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靈和神的模樣
夜色中。
一輛馬車帶著楚門和黑紗來到神威獄。
管家弗萊迪坐在車轅的位置趕車。
他可以為黑紗趕車，但一想到車上坐著那個可惡的、一步登天的貧民，弗萊迪就覺得自己心頭翻滾著怒火。
車廂內。
對於黑紗再三羞辱弗萊迪，楚門雖然覺得不妥，但另外一個想法在告訴他，之前弗萊迪也是這樣對待他的，那種傲慢和羞辱，現在因果循環，有啥了不起。
弗萊迪，你該忍耐，這是身份與地位的差距。
這個想法讓楚門有點樂不可支。
他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但沒時間去用『懺悔之章』檢查自己的『表演欲』是否爆表。
楚門掀起車窗上的帘布，瞧著窗外的景緻以轉移注意力。
他們已經駛上國王大道，經過了倫丁尼最繁華的區域，經過宏偉的中央大教堂，就接近那座在黑暗中沉默如同一個士兵的神威獄了。
神威獄是個堡壘式建築，它很大，很沉默也很威嚴。
進入神威獄之前，要經過更加熱鬧的國王廣場，電燈把這裡照得通亮，花崗石鋪成的廣場地面上，有成百上千的市民在此遊玩或休憩，這裡是倫丁尼居民的樂園，但僅隔一道30米高的堡壘之牆，就進到了殘酷的地獄。
吱嘎嗄。
神威獄面向國王廣場的弔橋被放了下來。
一隊治安官看守著這條進入神威獄的通道，並厲聲驅逐那些想看熱鬧的市民。
馬車慢慢駛進這座在倫丁尼市民眼中代表恐怖與絕境的監獄。
神威獄內是純粹灰黑色的，牆壁上插滿了火把，也只能把它隱約照亮。
馬車停在女牆之下，在一個治安官的引領下，黑紗、楚門和管家弗萊迪拾階而下，進入神威獄內戒備最森嚴的囚室。
它在地下。
拂面而過的陰風彷彿把倫丁尼最寒冷的冬天重新帶了回來。
楚門好奇地打量著這座監獄的內部結構，想象著如果自己被關在這裡該怎麼辦。
「不必好奇，你沒有資格被關在這裡。」弗萊迪說，「這裡只會關押王室、大貴族和被污染者，如果你犯了罪，該去的地方在伊茲河邊的艦隊監獄。」
面對這種陰陽怪氣，楚門也並非不會反擊，「弗萊迪先生，大概您有資格被關在這裡吧。」
管家一時語塞，他回過頭狠狠瞪了楚門一眼。
挽著楚門手臂的黑紗，則拍拍楚門的手臂以示讚賞。
楚門沒時間為這次嘴皮子上的勝利欣慰，因為他看到了安東。
眼前這間囚室，在地下這層的最深處，一面鐵柱之牆隔開了它與通道，通道外坐著一位紅手套。
竟然是紅手套的隊長龐德親自在這鎮守。
囚室內，安東被鐵鏈鎖住，他面向眾人，保持著一個難堪的跪姿，頭部低垂，似乎失去意識，那條觸手被高高吊起，上面儘是燒焦的痕迹。
龐德看到黑紗、弗萊迪還有楚門一行三人到來，表情並不愉快，只是在目光掠過楚門時帶了一絲善意地點點頭。
龐德問，「弗萊迪，你為什麼來這裡？」
弗萊迪回答，「紅手套是受哈布斯堡委託才去抓獲的這隻怪物，他理應歸哈布斯堡所有。」
龐德甚至不屑於與這種廢話爭辯，「這是神威獄，所有罪犯和污染者的處置權都歸教廷所有。」
弗萊迪聳聳肩，「教皇大人已經允許我們出現在這兒，所以，請暫時打開牢門，我們要看看他。」
龐德已經知道這個教皇的允許。
他不認為哈布斯堡會有什麼好意。
特別是那個黑紗……她會是瘟疫之母嗎？
她想做什麼？
龐德帶著深深的戒心，命令一個治安官打開囚室的門，放三人進去，他也跟在後面。
「嘻～」黑紗沒在意發生在身邊的爭論，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被倒縛雙臂和觸角，跪在地上的安東身上。
進到牢房，黑紗更是熱切的上前幾步，非常親昵地撫摸住了安東的頭，口中連連讚歎，像是瞧見一位絕世美人。
龐德當然要阻止，但他的動作馬上被弗萊迪阻止。
弗萊迪對龐德說：「請相信我們沒有惡意。」
我覺得她有點變態……龐德緊盯著黑紗。
黑紗撫摸著安東的臉，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夠感受到她似乎是想親上去一樣。
「太神奇了，神、人與靈達成了完美的平衡，太完美了，你真是太美了……」
在這樣的撫摸下，安東醒了過來。
他受了重傷，陷入昏厥，此刻醒來，花費時間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所在，首先感受到的是由黑紗帶來的侮辱與惡意，但他無能為力。
他目光掃過，看到了站在最後的楚門。
楚門與他目光交匯，這個剎那，楚門竟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欣慰與平靜。
「……我只求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他沙啞著聲音開口，雖然形象恐怖又傷痕纍纍，但他此刻的聲音依然沉靜和悲傷宛如一位哲人。
黑紗以為他在問自己，便笑著回答，「不必擔心，那對你來說會是永恆的謎團了。但你會知道自己往何處去～」
「如果無法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麼對我來說，死在何處都是一樣，但我留給這個世界的問題，還在它最初該在的地方，那顆星辰，依然在你手中。」他說。
楚門心中一動，再次與他對視，他的眼神在表示肯定。
「在誰手中？」黑紗饒有興緻地問，「你只是由靈文誕生的一個靈魂，你並不是人，你只是一劑葯，一個配方，所以哪有那麼多問題啊～」
他閉口不言，還閉上了眼睛。
「讓我來看看你這個配方里都有什麼材料～」
黑紗像是變魔法那樣，左右手各變出一條蜈蚣，再把它們塞進了安東的耳朵里。
安東很快就發齣劇烈地抖動和悶哼聲，宛如正在經歷酷刑。
周圍幾個旁觀者，包括龐德，都露出背脊發涼的表情。
「三個靈魂，你正在保護最弱小的那個，你的善意造就了你的美麗～讓我來看看那個靈魂的樣子～」
黑紗饒有興緻地說著，她手中兩隻蜈蚣像是調製頻率的按鈕那樣，在肆意玩弄著安東體內的靈魂。
安東忽得睜開眼，已經不見了剛才的從容，眼中儘是慌亂，他驚訝的左右看，看到黑紗手中兩隻蜈蚣正鑽進他的腦子裡，他發出驚叫聲：「你是誰！你在對我做什麼？」
「你又是誰？」黑紗問，「你是那個殺了自己全家的怪物嗎？」
「我沒有！我沒有！」安東拚命搖頭，他拚命祈求，「放了我！放了我！」
「一個弱小至極的人類靈魂。」黑紗判斷，「如果不是得到了保護，早就被吞噬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神的模樣～」
一邊說，黑紗一邊把兩隻蜈蚣更加更加深入地探索到安東的大腦中，探索到了靈魂最深處，安東在劇烈顫抖和慘叫聲中，雙眼隨即泛起了紅色。
完全赤色的瞳孔浮現的那一個剎那，在場所有非凡者都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撼。
那是書之神。
或者說，只是書之神的一個小片段。
但仍然這個世界最高等級的靈質形態。
血紅色的靈性潮汐開始從他的眼中向身體蔓延，又正在從他腳下向整個囚室蔓延，大量屬於書之神的獨特印記開始在囚室內浮現。
「夠了！」龐德怒吼。
的確夠了，再下去就要失控了。黑紗收手，把兩條蜈蚣從安東耳朵里抽了出來，沒了她的刻意調節，安東體內又恢復了那種奇妙的平衡。
困室內來自神的污染開始褪去，就像從未存在過。
他艱難地抬起頭，屬於那個慈悲靈魂的意識佔據了主導，看向黑紗的目光中已經帶有恐懼。
「死亡不是終點。成為食物才是。」黑紗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