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第章

冥司寒轉身，藍眸看向東方悅。見她一臉焦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對著話筒另一端的人說，「這件事情一會兒再說。」掛斷了通話，冥司寒皺眉道，「五年前，我就不應該讓白雪和黑炭活著。」

「為什麼是五年前？」東方悅詫異的問，「它們對你來說，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冥司寒放在腿側的拳頭，緊攥在了一起，沉聲說，「白雪是我沒認識黎小池之前養的，而黑炭是認識黎小池后，她為了不讓白雪孤單而養的。五年前……，它們放走了黎小池。如果不是它們放走了黎小池，也許……也許黎小池就不會在那場火災里……死去！」

「我一度恨的想殺了牠們，可……我又一直不相信黎小池真的死了。我擔心，如果我殺了牠們，如果哪天黎小池回來，她怪我，我沒法向她交待。」冥司寒涼薄的唇劃過抹自嘲的笑意，「可今天看來，牠們必須死。」

東方悅突然就有點兒羨慕那個叫黎小池的女人了。

原來冥司寒竟對黎小池是這般念念不忘，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也或者是他選擇了自欺欺人。

想了想，東方悅說，「我本不應該替白雪和黑炭求情的，因為假如今天真出了什麼意外，第一個想殺了牠們的會是我。

萬幸的是萌寶和艾莉絲現在都沒事，而白雪和黑炭牠們並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們，甚至只想著保護兩個孩子，即使你因為仇恨困了牠們五年之久，牠們也對你沒有產生絲毫敵意，甚至對我也沒有敵意。那麼溫順、忠誠的牠們，像個還不懂自己犯了錯，不會說話、不會解釋的孩子，你怎麼忍心殺死牠們呢？」

「防患於未然總是沒錯的。」冥司寒緊鎖劍眉。他不希望再有一個可能，變他追悔莫及的事。

東方悅見冥司寒態度堅決。她深吸了一口氣，心底而起莫名的憤怒讓她脫口說，「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剛才用了一個放字。

想必，當時懷有身孕的黎小池生活在別墅里過的並不如意，想離開又離不開，所以才會在白雪和黑炭的幫助下離開。如果你一定要把責任怪在白雪和黑炭的身上，那麼追究牠們之前，你第一個要追究的就是你自己。」

冥司寒呼吸一窒。

兩人一時變得沉默。

捕捉到冥司寒藍眸里的疼痛，東方悅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說重了，「對……對不起。我只是……對不起。」她低著頭，歉意說。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說錯，真正該追究起責任來的是我。」冥司寒聲音低沉的像頭受傷的野獸。他邁開走步，倨傲的背影向朝電梯走了去。

東方悅抬頭看著冥司寒的背影，只覺得，冥司寒的背影在這一刻看起來有些搖晃。

她想叫住冥司寒，想跑到他面前，抱緊他，安慰他，想分擔他的難過。

可……她有什麼資格呢？！不是再拒絕了他嗎？！

東方悅的心抽緊般的疼了下。她轉身，走進了病房。

冥司寒俊臉如覆寒霜，冰藍色的眸子凌厲的彷彿能拷問的靈魂，氣勢森冷的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面只有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她不經意間看見冥司寒，一臉驚恐，手裡的病例滑落在地。

「寒……寒少，當……當……當年的事情我也是沒有辦法……求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她臉色蒼白，結結巴巴的說。

冥司寒微眯起狹眸，打量著面前的中年女人。

這個女人參與了他人生中那段不堪的回憶，五年前就是她負責給黎小池產檢的！

當年？五年前？

「當年，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冥司寒的聲音平靜如同死水一樣，可藍眸卻閃爍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嗜血光芒。

林醫生膽怯而猶豫的看著冥司寒。

電梯門即將合上，站在電梯外的冥司寒用要生吞活剝了林醫生的眼神看著她，大力的一腳踹上電梯門，令電梯再度打開。

那一腳，造成的巨大聲音，嚇的林醫生噗通一聲跪在電梯里，瑟瑟發抖的說，「是……是顧芊兒逼著我，讓我說……說黎小姐懷的胎兒是O型血，其……其實那胎兒的血型是……是B……B型，是……是您的孩子。」

……

夜幕降臨時，東方悅才領著萌寶和艾莉絲回到別墅。剛走進客廳，王嫂就面露不安的來到東方悅面前，說，「東方小姐，拜託你，去看看少爺。」

東方悅疑惑了下，「他？怎麼了嗎？」

「少爺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裡面傳出他砸東西的聲音，怎麼叫都不開門。」王嫂擔憂的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擔心少爺傷了自己。」

「是因為在醫院裡，我說的那番話嗎？」東方悅嘀咕了句，又看向王嫂說，「有備用鑰匙嗎？」

「有。」王嫂忙將備用鑰匙給了東方悅。她不是不關心自家少爺，只是了解自家少爺的脾氣，不敢進那扇門。

東方悅讓萌寶和艾莉絲在客廳玩后，就上了樓梯。

來到冥司寒的門前，拿鑰匙打開了鎖。

推門，室內並沒有開燈，借著電視的光芒可以看清室內一遍雜亂，以及在雜亂中倚床而坐，頗為頹廢的冥司寒。

他目光空洞的看著電視屏幕里黎小池生前的錄像。那空洞的目光，彷彿被掏空了，丟了靈魂一樣，讓她不由的靠近他。

「冥……冥司寒，」東方悅走到他身邊，半蹲下，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嗎？」

冥司寒沉默的盯著屏幕上，黎小池的笑臉。

「對不起，我收回在醫院裡的話。」東方悅內疚的說。

冥司寒突然扯動唇角，嗓音沙啞的說，「你看，她就是黎小池。」

東方悅一怵，回過神來，她席地坐在冥司寒身邊，面對著黎小池生前的錄像，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段錄像，她在幾天前曾看過。

「她漂亮嗎？」冥司寒問。

「漂亮。」

「可她吸引我的地方並不是因為漂亮。」冥司寒的聲音低低沉沉，平穩而緩慢，說不出的動聽與悲傷，「我從小就生活在權勢之家，所接觸到的都是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人，因而……因而我一直都覺得人性是偽善陰暗的，全都是利益關係，而窮人因為yu望會更甚，他們沒有底線，沒有自尊。

所以當我認識了黎小池后，她的陽光，她的倔強、她的善良、她的自尊心，打破了我以往的認知。那麼一個貧窮又平凡的她，卻推翻了我眼裡的世界，所以我討厭她。

我想方設法的把她困在集團里，讓她再難露出陽光的笑容。我各種刁難她，想打消她的倔強。我用錢來砸她，想碾碎她那窮人就不應該有的自尊心。可她卻像仙人掌一樣，在時不時刺傷、反擊我的同時，按自己的方式茁壯成長著。

可有一天，她突然說她懷孕了，在知道我不想留下那個孩子后，她跑到我祖母面前。以一個億為交易的向一直期盼著有曾孫的祖母保證，會生下那個孩子。

她終於拋棄了她身上，我最討厭的自尊心。可我卻憤怒了，怒到極點，雖然那是我一直期待的結果。

我狠狠的羞辱她，直到知道她接受那些錢不過是為了救她毫無血緣，生了病的妹妹。那時我發現，我敗給黎小池了，但敗的並不憤怒。

我不喜歡孩子，所以她為了保住那個孩子煞費苦心。漸漸的，我發現，我並不討厭有一個和她的孩子，所以我默許了那個孩子來到世上，並對那個孩子的到來充滿了期待，所以，我再次敗了黎小池，並有雖敗猶榮的感覺。

你能想的到，一個讓我敗的心甘情願的女人，一個顛覆了我世界觀的女人，一個作為我孩子母親的女人。當我得知，她背叛我，懷了別的男人孩子時，那種痛苦的心情嗎？」

東方悅靜靜的聽著聽著，心不時的抽痛。她泛紅的眼睛看著冥司寒，他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只是藍眸里溢滿了淚光。

「直到今天，我才敢去縷清黎小池和凌旋兒，這兩個女人對我而言的意義。直到今天，我才敢坦誠面對自己的情感。其實我從未愛過凌旋兒，但因為衛斯連喜歡她，所以凌旋兒就必須是我的，那不過是年少時一場爭強好勝的遊戲。

而黎小池……黎小池才是那個我生命中最特殊的人，才是我很用心的去刁難、去陪伴，運用了我所有喜怒哀樂情緒的女人。

直到今天，直到她去逝五年後的今天！直到知道她懷著我的孩子，去了五年後的今天！我才痛不欲生的發現，我是愛她的，很深很深的愛過她！可我因為別人的陰謀，逼死了他們母子……是我！！親手殺死了我愛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冥司寒說到最後恨自己到咬牙切齒，卻脆弱的彷彿下一秒就會灰飛煙滅。

東方悅忍不住伸手擁抱這樣的冥司寒，用手輕輕的拍著他顫抖的背。

冥司寒突然在東方悅肩上，像孩子一樣哭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