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望舒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可今天看了黎洲給她的職業規劃書後,她陷入了對未來的沉思。
黎洲也沒有打擾她,安安靜靜地吃著他的早餐。
望舒從來都沒有想過當通草花傳承人的事兒。
在她的認知里,這不是一件屬於愛好的事情,而是擁有了無比巨大的責任,是比工作還要沉甸甸的東西,稍有不慎便容易失傳,哪怕如今困境稍微好轉了,可要是斷在她手中,她就是歷史里的罪人。
望舒從來不敢想。
通草花傳承人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就像是世界上剩下一隻熊貓,而這隻熊貓交給她飼養,全國人民都在盯著她,她要是養不好,熊貓就要滅絕了。
以後史書還會留下她的名字,大家都知道通草花就是斷在她手裡了。
更何況,她知道師父的內心是最希望自家親孫子能傳承這門手藝的。師父對戴成葉寄予的厚望,她一直看在眼裡的。
望舒又翻著規劃書,她看來看去只覺自己人生充滿了無數選擇,可站在選擇的岔路口,她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走。
望舒跟黎洲表達了自己的困擾。
黎洲說道:「不知道怎麼走,就選一條你喜歡的,人生選擇本來就不是一條路走到底的,走多了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條路,更何況你還年輕,試錯的成本你可以負擔得起。」
黎洲這麼一說,望舒頓時沒太大的壓力了。
他說得對,她過完生日才二十五歲,無論選哪一條路都是能負擔得起試錯的代價,更何況錯誤與正確也不是她所在的年紀能判斷出來的,也許在以後漫長的時光里,年輕時做出的原以為是錯誤的選擇也可能是正確的。
黎洲又說:「而且有時候上天會給你做出選擇。」
望舒不由笑了:「你說得好像街邊的神棍,一切自有命中注定。」
話音剛落,望舒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的是戴成葉。
她對黎洲說道:「我先接個電話。」
黎洲「嗯」了一聲。
望舒這才接通了戴成葉打來的電話。電話里的戴成葉聲音十分著急,望舒從未聽過師兄用如此慌張害怕的聲音和她說話。
「師……師妹……」
望舒心中咯噔了一下,問:「師兄怎麼了?你別著急,有什麼事你慢慢說。」
戴成葉的聲音里顯然帶著十分濃厚的不知所措。
「爺爺他暈倒了。」
望舒心下一驚,腦子也空白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先別慌,穩住,叫救護車了嗎?你和師父現在在哪裡?在家還是工作室?」
戴成葉聲音里已經帶了哭音:「叫了,還沒有來,早上我和爺爺在家吵了一架,以前我們也經常這麼吵,可是今天吵完沒多久,爺爺就倒在地上了,我怎麼喊都沒有反應,我這才想起叫救護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爺爺吵架的,我……」
望舒打斷他的話,說:「你先不要自責,現在最重要的是送師父去醫院,你打了救護車電話,救護車肯定在來的路上了……」她的腦子飛速地思考著,說道:「你現在要做的是去找師父的身份證醫保卡病歷卡,不要挪動師父的身體,還有你們家樓道外的鞋櫃先搬走,保證救護通道通暢……我先掛了,我現在過去,你不要再打電話給任何人,有什麼事和我微信聯繫,以免救護人員沒法和你聯繫。」
望舒說完一大串的話后,發現自己心跳得有點快。
說實話,她也有點慌。
可師父如今只有戴成葉一個親孫子,其他親人都住得十分偏遠,能聯繫上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了。而戴成葉還是個孩子。
望舒告訴自己不能慌。
此時,黎洲說:「我開了車過來,我送你去。」
望舒點頭,只覺心臟砰咚砰咚地跳著,令她有一絲眩暈。她深吸一口氣,跟黎洲說了具體地址,黎洲立馬發動車輛。
黎洲問望舒:「你師父平時有什麼小病小痛嗎?有按時體檢嗎?」
望舒說:「我師父平時從不體檢,一提體檢就板臉,他一直覺得身體好好的,就是去醫院體檢才會出毛病,所以一直不願意去醫院做體檢,小病小痛也有,畢竟年紀大了,身體用久了總會出毛病的,但都是一些常見的小病,頸椎腰椎和膝蓋都有點問題,平時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的,精神頭也很好……」
一說這個,望舒就擔心。
不常體檢的人沒事還好,一般有事都是大病。
望舒腦子裡已經想起無數個聽說過的病例了,都是誰誰誰身體一直很好,心血來潮去醫院做個體檢,體檢一出來,癌症晚期,沒幾個月人就走了。
望舒本人也害怕體檢。
她幾年前體檢過一次后就再也沒有體檢過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她還年輕等三十之後再去一年體檢一次。
想到這裡,望舒更慌了。
黎洲說:「先去看看情況,這裡離海市近,我在海市有幾個相熟的醫生,萬一有什麼事可以轉去海市,海市的醫療條件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現在先看看醫生怎麼說。你也保持手機通話順暢,我們這裡過去你師父家有些遠,可能還沒到,救護車就先到了。」
黎洲說話的語調平靜緩慢,有種神奇的能力,令望舒聽著聽著沒那麼慌張了,一顆跳動不安的心也漸漸冷靜下來。
她說:「好。」
黎洲說道:「你不要慌,你不是一個人。」
這話無疑是一劑強而有力的定心針。
她輕輕地點了下頭。
黎洲料事如神,果然車還沒有到,救護車就先到了。
戴成葉給望舒發了醫院地址。
等望舒趕到的時候,戴成葉正坐在急診室門外的長凳上。他一見到望舒,就如小孩兒似的,紅了眼眶。
他臉都白了,著急得連稱呼都喊錯了。
「師姐怎麼辦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和爺爺吵架的。我跟爺爺說,我不想繼續做通草花了,我想出去找份工作,我本來就不是做通草花的料子,我從出生開始就接觸通草花,至今手藝都沒你好,做的通草花根本沒人喜歡,也拿不出手……我也根本不喜歡通草花,要不是爺爺逼著我做,我一點兒也不願意碰通草花。我真是混賬,竟然跟爺爺說這些話,一定是因為這些話才氣到爺爺的。我平時不說這些話,爺爺頂多罵我一頓,最厲害的也是拿雞毛撣子打我。可是今天……今天……」
他抓了一把腦袋上的頭髮,眼淚已經在眼眶上打轉了。
「爺爺一氣之下就暈倒在地了。」
他說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了。
「……爺爺就是被我氣暈的,要是爺爺有個萬一,我……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此時,伴隨而來的還有輕微的腳步聲。
停好車的黎洲站在瞭望舒身邊,低聲詢問:「怎麼說?」
望舒說:「還不知道,在急診室里。」
話音未落,急診室的門打開了。
護士喊道:「戴振和的家屬在哪裡?」
戴成葉連忙上前,問:「我,我在,我爺爺怎麼了?」
望舒也跟著上前。
護士說道:「初步檢查的結果是病人受到刺激,引發血壓過高導致的暈厥,需要住院三天觀察後續情況。」
戴成葉這才鬆了口氣。
黎洲說道:「老人家一直不願意做體檢,這三天能否順便給老人家做一個全身體檢?」
望舒也覺得是個好時機,點點頭。
她看向戴成葉。
戴成葉說:「對,我爺爺一直不願意體檢,也不愛來醫院,這幾天也在醫院裡,正好可以做全身體檢。」
護士說:「可以,你們去辦理一下住院手續,還有單子繳費。」
黎洲接過了單子,和望舒說:「你在這裡陪你師兄,我先下去繳費和辦理手續,之後再開車送你過去收拾住院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望舒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家人的身體也是,她幾乎沒怎麼來過醫院。
這還是望舒頭一回來醫院,很多就醫流程都一頭霧水,但黎洲這麼一說,她頓時就沒那麼不安了,乖巧地點點頭。
戴成葉也是這會兒才鬆了口氣。
可他看看黎洲,又看看望舒,內心又有些許沮喪。
他一直覺得自己成年了,能獨當一面了,可真遇到事情他慌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爺爺暈倒時,他腦袋一片空白,來了醫院也是如此。
之前師妹總是沉默寡言的,和人說幾句話便拘謹緊張,加上長得漂亮,根本看不出具體年紀,他又擔一聲師兄,便總覺得師妹是妹妹一般。
可今日一對比,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他什麼都不知道,遇事壓根兒不知道怎麼辦,一點兒也不靠譜,要不是師妹告訴他要拿身份證醫保卡病歷卡這些,他完全不知道要拿這些東西。
比起師妹,他根本不像是個大人,再和黎洲一對比,他就更像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了。
哪怕他過了十八歲,可是還是跟沒有成年的時候一模一樣。
戴成葉羞愧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