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8.6
晨曦在華而不艷的隨性想象空間里遊走,將精緻鮮明的雕花石柱,天然木鑲板,還有各種精美而昂貴的銀製品擺件和用具都描上了由緊密銀白色細織成的縷衣。
陰影和明光錯落有致,交集后又分散。悄無聲息地讓這間寬敞高雅的卧室蒙上一層不真實的美,像別具一格的光明聖地又像乖張離經的黑暗殿堂。
日復一日地塑造著。
直至今天,才因為亞爾特的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似乎瞬間從模糊定義中分離出鮮明的丘比特的曖i色彩。空氣中氤氳著不燙卻燒灼在心尖上的溫熱氣息,幽晃地纏繞在距離相近的少年和男人之間。
雲焦清藍的瞳仁在恍惚地顫動著,亞爾特抬首目視少年滿面羞紅,眼底似乎都要被晚霞映襯出一抹溫柔的緋意。
他仍然牽著伯爵的手,滑膩的觸感完全可以媲美質量最上乘的暖玉,軟若無骨,讓男人不自覺地就收攏了掌心,萬般不捨去鬆開它。
因為下意識加重的力度,亞爾特的粗糙的指腹毫無縫隙地貼合上雲焦的指尖與指腹。
砰砰砰的心跳tòu過亞爾特與雲焦相握的手指躍動給彼此,猶如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通過隱晦又曖i的方式悄悄傳遞。
兩人都被加速而激動的心跳震住了幾秒,而後各自不知所措地慌忙鬆了手。
他們偏轉過頭中斷情緒宣洩得過於猛烈的對視,卻又情不自禁地蜷縮著手指,將消逝得奇快的觸感挽留在手心裡。
亞爾特偷偷瞄了一眼伯爵,在對方優美的天鵝頸上瞧見了煙霞般薄淡而娟麗的暈紅,慢條斯理地蜿蜒向上,攀附著圓潤飽滿的耳垂,恰似成熟的朱果,招人想去採擷品嘗。
溫順的眉眼,赧然的神態,都包容在靡顏膩理下。當逐漸明亮的陽光駐足於少年白金的髮絲間,迸出絢爛的異光,把少年原本的發色曝光到近乎於銀白的淺色。
大面積的黑綢碰撞上乳白的雪膚和耀眼的碎發,用最簡單純粹的色彩塑造最強烈的反差,無法不讓人目眩神迷。
膚白貌美的伯爵羞怯時的模樣,就是阿多尼斯親臨也抵不過其千分之一。
男人居高不下的心跳像添加了過量燃料的老火車,呼嘯著疾馳一路狂奔,非要衝出胸腔才肯罷休。
少爺在害羞,這是不是代表以前沒有人對少爺行過這個禮節,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
因為他的猜想,突然湧上來的欣喜開始和心跳列車並駕齊驅,哐哧哐哧地瘋狂躁動。
第一永遠有它值得慶祝和高興的理由。
「……早安的禮節不是這個,是……」
雲焦被亞爾特親吻過的指尖到現在還是熱乎乎的,跟通了過載電流一樣,始終帶著酥麻的刺激感。
亞爾特向他道早安的方式顯然有不對勁的地方,雲焦下意識地解釋,可中途又戛然而止,面頰抹了脂粉似得紅撲撲的一團。
因為少年突然意識到他所能想到的,跟早安掛上鉤的禮儀,就只有一項早安吻而已。
萬幸他沒有tuo口而出,否則被亞爾特聽見了早安吻三個字,還不知道會引發出什麼更意外的事情。
「是什麼少爺?」
亞爾特思維頻道在這時和雲焦保持了出奇的一致,很快就自行補全了少年美說完的內容。
他們這些在伯爵府做下人的,到崗之前都會進行統一的教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禮儀。
傭人對主人早上問好的使用場景顯然不匹配吻手禮的使用準則,但早安吻是眷侶親人之間才能用,貼面禮的親密程度也就比早安吻緩和一些,他的身份同樣無法使用。
而鞠躬禮和太過平淡,讓想和伯爵多接觸的亞爾特覺得不夠親密。
最後剩下的擁抱禮,和吻手禮比起來又差了一個檔次。
相比之下,還是吻手禮最合適。吻手禮本身也適用在上下地位關係中,以僕人和主人的地位,用吻手禮也不算一點理由都沒有。
這樣既不會太僭越,也不會一點實質性接觸也沒有。
自從遇見少爺之後,素來老實巴交的亞爾特就一點點開了竅,像是找回了壓抑住的本性,學會了用些無傷大雅的技巧,去提升自己的存在感以及少爺的好感度。
短促到不過一天的相處,亞爾特就基本篤定了少爺是真心喜歡他的容貌,並因此對他諸多施恩。
但這些流於外表的欣賞讓有了野心的男人感到不滿足,他想要更多,更深入的內核情緒反饋。
亞爾特單膝跪地,仰視著雪膚紅的伯爵少爺,接著說道:「少爺想要其他的早安禮嗎?」
雲焦撲閃著濃密卷翹的睫羽,水藍清清的淺眸浮沉著不自在的迥然,剛想要作答,身前的亞爾特就搶先一步將禮節的名字順暢地報了出來。
「早安吻、貼面禮,吻手禮和擁抱禮,都能適用於問候場景。以我如此卑微的身份,自然是只能用吻手禮向少爺問好了……」
「老實巴交」的亞爾特將最普通的鞠躬禮和握手剔除掉,只保留了於他而言是階梯式目標的幾個禮節名。
男人緩緩扣下了另一隻曲起的膝蓋,從單膝跪地又變成了雙膝壓在地板上,儼然是要認錯領罰的姿勢。
「少爺是不想我用吻手禮嗎?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敢了,。少爺隨便怎麼懲罰我都行,請少爺不要生氣……」
亞爾特又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耷拉著英俊的眉宇。
雲焦心一抖,不知自己下意識的話都能讓情緒敏感的男人揣摩出那麼多意思來,似入點漆的朱忙啟:
「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易心軟的伯爵嘆了口氣,思緒被依舊亂跳亂蹦的心臟攪成麻團。
少年依稀覺得西方的問候禮節不止這麼幾個,但他來不及梳理和細想。
只好從亞爾特方才念出的幾個禮節中將最簡單不容易出事的擁抱禮挑了出來。
「你以後就,就用擁抱禮就行了。」
本質仍然軟乎乎的,是個糯米糰子的少年似乎並沒有發現這個話題的主導權,其實更傾向於跪在地上的亞爾特。
被對方的語言陷阱一框,雲焦甚至都沒能跳出問候禮節的局限性,想到去直接吩咐男人簡單說一句「早上好」就可以了。
地上的亞爾特眼睛順發光彩,黯然神傷的表情立刻回春,深綠無波的綠眼睛剎那間有了屬於綠色的生機。
「好的,少爺。」
伯爵的回答和亞爾特的預想分毫不差,重重對比下,擁抱禮是其中最佳的選擇。
不能再親吻伯爵白嫩香滑的纖纖素手,至少還能真切地將瘦弱的少年擁入懷中。
亞爾特光是想象一番,便彷彿已經嗅聞到了來自少爺身/上若近若離,朦朦朧朧的清雅幽香。
少爺的小手都這麼軟,身子一定更軟吧……
這樣好的少爺心腸卻這樣軟,這麼好引誘,若是有別的壞人拐騙了少爺該怎麼辦?
亞爾特情緒複雜,默默無言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無法一夜之間從下等人躋身於上等人的權貴圈,但至少他可以變得更強,讓敢覬覦少爺的暴民付出應有的代價。
男人微微收斂著的眼眸底,晦暗陰沉的暗流在逐漸成行涌動。
雲焦不知道亞爾特現在在想些什麼糟糕暴力的事情。
他被亞爾特昨天凄慘的模樣和忠誠的護衛形象發動,以及男人一逗弄就臉紅的狀態所矇騙。
自覺先入為主地認為亞爾特真的是個老實傢伙,自己蓋上的濾鏡模糊了亞爾特那些有些小違和的神情和舉止。
還沒有發覺自己撿回來的小狗,實則是只披著羊皮的狼犬。
雲集掃過窗外越發明亮的晨光,讓亞爾特趕緊去把昏厥的歹徒轉移走。
那人也不知道暈了多久,萬一馬上就要醒了,折騰出來的動靜驚動了其他人可不行。
亞爾特因為吻手禮的緣故,現在不舍的情緒淡了些許。聽話地起身將暴民扛起,走向大門。
悄悄湊巧,現在恰好是原主該起床的時間,已經收拾好的管家盡職地站在伯爵的卧室門前,戴著白手套的指節扣響厚重的深色榆木門。
「少爺,您該起床了。」
管家是有伯爵卧室鑰匙的,按照以往的規矩。
他要先敲上三次門,每次三下,中間間隔上十幾秒的時間。
在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敲門中提醒伯爵該起床了,然後再用鑰匙開門進入卧室內。
一般情況下,伯爵都會在第三次敲門敲做出回應,管家就會提前進去伺候伯爵。
但今天的伯爵並沒有任何回應。
管家眼神微暗,不知在想什麼,敲第三次門的時候岔了神,只敲了兩下便拿出鑰匙開門,也沒有去說最後一道話。
推開門后,站在門前的管家便迅速地打量了一圈卧室里的情況。
一切如舊,沒有任何變化。
乾淨整潔,空氣清新,明燦的晨光從剔tou的玻璃窗外傾灑進來,讓木地板顯得更加油亮光滑。
門是向里開的,靠里側的高床區域正好被右半扇的大門給擋住了。
管家往卧室里走了幾步,側目看向那張高床。
蒙蒙蕾絲白紗簾下,是一道朦朧纖瘦的身影,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瑰麗的少年似乎還在甜美的夢境中,沒有聽見管家的敲門聲。
「少爺?」
管家放輕了聲音,壓低了腳步,慢慢地靠近床邊。
撩開層疊的白紗,雙目緊閉的伯爵躺在正中央,胸膛看不見起伏,也沒有聽見任何淺淡的呼吸聲,唯有膚色是正常的。
「少爺?」
管家稍微放高了音量喚了一聲,見伯爵還是沒有反應。
他伸出手,往少年的鼻下探去。
沒有呼吸!
管家先是一驚,後退了幾步,瞳孔震顫著,抖著嘴唇呢喃道:
「竟然真,真的……」
「真的死了是嗎?」
下一秒,原本沒有了呼吸的伯爵驀地睜開了眼睛,冷冷的視線凝盯著大驚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