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深思夢境
衛時玉想要抱起梨秋,可梨秋先站了起來,伸手拽著他的脖子令他低頭。
她是睜著眼的,清冷的眼底漫上一些春潮,眼底的霧氣濕漉漉的,卻彷彿依舊沒有被天欲香勾得沉淪。
她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衛時玉是先沉淪的那個人,他冷白的肌膚紅透了,半眯著眼去看梨秋,對上的是她清凌凌的眼睛。
他仔細分辨著,想從這清醒的欲、望里找到些許對自己的愛意。
可惜,他找不到。
衛時玉呼吸一窒,伸手按住梨秋的腦袋,讓她與自己更緊密些,他張嘴含住她的唇瓣,吮吸著,撬開她的唇,勾住她的舌尖,在她唇齒之間肆虐掠奪。
想要奪走她所有的氣息,想要讓自己的氣息填滿她。
衛時玉微微彎腰,托住梨秋的腰,將她往上一抱,轉身往床邊的榻上去。
他們的頭髮交纏在一起,羲和的禮服摩擦之間發出一些聲響,衛時玉想起了那年他們大婚時的一夜。
幾步踉蹌著到了榻邊,梨秋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脖子,輕輕按了按他凸起的形狀漂亮的喉結。
衛時玉呼吸一促,腿掃到榻邊,抱著梨秋倒了下來。
他睜開眼,看著上方梨秋的眼尾染上了春日初桃的顏色,美得驚人,他的鳳眼幽邃深沉,輕輕吻了吻梨秋的唇角。
梨秋並不擅長這種事,即便是為了解決自身的麻煩。
她微微蹙著眉頭,半天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很快,衛時玉忍耐不得,翻了個身,位置顛倒。
珍珠明燈將整間房都染上了淡淡柔和的光,彷彿永遠不會黯淡下去。
梨秋恢復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乏力,睜開眼,看到了一截山巒般漂亮的鎖骨。
上面有許多噬痕,一道又一道,紅紅的,有的甚至已經破皮,泛出青紫的顏色,在冷白的肌膚上,斑駁而狼狽。
梨秋呼吸一窒,還有些朦朧的雙眼瞬間清醒,她盯著眼前衛時玉的鎖骨、脖子、乃至胸膛。
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留下的痕迹,半天都沒有動,身體都是僵硬的。
衛時玉還有些睏倦,可他太舒服了,近千年了,除了每年的十二月初十,這是唯一一次例外。
而且,他錯的離譜,曾以為從前的十二月初十她便是熱情的。
經過昨晚上的對比,那頂多是被欲帶動著的順其自然,她依舊是冷清克制的。
衛時玉沒有正眼,將懷中僵硬的身體又摟緊了一些,低頭去吻她的發頂,沙啞的聲音帶著早晨的慵懶,「怎麼了?」
梨秋已經有些不對勁了,聽著衛時玉啞得不行的嗓音,頭皮一陣陣發麻。
她一時不知道是昨晚上留下的餘韻,還是因為天欲香的影響。
可是昨晚上,已經足夠七次了,甚至……
梨秋皺了皺眉,開始她很克制地數著每一次,後來……
記不清了。
梨秋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失去了理智,沉淪在這樣的事情里,彷彿其他的一切都成了不重要的存在。
她掙扎了一下,衛時玉沒有鬆開她,反而睜開了眼,低頭去看她。
衛時玉也才醒來,漆黑的鳳眼裡有些朦朧水意,瀲灧的光澤像是在昭示著他昨夜的饜足,他直勾勾地看過來,深邃幽沉,卻含著坦蕩的歡喜,「怎麼了?」
「鬆開。」梨秋張嘴說道,但只說了兩個字,她便閉了嘴。
她的聲音也沒好到哪裡去,甚至更嘶啞,足以可見昨晚上他們是有多麼激烈。
衛時玉一看她這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樣子,臉就黑了,但手是沒鬆開。
梨秋的臉色冷清清的,不摧天金立刻從她周身刺出來。
衛時玉還是不鬆開,本就被摧殘過的皮膚立刻沁出血珠來。
就這麼沒臉沒皮的樣子,反正擺明了就是不撒手。
笑話!
他心想,鷹好不容易抓到了兔子怎麼能撒開手?
梨秋已經有些生氣了,只想擺脫現在的境況,她還沒說話,衛時玉就湊了過來,在她耳畔吹氣,道:「阿秋,你不覺得很舒服么?你的護衛不是說天欲香有助於修鍊么?昨晚上我這麼努力,你感受一下,這一次我有沒有喂靈成功。」
梨秋的身體是古怪的,或許因為母親是凡人的原因,經歷初潮后,她的靈力就逐漸枯竭了。
後來有了衛時玉,每年的十二月初十,當她靈力徹底枯竭時,便可通過雙修來種靈。
除了那一天外,其餘時間他們早先也不是沒嘗試過,只要靈力未枯竭,是種靈不了的。
但梨秋聽了衛時玉的話,皺著眉頭,還是探視了一下自己經絡肌骨中的靈力。
因為沒有期盼,所以也沒有失落,她平靜說道:「沒有,你白費力氣了。」
衛時玉倒也沒有失望,他笑了一下,去咬梨秋的耳朵:「至少讓你好受些,怎麼能是白費力氣呢?」
梨秋的耳朵很容易被挑撥,瞬間就紅了,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用了扶桑靈葉,將衛時玉捆成蠶蛹,然後推開他,從榻上起身。
可她一時之間忘記昨晚上有多麼激烈,身上並不像從前那樣穿著中衣。
此時被子一滑落下來,纖穠合度的身形便在珍珠明燈下展露無遺,背部弧線優美至極。
上面斑駁錯落的一些紅痕破壞了這玉白美背,卻令衛時玉的鳳眸瞬間幽沉了下來。
梨秋反應很快,從乾坤袋裡取出衣服,迅速披上。
而身後衛時玉唇間溢出一聲痛呼。
梨秋起身的動作一頓,想起來這兩天他不僅是受了荒流術反噬,還凝聚了萬劍一斬,要使出這一招,靈力幾乎會耗空。
因為那是定昆劍宗的劍招,衛時玉並未得到過傳承,只不過是見過宗厭使過,有樣學樣便使了出來,但並沒有輔以定昆劍宗的心訣,所以對靈力消耗非常大。
她偏頭往衛時玉看了一眼,見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沒有異常,很快就毫不留戀轉身離開去了浴間,並且隨手布下了結界。
「不許跟進來!」梨秋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衛時玉:「……」
真是翻臉無情,用完就甩,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不值錢。
衛時玉心裡想著,但很快又垂眸笑了一下,他閉上眼,將扶桑靈葉裹在全身,進入療傷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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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秋的身體是疲憊的,但泡在千萬弱水之中養神,很快,身上的疲憊便一點點消散。
她靠在浴池邊緣,閉著眼睛。
自己這一身狼狽實在不願意讓旁人看到,所以梨秋也沒喊青鳥進來侍候,只打算泡一會兒便起來。
不知阿霜現在如何了,等她找過阿霜談巨鹿島大地靈脈的事,做過一些了解后,便去找南榮枯談判。
梨秋計劃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她擰著眉,明明這些計劃都滿滿當當,有條有理地在進行,但不知怎麼的,梨秋心裡有些煩亂。
她不願去深想這種煩亂的原因是什麼,只低頭忍不住用手撥弄了一下水。
陡然間,她的手指微頓,眼前恍若天旋地轉,日夜顛倒,身體里的靈力潰散如流水,周圍的千萬弱水變得冰涼。
「滴答——!」指尖的水滴落下去。
水波晃悠開來,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波紋,珍珠明燈的光輝變得越來越明亮,將水照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所有的一切盡數倒退。
梨秋像是穿透千萬弱水,活生生踏入了自己的夢境之中。
逍遙河,清澈的河水變得渾濁,濃郁到發黑的血水流淌著,染紅了河畔的蘆葦。無數屍體橫陳著,一張張臉,是熟悉的人,是羲和靈族。
河對岸,封紂戴著面具率領族人候在一邊。
蒼驟倒在血泊里,衛時玉手中的太阿神劍刺穿了他的心,飆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蒼驟艷美的容顏。
衛時玉的臉上也濺上一些,將他冷白如玉的面容都襯出不尋常的妖冶,他的拇指輕輕擦過嘴角的血,神色冷酷而漠然。
他身上穿著金甲玄袍,赫然是羲和之王的戰服,肩甲上的如龍騰翻躍的金色火焰圖紋,配以王冠,只有王才可以佩戴。
他執劍站在原地,面無表情走過蒼驟,冷漠異常。
身後是齊齊跪下的王軍,漆昀之、謝劍柏、蘿煙、都柔和林墟,五個人都在。
「王女不會原諒你的!」蒼驟慘白著臉,發出悲鳴,視線一一掃過面前的王軍眾人。
衛時玉居高臨下地俯視蒼驟,烏沉沉的鳳眼裡沒什麼情緒,只見寒光,他抬起手,蒼驟屍身分離。
不止如此。
還有狐酥酥。
羲和聖殿里到處張揚著一片紅,那不屬於羲和婚典的顏色,卻侵佔了每一個地方。
狐酥酥穿著精心綉制的嫁衣坐在她曾經的床榻上,她的蓋頭被人掀開,她面色酡紅,眼波流轉著,露出一張美麗嬌憨的芙蓉面。
她仰起頭來看著身側的衛時玉,卻是拿起了手中的東西。
是丹書卷。
衛時玉接過了丹書卷,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羲和的玄色禮服,低著頭,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神情,卻全然是臣服的姿態。
彷彿他已將狐酥酥奉為主人。
時光碎影斑駁地在周身迅速流逝,飛轉,梨秋像是被人拽著,從千萬弱水裡出來,水和身體分離的那一刻,她張開嘴大口呼吸,重重喘著氣,感受著心跳的劇烈跳動。
梨秋回過神來,指尖的水滴還在往下滴,水波依舊一圈一圈往外擴。
但剛才如大夢般的場景不見了。
梨秋有些難受,心跳得很快。
「嘩啦——!」
但她很快動了動,起身,迅速披上了衣衫。
她的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夢境中蒼驟的死,陰鬼族封紂帶人守逍遙河對面,衛時玉率王軍在另一邊,河裡是羲和靈族的屍體……這些預示著什麼?
衛時玉率領王軍全部叛出羲和靈族,迎封紂入境?
梨秋想不通,為什麼?
若是她死了,衛時玉若是想,完全可以成為羲和的王,哪怕他是一個外族人。畢竟,他都和狐酥酥在昭華殿里大婚了不是么?
梨秋的臉色有些蒼白,琉璃色的眸子里是森然寒氣。
不對,哪裡有些不對。
她翻手拿出丹書卷,再次輸入靈力。
丹書卷同樣告知她——「梨霜,下一任王女。」
若是衛時玉引封紂入境,侵佔羲和靈族,狼狽為奸,那麼,王女就不可能是阿霜,除非阿霜也背叛了羲和。
假設阿霜也背叛了羲和,那麼,憑什麼是阿霜做羲和王女,為什麼不是衛時玉或是封紂,甚至是狐酥酥來做這王女?
若因為是丹書卷擇選了人才能成為王,那麼,阿霜成為了傀儡?
可若是擁有了丹書卷,何至於成為傀儡?
雖然和妹妹相認沒多久,可梨秋覺得阿霜的性子不是任人擺布的。
梨秋想不明白這些,她迷茫而疲累,短暫地陷入思緒里,出了神,放縱自己片刻。
腦子裡,她卻想起了衛時玉,大夢裡的衛時玉好像和昨夜的衛時玉是兩個人,他們是割裂的,卻又都重合成了一個人。
小心眼、愛吃醋、不要臉、動不動就要有點小情緒——她眼中的衛時玉是這樣的。
她是很少看到他其他面的,那些面對外人的樣子,她從來也都覺得奇怪。
梨秋垂著眼睛,披著單薄的中衣,靠著牆,想著衛時玉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
裡面是欲與愛,分不清是哪一樣更多一些。
到了此時此刻,也或許是經歷了昨晚上的關係,那些餘韻的快感影響著她。
她忽然覺得,對衛時玉,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不在意。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束手就擒能讓衛時玉殺得了自己。
這世上,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殺死他,她雖然身體有問題,可靈力是至高無上的精純,若是她願意,她完全可以在衛時玉動手之前自爆。
屆時,她的靈力所到之處都是廢墟,衛時玉也活不了。
梨秋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平靜,終於很肯定一件事——她不可能被衛時玉以那樣可笑的理由殺死。
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她就不是她了,甚至,是被什麼附了身。
她閉上眼,開始思考,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典籍。
羲和的藏書閣里藏著大部分天下奇書,上古時期傳下來的刻有神語的書卷也保存得好好的,她讀過太多書,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事。
烏髮垂下來,長長地垂到腳踝,白色的中衣襯得她身形嬌小而瘦弱,像個普通的美麗少女,無法想象她身上擔負著什麼。
衛時玉原本過來是想逗一逗梨秋,可他悄悄破開結界,看到的卻是梨秋低著頭安靜靠著牆沉思的模樣。
她身上鉛華皆靜,聖潔得仿若神明。
衛時玉便看著她,沒有出聲打擾。
梨秋閉著眼,終於從腦海里的萬千書籍里找到一本書,名為《萬千雜談》,這本書里是上古流下來的古籍,記錄的卻並不是什麼秘術或是功法,而是一些奇異之事。
她睜開眼,手在半空中一揚,乾坤袋裡的《萬千雜談》就出現在了她手中。
這本書她偶爾會翻閱,便隨身放在乾坤袋裡。
梨秋的手指翻得很快,終於,在其中一頁停了下來,這一頁上,記錄了一個故事,即便自己的記憶很好,但梨秋依舊擔心自己記錯,一字一句地讀過去。
看完后,她心緒難平。
衛時玉看著梨秋的神色不太對,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出聲喊她:「阿秋?」
梨秋順著聲音看過去,恰好看到衛時玉披著外衫站在幾步開外。
他的頭髮披散著,儂麗的面容依舊,那雙瀲灧的鳳眼望著她時,總像是能隨時掐出春水來。
梨秋握緊了手裡的書,神色很快恢復淡淡的,冷冷清清的。
可她忘不了書中那則故事——
【上古時期,大荒女神少琴知曉自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長凌私下與一凡女苟合。她大怒,當下和未婚夫退婚,任憑長凌如何解釋不肯原諒。之後更是與長凌不死不休,最後她親手殺了長凌,卻在長凌死後知曉,自己與長凌不過一本書中人物,那凡女來自別的三千小世界,帶有目的接近未婚夫,不過是為了走完書中小世界所謂劇情,早日完成自己的使命任務。
少琴大悲,徹悟,掙脫束縛得自由,獻祭自己換長凌重聚神魂,得以復生。
但少琴永遠消散於天地間,長凌常年坐在少琴最愛的那座山頭,永遠緬懷。】
不過是一個任務,卻徹底毀了兩個人。
除了這則故事,書中還記錄了別的神器聖物能令人回溯前世種種、未來種種的事迹。
梨秋看著衛時玉,心中雜亂地想著那些夢,想著丹書卷預言,又想著少琴與長凌,心中無法平靜。
她自問自己——為什麼?她為什麼會做那樣一個預示夢?只是為了預警自己嗎?還是有別的她不知道的契機?
通訊玉符在此刻亮起,打破了兩人間的安靜。
梨秋按下,南榮枯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梨秋,來圓環形島,等你來。」
梨秋對這樣的事並不奇怪和陌生,每次丹書卷預言的神兵寶物的出世,總是離不開她的。
她應下,便按滅了通訊玉符。
梨秋重新看向衛時玉,朝他招了招手,同一時間,結界破除。
就好像這段時間兩個人之間一直橫著的屏障消散了一樣。
梨秋看了一眼衛時玉手腕上戴的戮心鐲,她一直被夢境和預言蒙蔽了,卻從來沒想過一件事——
這世上,除非她自願引頸受戮,否則,誰也不能殺了她。
誰也不能。
而她是絕不會做出引頸受戮這樣的蠢事的。
從今往後,誰也不能操控她的意志,不論是夢,還是丹書卷。
梨秋定了定心,看著衛時玉走過來。
他的眼眸深邃,目光裡帶著探究,心裡恐怕是疑惑的。
梨秋一直等到他走到面前,這才仰頭看他,烏黑的頭髮自她臉頰兩側滑落,露出一張玉白而精緻的臉,她伸手拉過衛時玉的手,仰起下巴。
她的神色冷冷清清的,琉璃色的眼睛里的霧氣卻散去了。
衛時玉幾乎是下意識在她面前低下頭。
他沒有去吻她。
但梨秋輕輕吻了吻他唇角。
輕盈的一個吻,卻令衛時玉一怔,好半天,腦子裡都是空白的,他抬起眼去看她。
梨秋卻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她的手涼涼的,卻軟軟的,一如她這個人,看起來總是被寒氣攏著,但心卻是柔軟的。
衛時玉意味梨秋會說什麼,但梨秋卻什麼都沒說,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他便感覺掌心多了一本書。
等梨秋的手放下來時,他抬頭看到的是她離開的背影。
衛時玉緩緩站直身體,感覺有什麼好像不一樣了,他鳳眼深邃,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剛剛那個吻?」
「欠你的。」
梨秋的身影從轉角離開,冰冰涼涼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欠他的?
衛時玉擰眉,轉瞬卻想笑,她欠他的哪裡只一個吻。
那得千百個吻,再加無數個夜晚才能補回來。
衛時玉摸著唇角,還是有些怔神,低頭卻笑,翻開梨秋給她的書,是《萬千雜談》,這書他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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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梨秋找阿霜了解了巨鹿島地下大地靈脈一事。
等說得差不多時,也到圓環形島了。
圓環形島,只是萬海之上一處無名之島,在丹書卷上顯示時,便如圓環一般。
等梨秋帶著護衛隊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地方,有點意思。
圓環內的海水顏色與外面是不同的,海水內顏色深藍深藍,如同漆黑的顏色,圓環外,卻是萬海的正常顏色,明澈水清的藍色。
船舶停下時,站在甲板上的梨秋一眼看到了岸邊等候的南榮枯。
當然,朝越和宗厭也在,還分別帶了不少人各成隊伍。
不過,梨秋的注意力卻放在南榮枯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南榮枯看起來臉色特別臭,眼瞼下的青色也特別重,彷彿一夜未眠。
「嗤——」
耳旁,阿霜的嗤笑聲響起。
梨秋偏頭看過去,臉上露出些好奇:「阿霜,昨晚上,你去找了誰?」
阿霜挽著梨秋的手,很是親昵,清秀的臉上,小鹿眼眯著,道:「自然是找個厲害一點不軟腳蝦的男人過了一夜,姐姐,鮫人的滋味,很不一樣呢,你要不要試試?」
她的聲音是甜粘的,卻也有些嬌嬌的。
說著這話,阿霜是附在她耳畔的,十分親昵,且她一伸手,就把梨秋肩膀上的青鳥拽了下來,彷彿她佔據了自己的位置一般,她又朝著一旁靠著扶欄低頭看書卷的衛時玉看了一眼。
「姐姐,那男人雖然生得美,但看得久了就會膩,今晚,姐姐換個人吧,你看,下面那鮫人就不錯,如此高大健壯,做起來感覺很不一樣呢。」
梨秋順著阿霜的視線看過去。
巧了,竟還是個她說的上名的鮫人。
那個叫寸寸的侍酒鮫人。
白沙灘上,那鮫人穿著一身黑袍,頭髮束成馬尾,高大而健壯,十分英俊,似是察覺到梨秋的目光,他抬起頭來。
瞬間,那雙狼崽子一般的眼睛便望了過來。
看到梨秋的一瞬間,那鮫人咧嘴一笑。
梨秋移開了目光,神色冷清,顯然,此時天光大亮,她並不會受到天欲香的影響。
她朝著看書的衛時玉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並不像他的正臉那般美得精緻如畫,反而是稜角分明的,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弧線漂亮。
衛時玉有所感,抬頭看過去。
梨秋卻已經收回視線。
阿霜自小在外面流浪,熟通人情,見到這場景,也不知想到什麼,眉頭皺了一下,附在梨秋耳旁,道:「姐姐可不要愛上他,玩玩就好了,這個世上,我們姐妹兩個好就好了。」
梨秋按了按額心,冷清的臉上有些無奈,沒回她這話。
因為,該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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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婆娑,空氣里是島上一種特有的靈花的香氣,十分香濃。
南麓書閣和北煌仙府各自帶了一隊的人,每一隊大約兩百人,顯然像是預料到了這一次出世的神兵寶物附贈著一些不同一般的危險一般。
梨秋觀察著這些,早就在朝越和宗厭向自己求親時,她便覺得事情古怪了。
南榮枯的臉色在看到阿霜后,臉色就更陰沉了,顯然不願意她跟來。
但梨秋顯然很是護短,道:「南榮枯,阿霜是我妹妹,我願意帶她去哪裡就帶她去哪裡。」
南榮枯冷笑一聲,目光陰沉沉掃過阿霜,開口就對梨秋道:「麻煩你,借用丹書卷一用。」
梨秋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看著南榮枯,道:「我問你一件事,昨日你們可有討論出個什麼結果?這一次的寶物出世,歸誰?」
南榮枯聽聞梨秋這話也覺得奇怪,她從來不管這些,只負責丹書卷的預測和後續的一些事。畢竟,丹書卷這種稱得上聖物的寶物,可以破開一些未到時間開啟的秘境。
再者,羲和靈族寶物眾多,真不是每一件都看得上。
「沒爭沒搶,萬海東島出世的東西,自然歸我萬海東島。」
梨秋聽完,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眸朝著朝越和宗厭的方向挑了一下,道:「這種鬼話,你也信,若是如此,他們何須帶這麼多人?」
即便他們避嫌一般站在一邊,彷彿只是來幫忙的一般。
南榮枯還沒說什麼,阿霜卻嗤笑一聲,道:「姐姐,和這種蠢人說這麼多做什麼?」
南榮枯臉色更陰沉了,梨秋卻不想和他鬧掰,想到剛才阿霜所說的巨鹿島下的大地靈脈一事,便說道:「南榮枯,你如今也看得出來,這島下的神兵寶物應是不簡單,否則,也不會惹朝越和宗厭帶人過來,如此著急地過來。」
後面幾個字,她聲音重了一點。
他們總不能真的單單是為了求親,畢竟若是真的求親,什麼時候不可以?!
南榮枯皺眉,陰鷙的面容沒什麼情緒,「你有什麼就說。」
梨秋便道:「我將全力助你,但我求你萬海東島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南榮枯挑眉。
他知道,梨秋既然放出這話,那麼,她手裡的諸多神通法寶到時都可以借他一用,但,什麼樣的東西,竟然讓梨秋向他開口?
保險起見,梨秋只說道:「這東西,對你萬海東島來說,可有可無,但對我羲和靈族,極為重要。」
南榮枯想不通梨秋能求上來的東西會是什麼,但他皺了皺眉,顯然,梨秋不說,他並不想答應。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阿霜輕笑一聲,她穿著鵝黃的衣裙,燦爛得仿若春花,說出的話卻滿是嘲諷,「姐姐,你和這沒用的鮫人說這麼多做什麼,他這麼沒用,也守不住什麼東西。」
南榮枯幽藍色的眼睛朝她看去,眼神幽暗陰鷙,最後竟也笑了。
「成交。」
梨秋流霧似的眼眸往南榮枯和阿霜之間轉了一圈,點頭。
當梨秋和南榮枯談完,衛時玉也看完了那本《萬千雜談》。
他合上書卷,將其丟進乾坤袋中,然後抬頭看向梨秋。
梨秋想告訴他什麼?
梨秋正閉眼,將靈力探入丹書卷,臉色微微蒼白。微風拂過她的烏髮,將她玉□□致的臉襯得寧靜美好。
衛時玉走了過去,抬手自然地放在她的後背,他自己身體還沒恢復,卻源源不斷將靈力輸入到梨秋身體里,並不多話,外人看來,不過是面無表情守在她身邊。
像是凶獸捍衛著自己的寶物,不容他人窺覬。
不遠處高大的鮫人一直抬頭凝視著梨秋,見了衛時玉這動作,唇角勾起嘲諷,很快便低下了頭。
梨秋很快睜開了眼,她面色不太好,看起來有些病弱。
衛時玉此時在她身後又幾乎是環著她的,令她看起來更嬌小了。
但梨秋面容冷清,仔細看過丹書卷,再抬頭時,神色凝重,眉眼極認真:「這下面,有一處秘境。」
「此事我已是知曉。」南榮枯道。
梨秋卻搖頭,冷然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是一處洪荒時期留下的上古秘境,與聖州相關。」
聽到和聖州相關,一直安靜聽著的衛時玉眸光一深。
洪荒時期,是各路大能天驕輩出的時代,也是羲和靈族最輝煌的時代。
羲和靈族能擁有如此之多的寶物,自然是傳承得來,而在洪荒時期,聖州大帝,便是羲和先祖。
而聖州,是萬族朝聖之地,無數神通與大能在這裡齊現。
如今山海界,四大勢力分別佔據一方,不為別的,也是因為這四個方位是如今靈氣最濃郁的地方。
但洪荒時期,哪怕一個不足為道的小城,靈氣濃郁程度也遠超這四個地方。
而羲和聖地,更是已經到了要在外尋找大地靈脈固守結界和靈力的地步。
如果是聖州秘境,那下面的寶物便不止一件了。
不光是南榮枯,就是梨秋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
往往這種秘境,也意味著危險,甚至,帶的人數也有限制,必須準備充足,且帶好足夠多的法寶,靈符,療傷藥物。
梨秋問道:「確定今天進秘境?」
南榮枯聽明白了梨秋的意思,「我去規整人員。」
阿霜又嗤笑了一聲,南榮枯的步子一頓,那雙眼陰得都能滴出墨汁,他朝阿霜看了一眼。
卻只看到阿霜粘在梨秋身邊,甚至都把梨秋那隻愛寵青鳥都趕到了一邊,一副恨不得成為梨秋愛寵的模樣。
南榮枯慘白的手指攏了攏斗篷,別開了視線。
梨秋此時才感覺到衛時玉貼自己有多近,轉身拂開了他的手,視線瞥過他,依舊冷冷清清的。
但衛時玉明顯感覺不一樣了,至少沒有這段時間以來那麼把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了。
衛時玉掃了一眼黏在梨秋身上的阿霜,皺了皺眉。
阿霜沖他露出甜美一笑,附到梨秋耳旁,說道:「姐姐可要記得阿霜的話。」
說完這話,她又看了一眼衛時玉,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那眼底卻像是藏著壞,就這麼看了一眼后,走遠了幾步。
南榮枯整頓人員和資源時,朝越和宗厭也沒過來,顯然也在整頓著隊伍。
梨秋招來蒼驟,也囑咐了一般,畢竟,來之前可沒想到要下秘境,還是和聖州相關。
隨後,她便走到了樹蔭下,等待著所有人準備好。
衛時玉自然是跟了過去,但他和從前不一樣,只盯著她,也不說話。
梨秋只瞥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神色寡淡,好像還是那樣冷淡甚至無情。
可衛時玉心裡想的卻是那個吻。
那個突如其來的,輕輕軟軟印在他唇角的吻。
衛時玉看著她此刻冷然的樣子,彎腰低頭,遷就她的身高,湊了過去,「阿秋,你這是與我重歸於好了?」
梨秋語氣淡淡的,「你身上戴著戮心鐲。」
因為戮心鐲,他們之間相處可以不像前段時日那樣,她被纏著,也會累。
但她永遠不會感情用事。
衛時玉點頭,唇角輕笑:「是我們兩個獨有的情趣之物,別人想要都沒有。」
梨秋皺了皺眉,抬頭看衛時玉,聲音雖冷清,可語氣是認真的,她忽然就說:「衛時玉,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背叛羲和,我會毫不猶豫震碎戮心鐲。」
「在我這裡,你永遠不是第一位的。」
這話分明是戳心的。
衛時玉看著梨秋,壓著眼睫,偏頭問她:「那第二行不行?」
梨秋沒回他。
但梨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看向衛時玉,琉璃一樣的眼睛里寒霜淡了許多,她說道:「這次下聖州秘境,你不必跟著去。」
衛時玉看著她琉璃色的杏仁眼,低聲笑了聲,道:「阿秋,你在擔心我。」
梨秋偏開頭,看向遠處的萬海,恰好一群海鷗飛過,風景正美。
她的語氣很淡:「你應該清楚,你從何而來,你去不了聖州的,哪怕那如今只是一個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