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重返第一層的忘獸

界影不見蹤影，拉和星塵忙著解析。

於是於蒼就沒有打擾他們，而是直接去了星天視域的第二層。

嘩啦啦……

眼前的星光飛速流轉，彷彿時間倒流，很快，扭曲的奇異光芒佔據了於蒼的全部視野。

第二層。

於蒼打量著四周。

進入長生帳之後，第一層的星天視域已經產生了不少變化，一些看上去就很奇怪的韻律隨處都是……應該是和獵族人大都修習長生法有關係。

總之，第一層的環境，和炎國有著很大的差別，但是這第二層，卻是沒什麼兩樣。

仍然是到處都充斥著光污染的樣子。

嗯，也正常。畢竟第二層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沉積才形成的，長生帳才存在了幾千年，對這裡的影響確實不會太大。

在於蒼來到這裡之後，層層波動從一旁蕩漾開來，沒過多久，一隻忘獸便出現在了於蒼的身旁。

正是之前在神譴荒遺之地時，於蒼所捕捉的忘河真龍！

此時，這條忘獸遊動到了於蒼的身旁，對著於蒼不斷呲牙咧嘴，蔓延整個後背的龍角簇上不時閃過光芒。

能看得出，這條忘獸仍然瘋瘋癲癲的，一副想要攻擊於蒼，但是又做不到的樣子。

現在，這條忘獸已經被於蒼製作成了魂卡，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實際上的契約關係，忘獸定然是沒辦法違抗自己的命令的，只是……這樣一直瘋瘋的，也不算事。

攻擊慾望太強，戰鬥的時候失控怎麼辦。

於蒼摩挲著下巴。

得儘快找到將這張魂卡召喚到現世的辦法。

只是，要怎麼做呢。

按照拉他們所說，識獸一旦變成忘獸，就只能永遠在過去沉淪。

曾經有學者試圖將忘獸強行帶到第一層，結果剛來第一層，那隻忘獸就直接消散了。

不過，不同的是，消散之前，忘獸沒有瘋癲，眼神清醒了下來。

那……

於蒼細細觀察忘獸身上的韻律，並且嘗試著將忘獸帶到第一層，但是都失敗了。

一股近乎絕對的阻力時刻縈繞在忘獸的身上，讓於蒼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於蒼的韻律之軀撓了撓頭。

現在，該怎麼辦呢。

在這條忘河真龍的面前待了很長的時間，於蒼仔細思索，但仍然沒有什麼收穫。

阻止忘獸去往第一層的那種力量太過……尋常了。

是的，尋常。

平平淡淡，就算你集中全部的感知能力，也沒辦法深入了解什麼。

這種力量正如其表現上的那樣，是一種力量，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出來。

彷彿，這就是理所應當的、最基礎的自然規律，不容置疑，也不存在操作的空間。

在於蒼思索之時，這隻忘獸仍然在不斷掙扎，一邊又想著攻擊，另一邊又要被契約所限制。

而，左右思索仍然無果之後，於蒼抬起頭，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管怎麼說，先將這隻忘獸帶到第一層吧。

對於將忘獸帶到第一層，於蒼到現在都只是道聽途說，而沒有真正親眼見過，這種狀態，是沒辦法得出結論的。

只是，因為忘獸一旦進入第一層就會很快消散，到時候，這張魂卡估計也就跟著被撕掉了……所以於蒼還是想嘗試一下能不能靠觀察直接找到辦法。

果然，還是不行啊。

於蒼伸出手，拍了拍這隻忘獸的臉頰，眼神不由得隨之波動。

「假如你犧牲了，我會記住你的。」於蒼嘆了口氣。

忘河真龍已經成為了自己的魂卡，若非必要，他實在不想做這種以生命為代價的實驗……哪怕忘獸幾乎不存在清醒的意識。

但是目前來看，也沒有辦法了。

聽到於蒼的話語，不知道為何，忘河真龍的眼神竟然平靜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聽懂了自己的話，還是發現於蒼要帶他去第一層了。

這時。

呼——

身後的韻律輕輕波動，拉的身影在其中緩緩凝實，最終一步邁出，來到了於蒼的身邊。

「於蒼，你找我。」

「嗯。」於蒼點點頭，「幫我將這隻忘獸帶到第一層吧。」

將忘獸強行帶到第一層，對力量的精細操縱有著一定的要求，他現在比較難以做到。

靠詞條記錄儀，終究不像是自己的學識那樣靈活。

所以，還是要藉助拉的幫助。

拉沒有意外，只是道：「那他就會消散了。」

「我知道。」

「那好。」拉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作為一位學者，在研究的時候，理應摒棄情感，不需要、也不應該對材料存在感情。

更何況，作為材料的還是一隻處於瘋癲狀態的、理論上早就「死去」的忘獸，也就更不需要在乎什麼了。

於是，在確定於蒼已經知曉這樣做的後果之後，拉便直接伸出手。

嗡！

金色的光芒從拉的韻律之軀中浮現，拉伸出手，輕輕放在忘河真龍的腦門之上，而後，滿天星河轟然加速！

即便拉遺忘了很多，但是這種簡單的事，隨手可為。

拉與忘獸在眼前消失，於蒼也連忙上浮，和他們一起，來到了第一層。

咔啦啦……

彷彿玻璃破碎一般的聲響在身側不斷響起，於蒼揮散眼前流轉的星光，向著忘河真龍的方向看去，卻是稍稍愣神。

只見——

忘河真龍懸浮在一片星光之中，眼睛緩緩睜開，其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狂躁瘋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茫然，與獃滯。

金色的碎光不斷從他身體之中破碎、析出，這個過程之中，他的身體也在不斷淡化，變得半透明，一副緩緩消散的模樣。

良久，他終於睜開了雙眼，眼中的茫然逐漸融化，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一連串沒有意義的韻律之音。

「啊……咦呀……呀……」

忘河真龍的眼底，竟然浮現了一滴晶瑩之色，像是眼淚一樣，折射著漫天的星光。

忘獸也會流眼淚嗎？

很久之後，他最終那些無意義的天體之音，才重新變成了有意義的語言。

「……謝謝。」

於蒼稍稍動容。

忘河真龍睜開眼之後，就一直在看著頭頂的星空，說這聲謝謝的時候也是一樣，這讓其聽上去，似乎只是無意識的囈語。

而在一旁，拉卻依然沒有什麼額外的表情。

「於蒼，注意感受。」他道，「最多再有十七秒，他就要永遠消散了——這期間，你可以觀察他身體中韻律的變化。」

「哦？」

聞言，於蒼的臉色也平靜了些許。

「為什麼是十七秒？」

「每隻忘獸都不一樣，沒有什麼標準。」

「這樣。」於蒼點點頭。

他看著仰望星空的忘獸，眼底閃過重重星光，在他的注視下，忘獸體內的韻律清晰可見。

那些韻律，都在此時閃爍著極其明亮的光芒，就像是迴光返照一般，要在這最後的時刻，將最為閃耀的光芒釋放出來。

「這些韻律，會去什麼地方？」

「會重新落入第二層。」拉解釋道，「忘獸只能屬於過去，被強行帶到第一層的下場，就是變成最純粹的韻律，重新被遺忘。」

聞言，於蒼心中瞭然。

這樣看來，拉只是暫時將這忘獸帶到了第一層，但是那股阻攔忘獸回歸的力量仍然沒有消失。

只是，在第二層時，這股力量只是不讓忘獸去第一層而已；如今到了第一層，這力量就沒有那麼溫柔了。

看看眼前，這是直接將這隻忘獸粗暴扯碎，直接變成忘獸碎片拉回過去。

而在於蒼思索的時候，時間飛快流逝，很快，這隻忘獸就已經變成幾乎完全透明的狀態了。

這時，於蒼神色一動。

他低下頭，而在星天視域之外，現世之中，於蒼也同步動作，將目光落在手中的魂卡上。

總感覺……這魂卡之上有一股力量在涌動，似乎呼之欲出。

咦？

於蒼眉頭一揚。

星天視域中，他連忙抬起頭，開口道：「忘獸，你的名字是什麼？」

那忘獸仍然保持著仰望星空的姿勢，眼中的光芒愈發晶瑩，似乎完全沉醉在了這瑰麗的星空美景之中。

面對於蒼的提問，他喃喃道：

「名字……忘記了……」

於蒼立刻道：「從今以後，你就叫……額，叫忘仔。」

「……忘仔？」

嗡！

一抹光芒忽然在忘仔的體內爆發開來，一旁，拉神色一變，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

忘獸的消散過程……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

轟！

璀璨的光芒爆發開來，星光聚集成洪流，席捲過眼前的星天視域！

不遠處，正對著一大堆數據犯愁的星塵，正要寫下一個公式，忽然，星光流淌而過，將她辛苦寫好的東西，全都衝散了。

星塵的臉色僵硬了下來。

喂喂，什麼鬼啊！

還沒保存啊喂！

轟！

能量爆發逐漸平息，在最中心的地方，那隻忘獸身形有些僵硬。

良久，才終於緩緩低下了頭。

……誒？

o.O

沒死？

那他醞釀半天情緒是在幹什麼？

拉一個閃身，便瞬移到了忘仔身旁，他伸出手，觸摸著忘仔的身軀。

竟然真的……沒有消散了？

拉神色認真了下來，金色的紋路在他韻律之軀表面不斷明滅，昭示著他的內心絕對不平靜。

看到拉的反應，於蒼也終於放下了心來。

看樣子，是成功了。

「……於蒼，你做了什麼？」

「也沒有做什麼……只是起了個名字而已。」

「就完了？」

「嗯，就完了。」

「……」

拉感覺他現在有點無語。

誠然，於蒼是個很有天賦的學者，就算是放在羅蘭空界，拉也得承認這一點。

就算什麼時候，於蒼搞出能讓忘獸重回第一層的辦法，拉也不會太過驚訝。

但是，這麼輕鬆是不是就過分了一點！

好歹這在星界之中也是一個至今無解的課題好嗎！你用這麼隨意的方法也太不尊重人了！

繞算是以拉的心態，這個時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良久，才吐出一句：「……絕對不只是隨便取個名字就完了吧？」

於蒼猶豫片刻：「我確實沒做別的事……莫非是因為他之前已經被我做成魂卡了？」

「……應該與之有關，但我還是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拉將手從忘仔的身體上拿下，眉頭稍皺，眼神開始思索了起來。

在於蒼身邊的這些天，他也在積極學習魂卡體系。

毫不客氣地說，僅在理論知識層面，他已經能擔得上鎮國級制卡師的名號。

只是沒有魂能井，可能沒辦法實踐。

而即便以他目前對連接魂卡的了解來看，這種情況也有點扯了。

用卡的時候口胡就算了，怎麼印卡的時候也在口胡啊。

但事已至此，還是先研究吧。

「……那種試圖將忘獸拉回第二層的力量，消失了。」

拉仔細感知。

「羅蘭空界對這種力量的命名是『修正力』，但我覺得這個命名並不准確——顧名思義，這個名字的含義是『星天視域對於異常韻律的修正力量』，但是在我看來，這種力量沒有像這個名字一樣『大公無私』，是帶有明顯針對性的。

「假如你是想去第二層挖掘一些失落的學識，那麼基本上感知不到修正力的存在。這種力量，只在針對忘獸時擁有這種近乎絕對的權能。而對於其他，都像是隨便阻止一下，意思意思。」

於蒼眨了眨眼：「那這……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拉轉過身，看向於蒼，「這個問題，就算是將星天視域當做後花園的無名帝國，都沒有答案。」

「……」

「但不管怎麼說，假如對抗修正力的方法這麼簡單，那麼幾億年過去，不可能沒有人發現過。」拉緩緩道，「或者……與其你剛才在對抗修正力，不如說，這『修正力』，允許了你將忘獸帶走。」

聞言，於蒼眼睛稍稍睜大：「允許？……誰允許的我？」

「星天視域。」

「但星天視域不是群星視線交織嗎？不應該是一種自然現象嗎？怎麼會……允許我？」

「……確實不可思議。」拉道，「羅蘭空界中有過一個『識界擬生學說』，大體意思是識界其實有自己的意識，這個學說屬於冷門中的冷門，其中的大部分論文都只是單純的猜測，所以並沒有人深入研究過。

「不過，現在看來。」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意，「這學說或許也有一定的道理。」

聞言，於蒼不由得沉默。

……

「那個……兩位學者大人。」

被無視在一旁的忘仔，在這個時候弱弱地發聲。

「我……我能換個名字嗎？」

忘仔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