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玉瑤殿,溫綺恬吭哧吭哧找南風謠。
南風謠脾氣比較直接,氣得不顧丫鬟阻擋,把南勒離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怎麼連你都不見,走,我這就帶你去找他理論,本公主今天抽死他!」
她抄起小皮鞭,恨不得當場就找南勒離理論一番,滿臉寫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玉瑤殿的丫鬟們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整個皇宮,敢罵皇上不被抽筋扒骨的,大概只有公主殿下了。
彼時的眾人還不知道,這皇宮何止有個敢罵皇上的公主殿下,還有一個日常打皇上深藏功與名的溫姑娘。
溫綺恬拉住南風謠。
「不用,其實找他也沒什麼大事,我就是離家久了,想回家看看而已。」
她低頭揪住衣裙,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南風謠瞅著心酸。
溫綺恬的具體情況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被父親獻給她皇兄,無異於送死,她竟然還惦記那個家。
多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就攤上了那種父親。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南風謠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可到底是女人,細心地沒去過問,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
天青色玉石精雕細琢一隻玄鳥,象徵著玉瑤公主獨一無二的地位,她整個皇宮,除了南勒離,無人敢輕易得罪的存在。
她塞到溫綺恬手裡。
「拿去,一個破皇宮而已,你走幾次都行,本宮看著誰敢阻攔,用不用我陪你出去?萬一有不長眼的欺負你怎麼辦?」
南風謠可沒忘記,生辰宴上的那個庶女。
溫綺恬心頭一暖,這個世界,也是有真心待她之人。
溫綺恬貼貼她:「謝謝!不過我自己可以。」
小姑娘表情真誠,聲音好聽軟乎乎的,聽起來好像撒嬌。
南風謠頓時眉飛眼笑,整個人那叫一個舒坦,大有一種,本來應該屬於皇兄的抱抱被她搶走了。
該,讓他拿喬。
南風謠不僅給溫綺恬準備了玄鳥令牌,還為她準備馬車,讓宮中的太監駕車。
溫綺恬繼續讓月娥在宮裡守著,自己則帶著白芷回溫侯府。
與此同時,永溫侯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管家,你這是何意?」
永溫侯府大廳,溫宏博臉色晦暗不明,旁邊跟著新納入府中的姨娘周氏。
溫霽月乖巧地站在身後,心裡湧上來一股甜蜜。
他沒騙她。
他果然來退婚了。
在溫綺恬被送入皇宮第二天,溫霽月身為府上小姐自然不能再穿平時的衣服,她帶著丫鬟去買一些得體的衣服,誰知忘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今時不同往日,她是侯府千金,晚上要早點歸家,慌張回到轎子打算回府,卻不承想轎子里有一個受了傷的男子。
她瞧見對方雖戴著面具,衣著布料卻不凡,便起了善心救了失血過多的男人。
未曾想對方來頭很大,竟然是嘉親王世子,她嫡姐名義上的未婚夫南星辰。
南星辰很感激溫霽月,一來二去男女之間難免在暗地裡產生感情。
溫霽月上次入宮的請帖就是南星辰所贈,那時候她還不想暴露和南星辰之間的關係,畢竟南星辰身體弱,在皇上的打壓下實權又不高,隨時有被皇上剷除的風險。
然而一切都在溫綺恬沒死後發生改變。
不能再拖了,溫府都以為溫綺恬死了,才把她當真正的千金小姐,如果讓他們知道溫綺恬還活著,誰還會在乎她?
到時候,一個庶女別說嫁給世子,便是嫁給其他公子,也只有當妾的份兒。
溫綺恬還活著,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繼續維持之前的生活狀態,向南星辰有意無意提出婚嫁的事情。
南星辰承諾,絕對不會辜負他們之間的感情。
這不,今兒一早便派管家前來解除婚約。
溫宏博還不知道女兒有所隱瞞,他面色看不出喜怒,實際上也太在意溫綺恬。
人死了,但是婚約不可作廢,嘉親王府這棵大樹,他們侯府必須抱緊。
他目光不自覺落在身邊的庶女身上。
要說這幾年,他對周氏母女確實有所虧欠,她一個庶女若是嫁給世子,也是她這輩子修來的福分。
嘉親王府的世子南星辰小時候落入火海,傷及面貌,長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直維持婚約全靠指腹為婚,不想旁人說他們侯府無情無義。
如今沒了溫綺恬,溫宏博倒是想換一張牌,他不願意就此放手。
溫宏博沉著臉:「當年指腹為婚是兩家說好的,何管家這是奉了誰的命?未免欺人太甚。」
他一拍桌子,表情震怒。
「侯爺……」何管家嘆氣,解釋道:「前段時間傳出溫小姐失蹤一事,如今就算找到了,也難免留下口舌,我們王府丟不起這臉,此事是侯府教導欠缺,我們退婚已經是給了侯爺和夫人的面子。」
言下之意堂堂永溫侯府,竟然連一個姑娘都管教不好,屬實有失體統。
今後就算溫綺恬回永溫侯府,他們王府也不敢要。
誰知道在外面遇見什麼人,貞潔還在不在。
永溫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不客氣,他沒理解那句「就算找到了」的意思,揮手就要趕客。
就算他不喜歡溫綺恬,那也是他的女兒,一個身有殘缺的世子,膽敢如此大言不慚。
眼見雙方動了火,溫霽月坐不住了,她著急地給周姨娘一個眼神兒。
周姨娘起身,走到永溫侯身邊,伸手溫柔地拂了拂他的胸膛,嬌聲細語:「老爺,別生氣,其實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不是嗎?」
她說完,又扭頭對何管家微微一笑:「王府和溫府多年的感情,何必因為一些小事大動干戈?不如過兩日讓王妃世子親自來聊聊,免得傷了和氣。」
其實何管家來之前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世子已經和他交代過,退親時候要挑侯府之錯,然後再賣給侯府一個面子,娶侯府庶出的小姐。
何管家悄悄打量一下溫霽月,暗自琢磨。
這位姑娘亭亭玉立,乖巧地站在永溫侯身邊,猶如出水芙蓉,氣勢恬靜而美好,比那個嘰嘰喳喳的嫡女強多了,難怪世子會喜歡。
何管家今日並不只有一個人來的,侯府門口外還有很多人,早就備好了這次的訂婚聘禮。
他正要開口,忽而一個侯府下人跑了進來。
「侯爺,大小姐回來了!」
整個侯府都愣住了,尤其是永溫侯,他和溫霽月當初的想法一樣,第一反應便是——溫綺恬不是被皇上扒皮了嗎?
她怎麼還活著?
永溫侯眉心隆起,看了一眼何管家,吩咐下人:「讓她先去偏殿候著。」
與此同時,皇宮中的南勒離心不在焉,時不時往外面門口瞅兩眼,可惜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張德福,什麼時辰了?」
張公公麻溜從殿外滾進來。
「回陛下,已是未時三刻。」
南勒離筆直的身板緊繃,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桌案,這是他心情煩躁,或者糾結時候的舉動,張公公靜候一旁不敢吱聲,忽而聽陛下說:「她多次求見朕,朕不予理會,只是因為政務繁忙。」
「?」
張公公不敢接話,好在南勒離也不是讓他搭話,而是給自己找台階道:「如今事情忙完了,擺駕回殿,看看她有何重要之事,若是一些小事,看朕不收拾她個禍亂君心之罪。」
張公公:「?」
他跟在南勒離身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在心裡深深嘆息。
罷了,他是天子,他說的話都是對的,找的理由也是對的,自己一個奴才瞎摻和什麼。
龍輦大搖大擺浩浩蕩蕩回南離殿,然而和往日不同,南離殿寂靜得可怕,只有低頭忙裡忙外的宮人,旁邊的小尾巴更是沒有動靜。
南勒離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臉色驟然一沉,跟在他身後的宮人明顯感覺到一種壓抑恐怖的氣息。
快到臘月的天氣寒冷刺骨,冷風席捲著房檐上的雪花,孤寂地墜地,轉而被狠狠地碾壓在腳下。
偏殿大門哐當一聲被推開,外間的月娥等人嚇了一跳,抬眼便見一個高大的玄色身影逆著光,一雙鷹眸冰冷地睥睨她們,一字一頓:「溫綺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