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第二天早上。
山洞外的太陽早早從東面斜射進來,經過三個多小時光線的移動,直至升到天空頂端。趁著格洛瑞亞沒有睡醒,埃爾斯塔悄悄地將她挪到了早上陽光能夠曬到的地方,等曬足兩個小時之後又將她挪回原處,蓋上被子。
然後清理掉他昨晚存在過的一切痕迹,悄悄又回到了石頭縫隙之後,和黑暗融為一體。
埃爾斯塔悄無聲息做完這一切,目光落在格洛瑞亞睡夢中微張著的唇瓣。
被他親自觸碰過,還殘留著他的氣味和痕迹,嬌嫩到稍微吮./吸就會發紅髮腫,亮晶晶的更加誘人了。
「......」
埃爾斯塔表情僵了僵,默默地移開視線,片刻之後,還是又轉了個身,渾身僵硬地面壁冷靜。
希望將腦子裡的所有雜亂畫面全部清除出去。
可就算不去看格洛瑞亞,埃爾斯塔仍能清晰的記住每個細節和觸覺。
粉粉的,軟軟的,比山洞外枝頭第一朵春日綻放的桃花還要漂亮。
這是埃爾斯塔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可以和黃金稍微相提並論的美麗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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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這一覺足足睡到下午太陽下山。
一睜眼,夕陽橙黃色的餘暉斜斜傾灑在山洞外的小塊平地上,紅澄澄的火燒雲灼染大片天際。格洛瑞亞來不及思考回憶,連滾帶爬抓起斗篷胡亂披在身上,踩著小皮靴就往外出沖。
「完了完了完了,我是小豬嗎,怎麼這麼能睡啊啊啊!!!QAQ」
格洛瑞亞一邊崩潰一邊往山坡下跑,金色長發逆風刮到唇角,發腫的地方壓根受不住任何觸碰,就連頭髮絲擦過也痛得她表情齜牙咧嘴。但格洛瑞亞暫時不顧上這些,努力想要追趕西沉的太陽。
可惜她速度再快也趕不上太陽,最後一絲帶著溫熱的亮光垂落到了樹冠之後的另一端,森林之中進入夜晚了。
「完蛋。」
格洛瑞亞表情沉痛,攏了攏長發,將發梢從嘴巴里撥出來,戀戀不捨望著西邊的方向,「沒曬到太陽,今晚肯定要咳得死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平日里如果碰上一整天的雨水和陰天,又沒有提前補充更多倍數的陽光照射,格洛瑞亞的那個晚上肯定不會很好過。
這個奇怪的病弱體質,就連西塞爾權力最大的國王陛下,這麼多年來都束手無策。格洛瑞亞更是對自己不抱什麼希望,她只能更加努力愛護自己的身體,早睡早起絕不熬夜,減弱病痛帶來的難過感。
重活一世,她可是要長命百歲的,絕對不要早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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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附近沒有其他人,格洛瑞亞慢吞吞走回去,小皮靴耷拉著後跟踩在鬆軟的泥土裡,留下一串小腳印。
「昨晚我明明睡得挺早啊,怎麼今天這麼晚才醒?」格洛瑞亞很困惑,但空蕩蕩的山洞只有她一個人的響動,沒有其他人解答她的困惑。
格洛瑞亞從背包取出食物,特製的保鮮魔法陣將小飯盒裡的美食保留在它們的最佳狀態,打開蓋子的瞬間還有熱騰騰的白氣飄出來。
是奶油蘑菇湯,溫度恰好入口。
「好香!」
格洛瑞亞歡呼一聲,取出銀質湯勺挖了一口蘑菇湯送進嘴裡。
「嘶——啊痛痛痛!」
格洛瑞亞表情皺成一團,囫圇吞下口腔里的食物后,雙手成扇不停地在臉側扇風,小嘴微張吐舌呼氣。
舌尖、唇瓣,甚至整個口腔,都熱辣辣的有種說不出的刺痛感。像是細細密密腫脹的部位接觸到過於高溫的液體,嬌氣的皮膚完全承受不住。
可是......
她的嘴巴為什麼會腫?
「難道晚上有蚊子?」格洛瑞亞胡亂猜測著,又搖頭自我否認,「一點兒都不癢啊。」
山洞裡沒有鏡子,格洛瑞亞看不到她此刻唇瓣腫紅的模樣,儼然一副被野獸親狠了差點揉碎掉的場景。
暗處的埃爾斯塔:「......」
一直提心弔膽的那口氣,終於舒了出來。
看樣子,小公主似乎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這是好事,格洛瑞亞不記得那些事情,也就會不記得他在她面前暴./露出面容特徵。這樣埃爾斯塔就不必要再額外麻煩一次,找機會替換清理掉她的記憶。
但是......
面冷嘴硬的惡龍心裡卻有種酸酸的失落感。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卻一秒鐘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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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裡,無事發生。
格洛瑞亞睡得香甜安穩,連翻身踢被子的小動作都沒有,直接一覺睡到天明。
藏在暗處的埃爾斯塔卻幾乎沒有閉眼。
稍微聽到格洛瑞亞呼吸頻率一丁點兒的變動,就會立刻抬眸,眸底藏著亮晶晶的期待望過去。
可是少女睡顏酣甜,只是在夢裡蹭了蹭枕頭,很快就恢復安靜。
格洛瑞亞並沒有醒過來。
「......嘖。」
埃爾斯塔無聲抿了下唇,強行壓下心底空蕩蕩的期待感。
期待著格洛瑞亞能像第一天夜裡那樣,軟軟地向自己伸出手臂求抱抱,蓬鬆捲曲的金髮潮水般地蔓延來開,毫無戒備地躺在他的懷裡,像一團天上純潔的雲朵掉進惡龍的山洞,任由他恣意做出各種心底羞於啟齒的事情。
可是並沒有。
彷彿她躺在臂彎,依賴眷戀的模樣,全部是他一個人憑空臆想的夢境。
要是夢境能成真就好了。
「......」
「!!!」醒醒!
你在亂想些什麼鬼東西!
埃爾斯塔猛地搖頭,將眼前縈繞著持續循環播放的少女那一節藕白的手臂徹底從大腦里晃出去,冷峻鋒利的表情露出几絲荒謬和不可置信。
他怎麼會期待這些東西!?
埃爾斯塔大步流星離開山洞,站在山坡的最頂端,背後是溫暖的山洞和山洞裡氣味馨香的少女。急切的呼吸起伏里,惡龍的嗓子里忍不住噴出幾粒火星子,似乎在宣洩自己莫名的情緒。
而火星子在差點兒燃燒樹葉點燃熊熊大火之前,被埃爾斯塔冷著臉掐滅。
他背對著這一切。
抗拒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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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萬籟俱寂,周遭的小動物們感受到這位未知的凶獸大人心情不佳。自從他進入森林后就掩藏了部分氣息,讓大家都猜不出他是什麼品種的獸族,可剩餘毫不遮掩的殺氣、強大的威壓,沉甸甸地籠罩在整個森林上方,誰都不敢忤逆他。
現在,他似乎很是暴躁抓狂。
可不敢觸到他的霉頭。
在用大板牙磕松子看夜景的松鼠警惕地豎起大尾巴,遠遠倒掛在樹梢上的貓頭鷹小心翼翼拎起爪子,它們都生怕發出一絲響動,惹得這位大人無端遷怒。
埃爾斯塔無暇關注這些動物。
他該暫時離開,冷靜一下。埃爾斯塔冷冷地想著。
埃爾斯塔默著臉,懶散眯起的長眸安靜垂下,眼尾弧度冷絕。
他好像有點太關注格洛瑞亞了,超過一頭巨龍對於食物正常的關注範圍。
就算格洛瑞亞那一頭純金璀璨的金髮,是埃爾斯塔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最漂亮的美景,幾乎將他吸引到目
不轉睛。
他也不該投入如此之多的關注度。
一頭傲慢孤僻的成年巨龍,是不會和朝生暮死的人族小女孩玩過家家的愛情遊戲的。
......哪怕看目前情況,只是他單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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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任務的最後一天,下午太陽落山時就可以去森林中央的指定地點集合。
一大早上格洛瑞亞收拾好包裹,將換洗下來的衣服胡亂疊吧疊吧,吃東西拆包裝袋和護膚品等各種垃圾都打包到另一個小袋子里,一起全部塞進背包的魔法儲物空間存放好。
外出郊遊的準則之一就是要帶走自己的垃圾。
格洛瑞亞慢吞吞整理完一切,背著包蹦蹦跳跳往集合地趕路。她打算直接在集合地點睡個午覺,找個地方把今日份的太陽曬足。
本以為這麼早集合地點估計只有她一個人,沒想到意外看到了熟悉的人,背對著她正在篝火堆旁邊烤肉,陽光之下藏在發間的耳朵尖尖上綴著的祖母綠寶石耳釘熠熠生輝。
「咦,翠!」格洛瑞亞揮了揮手,跑到他身邊坐下,「你也這麼早就來等集合了嗎?」
翠溫和地彎著眼睛,搖了下頭:「不是的,我是希望能在這裡遇到蘇卡。」
清淺的目光在格洛瑞亞身上打量一番,確定她完好無損,翠很是欣慰。
只不過......
精靈的視線在少女略顯腫脹殷紅的下唇瓣劃過,頗有禮儀地並不多停留,可心底卻淺淺升起一絲疑惑。
難道是上火了?
嘴巴這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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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蘇卡?」
格洛瑞亞不解,「這裡不是光明塔學生的集合點嗎?」
「我在附近撿到了這個,」翠收回視線,從袖中拿出一柄彎月劍,上面印有一枚彎月形狀的玉質狼牙,「這是蘇卡家族的標誌。」
這麼一說,格洛瑞亞對這個印記也有印象,「是的,我見過蘇卡用過這柄彎月劍,在某次他想挑戰埃爾斯塔的時候。」
當然,她家那位硬邦邦的守護騎士,一次都沒有答應過蘇卡的挑戰。
「他不是對武器從來不離身的嗎?」
「正是如此,我才擔心他遇到了什麼困難。」翠收起彎月劍,翻轉了一下架在燒烤架子上的兔子,「好了,我們暫時不聊他了,這些困惑等他來了就可以解答。蘿瑞,我新鮮烤好的兔子,你要不要嘗嘗?」
「好啊,我這幾天都是吃的罐裝食品,好久沒吃到現烤的肉了!」
翠笑了笑。
精靈是很少吃肉的,只有人族的小少女才喜歡吃,內酥外脆,放了他專門帶的燒烤調料。但粗心的格洛瑞亞並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她滿心期待等著開飯,都忘記要把頭髮紮起來。
等從翠的手裡接過烤兔腿,低頭正要咬下去的時候,鬢邊的頭髮垂在臉龐很不方便。
翠貼心地說:「要我幫你把頭髮扎一下嗎?」
他很會照顧小朋友。
精靈族的小朋友們吃飯時也是很淘氣,越是想要快些吃到食物,越是各種出錯,要不就是忘記將袖子挽起來,要不就是頭髮會垂落到碗里。
格洛瑞亞知道翠扎辮子水平很高,他頭上每天精巧整齊的各種精靈髮辮,都是他親自編成的。當然不會拒絕,兩手捧著兔子腿,後腦勺對著翠挪過去,「那麻煩你啦!」
「這有什麼麻煩的,」翠笑盈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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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量纖瘦優雅的精靈側坐在格洛瑞亞的身後,優美如雕琢的手指在少女茂密的金髮中穿梭著,很快就為她編織好了一個簡單但很方便行動的髮辮。是半披肩的款式,顯得更加活潑俏皮,也不用擔心蹦蹦跳跳會拉扯到頭皮。
翠還細心地將幾縷壓折在後衣襟處的長發撥了出來,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格洛瑞亞的衣領,領口鬆鬆散散地往後墜了墜。
翠的目光下意識劃過,正要避開視線。
忽然,碧綠色溫和柔軟的目光凝住,唇畔的笑意也淡了。
精靈安靜看著少女側顏,格洛瑞亞正專註捧著兔腿在啃著,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可是......
幾枚暗紅偏紫的橢圓形瘀斑,在少女白嫩纖細的脖頸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除了最靠近側面動脈處的一枚指印,其餘幾枚順著脖頸的弧度滑入衣領深處,不敢想象衣襟之下是否還有更多的痕迹。
翠看起來面容年輕,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這種指印一般在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在女孩子的身體上。
翠抿了下唇角,遲疑片刻還是開口詢問:「蘿瑞,你脖子後面的指印是怎麼回事?」
「什麼東西?」格洛瑞亞茫然抬起臉,純金清澈的眸子眨了眨,「指印?」
她順著翠的視線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掩藏在冬季開春厚重的衣領下很難被注意到,她自己也沒有任何感覺。但是用手刻意去摸去摁壓時,確實能感覺到皮膚之下隱約微弱的痛意。
「嘶......有點痛。」
格洛瑞亞微微蹙眉,小聲抽吸了一口氣。
「你這兩天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嗎?」
翠問的很隱晦,他更想問的是,「你這兩個晚上和其他人睡在一起了嗎?」
其實以翠的身份,以及他身為清心冷靜精靈最自持的理智冷靜,這種涉及隱私的問題本不該問出口。
他甚至沒有任何立場,產生這種名為「嫉妒」的情緒。
可看著格洛瑞亞脖頸上那彷彿宣誓主權的痕迹,他就忍不住。
翠自己都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情緒,他只能掩耳盜鈴地告訴自己,他現在這樣的詢問只是出於關心,他不希望年輕的格洛瑞亞剛離開家,就被其他壞傢伙騙走了。
「沒有啊,我這幾天都是一個人,誰也沒見到過。」格洛瑞亞愈發茫然,尤其是當她發現翠的臉色逐漸發白,而她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對了,我第一天和安娜蘇小姐在一起待了一會兒,但我們很快就分開了。」
安娜蘇?
她也是女生。
翠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謬,可如果格洛瑞亞這兩天確實只見過安娜蘇一個人的話,那估計就是她們倆玩鬧時候沒有注意力道,才留下的痕迹吧。
翠鬆了口氣,又恢復和諧溫軟的微笑。
他不好意思將自己的誤解告訴格洛瑞亞,笑了笑說:「沒什麼,是我誤會了。」
格洛瑞亞茫然:「......哦。」
完全不知道這隻精靈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