色冷淡地回頭:「顧驚時,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還生氣了?」顧驚時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眼睛。

盛意笑了一聲:「我不該生氣?你明知我當初與他有些糾纏,現在卻還用這種方式帶他回來,是故意要我難堪?」

「你與他早已沒有干係,怎麼是給你難堪,」顧驚時說著,去牽她的手,盛意卻猛地後退一步,他無奈笑笑,「不要耍小性。」

盛意木著臉與他對視,似乎並不接受他的解釋。

顧驚時眉頭蹙了蹙,聲音微涼:「小意,你再這樣,我會誤以為你對他余情未了。」

奚卿塵死水一般的眼眸起了一絲波瀾,但下一瞬,盛意卻突然開口:「余情未了?顧驚時,你為了不擔上拋棄糟糠之妻的罪名、正大光明與趙新新結契,竟不惜編出這種理由污衊我……」

『余情未了』四個字,於她而言是污衊。奚卿塵指尖死死掐在掌心,淡漠地看向天邊夕陽。

顧驚時看著盛意紅了的眼圈,終於放軟語氣:「說到哪兒去了,山河圖顯露地圖需要大量靈力,僅靠我一人實在費力,他如今雖然靈根受損,靈力卻是世間少有的精純,有他在,便可最大限度為你爭取到時間,是為了你好。」

他言辭懇切,盛意漸漸動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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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又看奚卿塵一眼,蹙眉:「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他一直在逢源宗附近,找起來並不難,更何況……」顧驚時說到一半,意味深長地看了奚卿塵一眼。

盛意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怎麼也沒想到奚卿塵竟然在逢源宗附近,一時沒注意到顧驚時話里未盡的意思。

而奚卿塵卻淡聲為他補上了:「更何況他在我身上下了追心陣,不論我到哪,都會被他輕易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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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心陣,算是一種追蹤的高級陣法,難度不大,卻極難察覺,下陣的條件也苛刻,必須在對方警惕心最低時才能成功,也就是說,下陣的人必須是對方最信任的人。

……奚卿塵已經離開這麼久,顧驚時何時下的陣法?而且他也算不上奚卿塵最信任的人吧?盛意心念電轉,驀地想起當初自己與奚卿塵道別時,顧驚時在自己眉心點的那一抹藍光,顧驚時當時告訴她,是為她補充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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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卿塵面色平靜:「他利用了你,你還覺得他好?」

盛意嘴唇動了動,迎著顧驚時的目光淡淡道:「他從未傷害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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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卿塵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看著她,眼中的失望重如千鈞。

盛意深吸一口氣,扭頭問顧驚時:「你這樣逼迫他,他又怎會真心幫我們?萬一在山河圖裡動了什麼手腳,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她把擔憂明白地擺在檯面上,這一刻她和顧驚時徹底成了一個整體,而奚卿塵則是她會懷疑的陌路人。

疼到極致、失望到極致,其實也就麻木了。奚卿塵靜靜看著她,情緒如死水半點波瀾也無。

「待我和他進了山河圖,便會進入各自獨立的幻境,他做不了別的,」顧驚時摸摸她的頭,「你若實在不放心,我下一個同生共死咒,將我和他圈在一起就是,他有了顧忌,自然不敢做什麼了。」

同生共死咒,受者會與下咒者單方面綁定,即下咒者死他也會死,下咒者受傷他也會受傷,但反過來卻沒什麼影響。

「你覺得如何?」顧驚時盯著盛意的眼睛問。

盛意沉默與他對視,突然明白就像從未打算放過奚卿塵一樣,他也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自己。或許這半年的相處,讓他對她少了幾分警惕,但到了性命攸關的大事上,他仍持懷疑態度。

腰間藏的東西咯得她愈發清醒,面對顧驚時的試探,盛意笑了笑:「這樣就最好了。」

顧驚時果然滿意,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旁邊的奚卿塵麵皮微緊,似乎在剋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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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抬手為自己和奚卿塵下了咒術,藍色的光將兩人籠罩,奚卿塵竭力維持平靜,可眼中的紅血絲卻暴露了他此刻並不好過。

即便如此不好過,他的視線也沒有從盛意身上移開。顧驚時不喜他這般專註的樣子,抬手在自己掌心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奚卿塵的手心也立刻出現相同的傷。

「成了。」顧驚時輕呼一口氣,抬手將傷痕抹去,奚卿塵的手卻還在流血。

盛意不在意地看了眼奚卿塵的手:「他的傷怎麼沒癒合?」

「他被魂鎖困著,用不了靈力。」顧驚時簡單解釋。

其實他未必厭惡奚卿塵,也沒必要對他太苛刻,但總想通過這種方式,驗證盛意這半年來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盛意沉默一瞬,又看看奚卿塵腳上的鎖鏈:「原來如此。」

她乾脆利落的模樣和記憶里的人不符合,卻輕易讓顧驚時心情愉悅。他沒計較她的婦人之仁,只對奚卿塵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奚卿塵垂眸看一眼自己皮開肉綻的掌心,抬步朝山河圖走去,掌心的血順著手指一點一點滴在石板地面上,又頃刻間消散不見。盛意看了眼地面,又匆匆別開臉。

山河圖白光一閃,奚卿塵已經消失不見,但空白的畫卷上卻隱約顯露出地圖。

「不愧是師祖,縱然靈力損耗大半,卻依然能將山河圖恢復到如廝地步。」顧驚時勾唇。

盛意盯著山河圖看了片刻:「我好像瞧見無月所在了,你是不是不用進去了?」

「圖還不夠詳細,我進去你才更容易找到。」顧驚時解釋。

盛意就知道他這人多疑,絕不會獨自留在外頭,聞言只是點了點頭:「那我們進去吧。」

說罷,她便拉著顧驚時往前走,卻被他重新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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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去后,會先後經歷兩個幻境,一是我的,二是奚卿塵的,幻境里沒有時間,你或許只感覺到短短一瞬,也可能是漫長一生,但不管多久,都切記自己是畫外人,莫要迷失在裡頭。」顧驚時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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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太擔心,我會儘快在幻境中蘇醒,進而送你出去,至於奚卿塵那邊……」顧驚時笑笑,「他是這世間最有神性之人,縱使你傷過他,他應該也生不出報復的心思,你只需心性堅定,等他清醒後送你出來就是。」

「所以我必須要等你們送我出來,我能出來。」盛意總結。

顧驚時頷首:「出來之後便是地圖,你沿著地圖拿到無月,我們三人便能從山河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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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驚時知道她壓力大,但也不覺得世上還有第二人有這種能力,於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卻還是堅定將她帶進山河圖。

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下一秒失重感傳來,盛意眯了眯眼睛,下意識想扶著顧驚時保持平衡,可伸出去的手卻撲了個空,等她回過神時,已經跌坐在地上。

白光消失,她還站在主峰的大殿前,周圍的一草一木和先前沒有半點不同。

……她沒進山河圖?盛意疑惑地看向山河圖的方向,然而該懸挂畫卷的半空,此刻卻一無所有。

夕陽漸漸沉入山峰,餘暉將山巔染上一層金黃,乍一看如佛光罩頂。盛意眉頭緊蹙,正要再看看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身後突然傳出一道開門的聲響。

她下意識回頭,就看到奚卿塵從裡面走出來了。

「你不是已經進山河圖了嗎?」盛意張口就問,下一瞬突然意識到不對……眼前的奚卿塵,眉眼間並沒有病弱氣,右手上也沒有傷口,最重要的是他眸色清亮,莫名多了一分稚氣。

這不是她認識的奚卿塵。

盛意剛冒出這個念頭,身著男裝的褚非便從殿內追來了:「你費盡心思建起逢源宗,卻又突然要閉關修鍊,不再過問宗門事務……你說你是不是有病?」

奚卿塵已經走到盛意麵前,盛意嘴唇動了動,還未開口說話,他便已經回頭看向褚非。盛意愣了一下,見褚非三步並兩步追來,卻始終沒有看她,便試探地在二人之間揮了揮手。

無人回應。

他們看不見她。

「創建宗門非我本意,既然已經上了正軌,我便沒必要再管了。」奚卿塵緩緩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

褚非無語:「非你本意你為何要建?」

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眉眼間便凝聚了她熟悉的病氣,身形也愈發單薄,盛意看慣了健康的他,猛然瞧見他這副樣子,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奚卿塵沉默半晌,答應:「知道了。」

每當這種時候,盛意便會抱抱他,然後坐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每天都在變換的風景。

奚卿塵失笑:「褚非……」

「你知道我的,我從不在意什麼修為。」奚卿塵難得打斷他,只是語氣依然溫和。

山中無歲月,日夜的交替卻是頻繁。盛意起初還嘗試通過乾峰傳來的晨鐘聲,來記錄過了多久的時間,可漸漸的也記不過來了,最後只能放棄。

奚卿塵看著和自己長了同樣的痣的顧驚時,道心突然動了一下。

從這一日起,他的眼中便多了若有似無的霧氣。

「嗯。」

褚非嘆了聲氣:「想好了?」

這一次他睡得更久,久到盛意恍惚間以為他已經死了。好在睡了一段時日後,他便清醒了過來。

褚非掃了他一眼,丟給他一株神農草:「算你運氣好,我剛得來的寶貝,贈你了。」

盛意看著奚卿塵緩緩坐到椅子上,垂下的眼眸安靜平和,卻也透著些許難過。

盛意看著他沉寂的眉眼,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個洞,轉眼飛速向四周裂開,待她回過神來,又一次回到主峰。

「嗯。」

「你醒了。」

「怎麼能說沒區別呢,活著多高興啊,我就樂意活著,」盛意在他耳邊絮叨,明知他聽不見,可還是忍不住說,「你這種態度,襯得我好像多怕死一樣……好吧,我確實挺怕死的,人生就只有一回,還是活得久一點好。」

她突然恨透了所謂的原文,為了推一個主角成為英雄,便用篇幅極短的幾句話,潦草完成一個個配角的人生。

「那便這樣吧,我打算去尋一尋傳說中的蓬萊,你若真打算閉關,我便不邀你同去了。」褚非伸了伸懶腰,夕陽下笑得少了一分嫵媚、多了些許少年氣,「我可走了啊,你若是閉關無聊了,隨時可去找我。」

她:「……」

兩人道了別,褚非瀟洒離去,偌大的平台之上只剩盛意和奚卿塵。

奚卿塵唇角浮起一點弧度,並不介意朋友的冒犯。

奚卿塵偶爾也有不修鍊的時候,這種時候他會坐在廊下,看日升日落,看繁星滿天。他的表情始終沉寂安靜,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可身影卻是孤孤單單。

兩人對視許久,褚非笑了:「你想雲遊四海,何必要把修為給出去,我知道你修為衰退備受打擊,但也不至於破罐子破摔成這樣,實在不行……」

奚卿塵沉默一瞬,回答:「你知道的。」

……褚非竟然給過奚卿塵神農草。盛意愣了愣,驀地生出一分欣喜。

生或死並沒有什麼區別。

奚卿塵的聲音傳來,盛意猛地抬頭,便看到他一身黑袍,手裡拿著鎖鏈的另一頭。

天剛蒙蒙亮,他便出現在庭院中,在繁花圍繞中開始打坐,一直到晚上才換到大殿的房頂,繼續汲取月光精華,如此往複。

盛意就這樣旁觀奚卿塵的孤獨,慢慢地也將幻境忘得一乾二淨,直到奚卿塵迎來最大的一場進階時,突然天降暴雨,接著便是雷霆萬鈞。

他不停地修鍊、不停地換地方打坐,盛意便一直跟在他身後,熬不住了,便仗著他感知不到她的存在,枕著他的腿睡覺。

他定是難過的,明明是那樣柔軟的人,卻被所謂的道心圈住,時間久了讓他真以為自己無情無欲、生與死都沒什麼不同了。

他又開始打坐,只是不再修鍊,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后,考核中拿了第一的弟子來主峰拜見了。

褚非:「……我是真覺得你有毛病。」

「仙士!」盛意眼看著他被天雷辟出一道道傷,急得一時聲嘶力竭。

他沒有得到及時救治,也沒有仔細養著,身體消耗得更快,但他卻不怎麼介意,似乎印證了他先前的想法——

眼看著奚卿塵呼吸越來越弱,盛意即便知道按照原文來說他會沒事,還是忍不住試圖將他抱起來。然而就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她可以觸碰他,卻無法移動他。

準確來說,是原文劇情。

她在山林里陪了奚卿塵三天,這三天逢源宗的人像死了一樣,連個伸頭看看的都沒有。盛意也不指望他們來看,畢竟昏迷不醒的奚卿塵在某些心術不正的修士眼中,估計跟肥肉也沒什麼區別。

盛意急匆匆追來,看著這熟悉的一幕,第一反應就是她該出場了。

「生或死,似乎沒有區別。」他低喃一聲。

奚卿塵依然沒有看盛意的方向,獨自盯著天邊雲彩看了許久,便回屋打坐去了。盛意亦步亦趨地跟上,見他已經閉目修鍊,明知他看不見聽不到自己,卻還是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奚卿塵自然聽不到,在意識到自己靈根受損后也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凝聚全身靈力,劃破虛空回了主峰。

也是,即便有神農草又如何,劇情說要把修為給男主,那他就得給男主。盛意垂下眼眸,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試圖凝聚靈力,卻疼得渾身顫抖。

然而她走到奚卿塵面前,他依然看不到她,也沒有屬於幻境的『盛意』出現。盛意伸手摸摸昏迷不醒的奚卿塵,突然意識到這是沒有盛意存在的幻境。

褚非卻難以接受:「你什麼意思?」

「將修為給他,我去雲遊四海。」奚卿塵回答。

她愣了愣,才發現兩隻手都綁了細細的鎖鏈。

盛意想寬慰他,想告訴他真相,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他把修為傳給顧驚時,看著他拖著病弱的身體來到後山,然後閉上眼睛,散盡體內最後一絲魂魄。

盛意心尖一顫,那點欣喜瞬間散去。

盛意掙扎了許久,終於氣喘吁吁地放棄,看著奚卿塵身上的血被大雨越沖越淡,一頭烏髮和爛樹枝腐葉子混合在一起,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奚卿塵握著神農草靜了半晌,道:「我打算將全部修為託付給一位弟子。」

再然後褚非來了,兩位老友將近九百年未見,再重逢都已成熟了許多,奚卿塵看著褚非身上的妖嬈長裙,褚非則盯著奚卿塵只剩半截的靈根,兩人相顧無言。

盛意急忙跟過去,果然看到他又昏倒了。

許久,褚非感慨一句:「果然,還是穿裙子更舒服。」

奚卿塵矜持地彎一下唇角,對他這副模樣習以為常。

現實中的奚卿塵,曾獨自度過將近九百年的閉關歲月,而幻境中的盛意作為旁觀者,安靜地陪著他重複了一遍這樣的生活。

幻境的規則是幻境主人要心甘情願將受困人放出去,受困人方能出去,但奚卿塵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又談何放她出去?盛意偶爾也會嘗試自己突破,可惜每一次都失敗,漸漸的也不做無謂的掙扎了,每天只專心陪在奚卿塵身邊。

她便在主峰住下了。

直到最後一道雷劈下,奚卿塵渾身浴血,直直摔在山崖下。

褚非臉上的笑意漸漸衰退:「我知道你不在意修為,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雲遊四海。」

「道心使然。」奚卿塵回答。

褚非眼神逐漸空洞,奚卿塵心底生出一分波動,卻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莫為我難過,道心所向,便是正途。」

看來真正的幻境考驗要開始了。

褚非不肯再看他一眼,徑直離開。

他沒給自己留轉世的機會,顯然是對人生失望透頂。

日子一天一天過,幾乎叫人忘了這裡是幻境。

盛意嘆氣:「你靈根受損嚴重,需要好好養著,一時半會兒不能使用靈力。」

「別叫我,我跟你不熟,」褚非說罷便往外走,只是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垂下的眼眸被樹蔭遮出一片陰影,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你死的時候,別叫我知道,省得我總想起自己輕狂一世,卻連唯一的朋友都沒留住。」

好在三天後,奚卿塵醒了。

她看著奚卿塵的修為越來越高,身影也越來越孤單,直到某個清晨,他在花下撿起一隻死去的鳥兒,雙手合攏將它牢牢捧住,再次鬆開時,鳥兒已經化作齏粉,被他撒在花下作了養分。

奚卿塵聽不到她的聲音,漸漸被天雷逼出主峰,逢源宗其他五峰安靜沉眠,並未聽到天雷的半點動靜,彷彿一個完整的世界,將奚卿塵獨自摒棄在外。

這一次是寢殿,她坐在床上,四周簾幔重重,風一吹仙氣飄飄。盛意蹙了蹙眉,當即就要下床,然而剛一動就被什麼牽住。

「誰為你難過了,」褚非一把將神農草奪過來,扔在地上踩了兩腳,動作幼稚猶如三歲小兒,「你愛如何如何,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山河圖的幻境,會勾出人性中最大的惡,縱然奚卿塵是世上最具神性的人,也逃不過七情六慾的控制。盛意有想過自己進了他的幻境之後,或許會遇到很多麻煩,卻沒想到日子會如此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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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行我可就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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