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衛瑜帶著十足的茫然走進了秦霽的書房,高德正在把奏摺往書案上摞,那一摞老高了,能夠跟坐著的秦霽高度齊平。
暴君這又是要做什麼?把他喊來書房重地,不會是讓自己給他磨墨吧?
秦霽原本生無可戀,見到衛瑜來了,瞬間兩眼放光:「衛瑜你快過來!」
衛瑜:「……」看起來暴君腦子似乎出問題了呢。
慢慢地走過去,衛瑜拱手行禮:「參見陛下。」
秦霽拍了拍還有富餘的椅子:「你過來坐。」
衛瑜:「???」秦霽叫自己坐在他的身邊?沒有搞錯吧?
秦霽見衛瑜沒動,還催促了一下:「你快過來坐啊!」
衛瑜別無他法,這才挪了過去坐下,只是他也沒敢坐多少位置,基本上就一點屁股肉挨著椅子,整個人都是懸著的。
「坐那麼外面幹嘛?」秦霽直接起身把衛瑜一抱,給人懟到了椅子裡面去,「那麼點能坐到個什麼?」
高德一言難盡,陛下的腦子好像真出問題了,要不要傳個太醫來給陛下看看腦子呢?
秦霽抽出一本奏摺翻開,擺到了他和衛瑜的中間:「衛瑜,你讀給朕聽。」
衛瑜:「……」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你們秦國內政!我是衛國皇子啊!
他好心累,本來是重生后怕自己又受暴君折磨,生不如死,現在,他也在受折磨,精神層面的折磨。
高德本想阻止秦霽,可是想了想,他一個當奴婢的,幹嘛非要去皇帝跟前出頭呢?他又不是諫臣,算了算了,別惹陛下。
衛瑜在秦霽飽含期待的目光下讀起了奏摺,秦霽很聰明,趁著衛瑜讀奏摺時有斷句,他就會注意著,順便也認認字,繁體字還是有好多和簡體字長得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
作為一名合格的皇子,衛瑜跟暴君這個全靠他爹沒別的兒子才上位的皇子不同,衛瑜很小就有老師給他授課,他本身又天資聰穎,就連父皇都說,他若不是皇子,去考科舉最少也能中個榜眼,可見其才華。
一份秦霽看不懂的奏摺衛瑜卻是信手拈來,摺子讀完,自然也就明白這奏摺上所言何事。
他悄悄地看向秦霽,他倒是有些好奇,暴君會怎樣批複呢?
怎麼批複?呵,他根本就沒有聽懂。
有斷句又能如何?他聽不懂文言文就是聽不懂文言文啊!
秦霽真的非常崩潰,求求老天爺了,放他回家,他只想當一個繼承家產的富二代,承受不來皇帝的重擔。
「衛瑜,如果是你,你會怎樣解決?」秦霽決定求助衛瑜這個真皇子。
衛瑜再次:「……」
他真的很懷疑秦霽是不是想釣魚執法。
在秦霽的灼灼目光下,衛瑜只好道出解決之法:「賑災是朝廷的本分,但是不能讓受災的百姓依賴於朝廷的賑災,以工代賑才是合適的法子。」
秦霽抓起硃筆塞進了衛瑜的手裡:「正好,你幫朕批複吧。」
高德驚恐:「!!!」
陛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暴虐了,腦子也不正常了,他要不還是找個太醫來看看吧。
剛熄滅下去的找太醫的念頭又在高德的腦子裡蠢蠢欲動了。
衛瑜望著手中的硃筆,目光獃滯,得,他現在是真的可以確定,這個傻不拉幾的秦霽絕對不是前世折磨他的暴君。
因為哪怕再荒唐也不會讓人用硃筆隨意地批複奏摺。
在秦霽亮晶晶的眼神期待下,衛瑜拿起主筆蘸了蘸硃砂,在奏摺上批複起來。
他倒是沒有想過要在奏摺上動手腳,雖然他受辱於秦,卻也是暴君的過錯,和秦國百姓並不相干,無論如何,讓百姓少受苦。才是一個合格的皇子應有的想法。
秦霽觀察著衛瑜,衛瑜的字很好,寫得端端正正,就像是印刷術印出來的,而且衛瑜的筆鋒並不凌厲,以字見人,衛瑜應當是一個本性溫柔的人。
這樣好的一個人留在自己的國家,即便是不當皇帝,那也能夠成為衛國的棟樑,成為衛國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陛下,摺子已經批複好了,陛下要看看嗎?」衛瑜對秦霽還是抱著防範心理,左右他在摺子上沒有寫任何不該寫的東西,不怕拿給秦霽看。
秦霽回神,看著衛瑜那一手漂亮的硃筆字,擺了擺手:「不必,你接著批就是。」
衛瑜:「???」真不拿他當外人?
「衛瑜這字可真好看。」高德去收奏摺時看了一眼衛瑜的字,真是比他們陛下那雞爪子刨的字好看太多了。
「高德。」秦霽幽幽問道,「朕的字很醜嗎?」
高德心裡大驚,迅速跪了下去:「奴婢失言!」
秦霽:「……」嚇他一大跳,咋說跪就跪了呢?
「你去把朕以前寫的字拿來,朕倒是要對比一下,究竟有多醜。」秦霽心想著暴君好歹也是皇帝,而且還是先帝唯一的皇子,那字再丑應該也丑不到哪裡去才是。
高德表情一言難盡。
陛下,咱能有點自知之明嗎?
高德默默地去拿暴君從前寫的字,只希望他不會見了這字冒火,將他和衛瑜都給砍了。
「陛下,奴婢拿來了。」高德恭恭敬敬地將暴君練字用過的宣紙呈了上來。
秦霽伸手隨便拿了一張打開,整個人僵住,這……
暴君的字居然能比他這個現代社會沒有摸過幾次毛病的人寫得還丑!這是個什麼鬼畫符!
秦霽把宣紙丟回去:「趕緊拿去燒了!」辣眼睛。
高德:「……」所以說,陛下您是要鬧哪樣啊?自己的字有多難看自己還不知道嗎?
但是他只是個太監,身家性命不過是秦霽一句話的事情,他什麼也不敢說,只是聽從秦霽的吩咐去燒紙。
「等一下。」秦霽叫住高德,「之前是誰給朕上課的?把人給朕請回來,從明天開始,朕要上課。」
秦霽放在現代社會不說是個學霸,但也沒有淪落成學渣,實在是見不得自己跟個文盲一樣,況且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未必還能離開,總得生存下去。
就拿批奏摺來說,他無意像暴君那樣當個暴君,所以他總得學會自己批閱奏摺,而且……衛瑜以後是要回衛國的,不可能幫他批一輩子的奏摺。
秦霽有點失落,他不想衛瑜離開他。
衛瑜又批複完了一份奏摺,偶然偏過頭,便見秦霽兩眼空空,望著桌面發獃。
他停下筆,仔細端詳,他發現秦霽好像和上輩子長得不太一樣。
在他記憶里的暴君眉毛生得又粗又黑,而且永遠都瞪著一雙眼睛,很嚇人,而眼前的秦霽分明是好看的劍眉星目,記憶里的暴君還總是留著一點胡茬,看起來有點邋遢,很損壞作為皇帝的形象,而眼前的秦霽乾乾淨淨。
而且兩人之間的差別也太大了,眼前的這個人很傻,一點也不暴虐。
衛瑜想起了自己看過的志怪奇談,書中提過「奪舍」,莫非秦國皇帝被人奪舍了?
駭人聽聞的想法嚇了衛瑜一跳,硃筆從手中墜落,滾到了他的衣裳上,鮮艷的硃砂留下了明顯的痕迹。
關鍵是驚動了秦霽。
「怎麼了怎麼了?」秦霽猛地回神。
衛瑜垂眸:「請陛下恕罪,臣將硃筆弄掉了。」
秦霽鬆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原來就這個。」
他自己蹲了下去將硃筆撿起來,不過硃筆這麼滾了一遭也髒了。
「來人。」秦霽別的不會,找人幫忙還是會的。
高環進了殿內:「陛下。」
「將這裡收拾乾淨。」秦霽把這裡交給下面的人處理,他拽著衛瑜的手腕將人給拉了起來。
「朕叫尚宮局給你做的衣服還沒有做好,你先將就著穿朕的舊衣。」秦霽把衛瑜給帶回了自己的寢殿。
剛去給秦霽找完老師的高德回來,又被秦霽使喚去找自己的舊衣給衛瑜換。
衛瑜越發覺得這人覺得是奪舍的,暴君可從未給過他一件能在寒日里避寒的衣裳,如今這個,卻體貼得過分。
「讓尚宮局趕趕工,早日給做出新衣裳來。」秦霽看著穿在衛瑜身上怎麼都顯得有些大的衣服,忍不住擔心,便對衛瑜道,「你若無事便不要去外邊了,免得吹到了風,要實在得出門,你就把斗篷給披好。」
秦霽碎碎叨叨的,話有點多,有點像個叮囑自己兒子的老母親。
衛瑜卻一句一句都認真聽著。
在他的記憶里,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樣關懷備至的話了。
「陛下,該用午膳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午時。
秦霽嘴角翹起,不得不說,當皇帝吃得還是很好的,御膳房不愧是御膳房。
「衛瑜,走,我們用膳去。」秦霽樂顛顛地叫上衛瑜去吃飯,有點像學生去食堂吃飯時叫上自己的好夥伴。
高德仰頭,望著紫極殿的屋頂,不太理解,陛下怎麼忽然就不虐待衛瑜了,還眼巴巴地對衛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