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死了?
沈含譽對上他的視線,心情十分複雜,在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兒子后,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羞愧有,不安有,更多的還是茫然。
可這一刻,看著沈鶴風那雙還帶著幾分慈愛的眼,沈含譽所剩不多的良知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他小心的靠過去,沒發出太多聲音,借著衣袖的遮掩把瓷瓶拿出來,打開倒出來一看,正好三顆藥丸。
他一喜,倒出一顆給自己,剩下的裝回瓷瓶塞給沈鶴風,沈鶴風看著從欄杆縫隙里滾過來的瓷瓶,茫然的看向沈含譽。
沈含譽低聲道:「假死葯,蘭德送來的。」
沈鶴風眼中死灰復燃,他死死的盯著那瓶葯,「真的?」
沈含譽點點頭:「她已經安排了人在亂葬崗接應,等我們一死,就能出去了,財物馬車已備好,我們離開后立刻下江南。」
沈鶴風染滿血和灰的手撐在乾草上,勉強的坐了起來,他撈過瓷瓶小心翼翼的捧著。
沈含譽把藥丸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催促沈鶴風道:「一共三顆,我剛吃了一顆,你一顆,剩下那顆給娘,她……她雖然多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她到底和你這麼多年的夫妻,而且她剛沒了孩子……」
沈含譽雙眼含淚,說不下去,跪起來對著沈鶴風磕了一個頭。
沈鶴風一顆心像被扔進油鍋里烹炸,痛的厲害。
枕邊的心上人,竟然和別的男人有染,還瞞著他給他戴了這麼多年的綠帽,說不恨是假的,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不恨!
可沈含譽說的對,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加上青梅竹馬的日子,他們生命中的大半時光都是和對方一起過的,想割捨也沒那麼容易。
思來想去,他嘆息一聲,轉身往隔壁的牢房挪去。
柳氏已經陷入了昏迷,剛剛沒了孩子,她現在身體極度虛弱,看著她蒼白的臉,沈鶴風又動了惻隱之心,他倒出瓷瓶里的藥丸,先給自己吃了一顆,又努力伸長了胳膊喂進了柳氏的嘴裡,好在柳氏倒的地方離這邊近,他一伸手就能夠到。
藥丸塞進去的時候柳氏還有點意識,眉頭皺了起來,沈鶴風低聲道:「吃啊,吃進去我們就都能活了。」
柳氏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就這麼咽了下去。
沈含譽看不到這邊的情形,有點著急的喚了一聲:「爹?」
沈鶴風轉過身沖他點點頭,「好了。」
沈含譽鬆口氣,順著欄杆滑了下去。
他坐在乾草上,閉上眼開始等待,手慢慢攥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他腹中一陣絞痛,開口想痛呼,卻吐出了一大口黑血,他意識到了什麼,伸長手臂想爬到門口去,剛動了一下就沒了氣息,死死的瞪著眼,流出兩行血淚。
……
謝霜歌回府後把錢茵她們嚇了一跳,見她披風和裙擺都有血,差點喊御醫。
「不是我的血,是楚無恨的。」
謝霜歌面色疲憊,「去打熱水來,我要好好的沐浴一番。」
青杏鬆了口氣,「是。」
熱水抬來,謝霜歌沒讓她們伺候,自己一個人泡了會兒,迷迷糊糊被熱氣熏得有些困,在她眼皮快要合上的時候,拍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一下子驚醒,轉頭看去,「怎麼了?」
青杏在外面急切道:「公主,詔獄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沈含譽一家死了。」
「什麼?」謝霜歌驚得從浴桶里站起來,「怎麼死的?」
「不清楚,據說可能是服毒,他們在沈鶴風的衣袖裡翻出了一個瓷瓶,正準備找仵作驗屍呢,楚大人已經去詔獄了,派辛止來送了個信,說讓您好好休息,這件事他會處理。」
謝霜歌精神有些恍惚,還沒從這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浴桶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的衣服,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邊坐下了。
青桃和青蘭站在她面前,青桃拿了新的帕子給她擦頭髮,「公主,您別往心裡去,那一家子就算今天不死,後天也要被問斬了,不過是提前一點而已,就是便宜了他們,死的悄無聲息。」
「是啊公主,為那些畜生傷神不值得,喝一杯安神茶,好好睡一覺,明兒就把這些事忘了吧。」
青蘭捧來茶盞,謝霜歌垂眸接過,緩慢的搖搖頭:「我不是為他們傷神,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白日還活蹦亂跳的人,忽然就死了……」
讓她短時間沒法適應,她總覺得沈含譽和沈鶴風這樣的禍害,不該死的這麼容易,可他們就這樣死了,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這個安靜的冬夜。
「人各有命,可能他們的命就是到頭了。」青蘭感慨道:「壞事做盡,閻王就提前把他們收了。」
謝霜歌捧著安神茶一口口的喝著,可能吧。
一杯茶喝完,謝霜歌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了,「你們下去吧,明兒我去宮裡看看。」
「是。」
怕謝霜歌睡不好,青蘭臨走前還把安神香點上了。
燭火依次熄滅,謝霜歌躺下來,拉高被子閉上眼,眼前一幕幕的閃過了她和沈含譽相處的點滴,直至沉入夢鄉。
……
空曠的原野上,有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紅衣美人明媚耀眼。
謝霜歌眨眨眼,莫名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忽然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從身邊飄來,謝霜歌猛地轉頭看去,「楚無恨?」
她身邊走來一個人,正是楚無恨,只不過看起來更陰鬱冷淡一些。
「你怎麼在這兒?」謝霜歌伸手想拉他,卻見自己的手直直的穿過了他的手臂。
謝霜歌:「……」
一頂花環從前面落下來,正好落入楚無恨的懷裡。
謝霜歌一怔,腦中靈光一閃,這個場景……
是她和楚無恨初見的時候?!
果不其然,馬蹄聲聲聲靠近,她轉頭一看,騎馬而來的人可不就是她?
當時她看到楚無恨是什麼感覺來著?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真的身臨其境,那些感覺卻一瞬間回到了她的身體里,那樣的清晰深刻。
這一刻她好像穿進了騎馬的自己身體里,她透過這雙眼看著楚無恨,當時她想,這公子長得真俊俏,站在這兒像幅畫一樣,就是看起來好冷,像山巔雪,水中月。
卻沒想過,這一捧雪有朝一日會為她化成潺潺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