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二月二十六日,南風謠在她生辰這天終於解放。
本來南勒離小心眼,不打算放她出來,可是這不是有溫綺恬嗎?
南勒離正好頭疼發作,每天晚上都要去溫綺恬那「挨一巴掌」,期間溫綺恬有提到南風謠的情況。
皇帝陛下非常震驚:「原來朕還要負責她嫁人?」
很好,這廝說滿臉震撼和嫌棄的樣子,基本上早把這事拋之腦後了。
他稍微思索,大手一揮,讓張公公派人去戶部召集花名冊,把景南國所有青年才俊的畫像都收集起來,大有一副給南風謠「選妃」的架勢。
對於南勒離來說,解決南風謠這個禍害,嫁出去也好,免得天天在皇宮裡找事兒。
不過倒是也賣溫綺恬一個面子,讓南風謠如期舉辦生辰宴。
生辰宴在玉瑤殿旁邊的長清宮舉辦,溫綺恬一大早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月娥給自己挽發,梳篦劃過柔順的青絲,溫綺恬餘光瞥見忙碌的丫鬟們,問月娥:「白芷呢?」
「好像吃壞了東西,便讓桃枝來幫忙了。」
月娥簡單為她梳了一個比較輕巧的髮鬢,類似於垂鬟分肖髻的手法,不過卻是垂落在她耳朵兩側,又插上朱釵固定,顯得嬌俏可人,然後瞅了瞅,覺得有些簡陋,在妝匣裡面找了一對兒步搖。
金絲編織而成的梅花,點綴一串串兒紅色瑪瑙,戴上後會隨著溫綺恬的腦袋而輕輕晃動,煞是好看。
來古代這麼久,溫綺恬從來不曾在髮鬢上花工夫,心情頗為複雜,她第一想法就是,下次見皇帝陛下,她就用腦袋上的這玩意甩死他。
好不容易腦袋完事了,月娥讓桃枝幫忙找一找淺色的胭脂。
溫綺恬皮膚白皙,根本用不上傅粉,倒是可以輕輕塗點胭脂,能為她增加點氣色。
南勒離在溫綺恬穿戴方面毫不吝嗇,不論是衣服,還是胭脂水粉香料都應有盡有。
僅胭脂就十幾盒。
桃枝態度畢恭畢敬,在裡面挑了個淡粉色胭脂匣子,上面綴有牡丹纏枝紋,端看匣子便知胭脂的金貴。
「姑娘,這是上好的丹脂,據說是採取牡丹花心製作而成,您生得漂亮,塗上這個去長清宮一定會艷壓群芳。」
桃枝低眉順眼,一邊介紹,一邊打開匣子想幫溫綺恬塗胭脂。
「哦是嗎?」溫綺恬挑眉:「既然這樣,就賞你了。」
桃枝身軀一抖,差點打翻胭脂,惶恐地跪在地上。
「姑娘,奴婢身份低微,豈敢受姑娘賞賜。」
一旁的月娥停下手中的動作,蹙眉看她:「姑娘只是賞你東西,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好像姑娘欺負你似的。」
桃枝趕緊向溫綺恬解釋:「奴婢沒有這意思,只是覺得配不上這胭脂而已。」
桃枝生得有幾分姿色,臉蛋白凈,小家碧玉,如今她咬緊下唇,眼神虛無,看起來倒是楚楚可憐。
溫綺恬眨了眨眼睛,忽而輕笑一聲:「何必妄自菲薄呢?胭脂配美人,月娥你快幫她塗一下,東西送她了怎麼能不好意思呢。」
聲音甜得好像被蜂蜜浸泡過,傳入桃枝耳中卻讓她一陣頭皮發麻。
尤其是在月娥拿過胭脂想要幫她塗的時候,她臉色竟然嚇得發白。
月娥動作一頓,這時候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兒。
她臉色一沉:「大膽桃枝,這胭脂怎麼回事?」
桃枝不斷搖頭,試圖為自己辯解:「不是,奴婢只是……只是覺得……」
「哎呀月娥,桃枝長得這麼好看,人肯定也心地善良。」溫綺恬坐在梳妝台的椅子上看熱鬧,她笑得單純無害,眉眼彎彎地催促:「你幫人家塗上,她能有什麼壞心思,不過是害羞而已!」
溫綺恬雙手搭在椅背,下巴抵住手背,加上她的一身行頭看起來好像精緻的娃娃,然而如果細看,便會發現她眼底的冷意。
她早就發現有個小丫頭不對勁兒。
這丫頭看起來膽小懦弱,做出來的事兒卻不得不讓人深究。
她上次明明把畫像放在柜子裡面,桃枝是如何發現的?
還恰巧敢吱聲驚動南勒離。
一個在南離殿任職的一等宮女,她不信會如此不知分寸。
之所以開口贈送胭脂,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已,沒想到她真的有問題。
只是溫綺恬不明白,桃枝好端端為什麼如此想不開?
桃枝還不知道她很早以前就引起溫綺恬注意了,還在努力想辦法自救。
她心驚膽戰,最終一咬牙:「奴婢謝過姑娘賞賜。」
桃枝並非想不開,可是卻不得不這麼做。
她父親是個芝麻大小官,她和京城其他大家閨秀不同,為了能融入那個圈子,她自幼跟在眾千金後面伏低做小,有些時候服從已經成為了本能。
有人讓她這麼做,她就不得不做。
不然他們家就無活路了。
可是得罪溫綺恬,她也不會有好下場。
為今之計就是死不承認,大不了把胭脂塗臉上證明清白就好了。
反正只是一些容易過敏的花粉。
桃枝主要目的是讓溫綺恬的臉過敏,從而被皇上厭棄。
花粉五個時辰後生效,等到晚上發作,很難怪在她頭上。
原以為這女人單純好欺負,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看出了異樣。
桃枝咬牙,就要塗上胭脂,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溫綺恬又改了主意。
「哎呀!我倒是忘了陛下說越美的人越有毒,萬一這胭脂真的有毒怎麼辦?月娥,你把這東西送去太醫院,讓人檢查一下,如果有問題的話再看看胭脂都經過誰的手,可不能冤枉了人。」
有什麼比給人希望再絕望來的扎心?
桃枝瞬間面如死灰。
溫綺恬看了一眼時辰,擔心去晚了沒時間繼續消耗,讓人把桃枝先抓起來聽候發落,月娥去太醫院,而她自己則隨便抓了一個小丫鬟帶路去長清宮……
長清宮,自從南勒離登基,後宮沒有女眷,宴會自然空閑下來,唯有每次玉瑤公主生辰宴這日,眾夫人和千金才有機會受邀請入宮。
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入宮,至少庶女是不可以的。
彼時,如果溫綺恬在這裡,一定會認出來,這裡正上演著俗套打壓女主的戲碼。
「最近一段時間怎麼沒看見溫家小姐,她平時不是最愛這種場面嗎?永溫侯府怎麼想的,竟然讓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女入宮?」
「溫侯府也不看什麼場合,這可是玉瑤公主的生辰宴,聽說陛下都會公主面子的。」
「晦氣,溫家嫡女在搞什麼,不會被庶女爬到腦袋上了吧?」
眾千金以為小聲,可一連串的竊竊私語,還是傳入了溫霽月的耳中。
和眾千金相比,她衣著樸素寡淡,站在人群中一眼望去,好像亭亭玉立的小白花在風中搖曳。
溫霽月輕咬下唇,溫柔之中透著隱忍。
現在侯府就她一個小姐,請帖還是她好不容易找那個男人要來的,能入宮的都是朝中顯貴,原以為能與她們結識,脫離庶女身份融入他們的圈子。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陣陣羞辱和難堪。
她們把禮數掛在嘴邊,卻口口聲聲議論她,這就是嫡女嗎?
和溫綺恬一樣刁蠻任性不講理。
可是溫霽月縱使有萬般不滿,也絕對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她想了想,既然她們都在討論溫綺恬,不如乾脆從溫綺恬下手。
「你們是在說姐姐嗎?」
溫霽月勉強擠出來一抹微笑,試圖融入進去。
眾人話音一頓,詫異地向她看過來。
沒想到她竟然有這份膽量湊上來。
見他們終於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溫霽月鬆了一口氣,隨即努力讓自己笑得端莊自然,對眾人道:「說起來這事也怪我,姐姐從小被家裡人寵愛,是家裡唯一的小姐,自從我出現后她一直覺得我搶了屬於她的東西,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現在還沒找回來。」
她垂眸,拿出帕子輕輕擦拭眼瞼,似乎十分難過。
眾人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
景南國雖然男女之防不嚴重,可是作為一個侯府千金離家出走直至失蹤,難免讓人多想。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其他人會有所聞。
之前不少人羨慕永溫侯一生只有一妻,一兒一女。
如今卻蹦出來個私生女,難免讓人唏噓。
細細算來這場風波已經過去一個月,如果溫綺恬失蹤這麼久,難免會遭遇什麼意外。
如果被人……
想到這裡,有人歡喜有人愁。
就比如採薇郡主,她和溫綺恬的過節不是一天兩天了。
採薇郡主是嘉親王之女,南勒離登基后剷除了先皇餘黨,但是朝中勢力盤根錯節,還有部分人沒來得及清理,嘉親王就是其中之一。
先皇在位之時有幾位親王,除了嘉親王其他親王都早已去了封地,無召不得回京.
嘉親王是個例外,他和先皇一母同胞,可以說當年能夠坐穩皇位,少不了他的支持。
而永溫侯的妻子和嘉親王王妃是手帕之交,這也導致溫綺恬和王府世子從小指腹為婚。
從小採薇郡主就不喜歡溫綺恬,因為如果不是溫綺恬先一步出生,這婚約就落在她和溫永思身上了。
結果變成了溫綺恬和她哥,這讓她如何不氣?
兩個小姑娘從小就針鋒相對,誰都不服輸,採薇郡主一聽溫綺恬失蹤一個月,尾巴都翹天上去了,連帶著看溫霽月都順眼不少。
她冷哼:「一個姑娘失蹤一個多月,你們竟然還沒找到人,指不定已經讓誰糟蹋了,看來和本郡主哥哥的婚約,也是時候作罷了。」
溫霽月眼底閃過了什麼,抬頭正要為姐姐辯解,未曾想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驚訝出聲:「咦?不是說溫小姐失蹤了嗎?那是誰?」
這一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剛進來的溫綺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