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車禍

2月28日。

清晨5點。

曙光在天空浮成一條白練的時候。

楚門已經出了門，他買了一份《倫丁尼報》，瞧見上面的頭版頭條仍然是《屠殺家族滿門的血腥怪物將被處死！》

粗略的看了一眼內容，與昨天那篇相似，記者只是又在其中加了很多煽動式的辭彙。

楚門把報紙捲成一卷，像其他紳士們那樣挾在腋下，繼續踏上他的上班之旅。

今天楚門要去黑紗的家裡上班。

聽起來有點歧義。

也的確令人浮想聯翩。

黑紗的住所也在東區，由伊茲河溯流而上，距離楚門所住公寓步行大概45分鐘的地方。

整個倫丁尼以中央區又被稱為皇後區為核心，北區住著貴族，南區住著貧民，西區住著小商人和手工業者，東區則是那些新興勢力、商人階級，楚門最近的活動範圍都在東區。

伊茲河上游有一處風景不錯的別墅區，這裡叢林密布，水流潺潺，在倫丁尼的海運尚未發達時，被皇室、貴族和騎士們建為度假區。

後來昂撒共和國的海運逐漸發達，給城市帶來巨大的經濟滋養，城市規模擴大后擠佔了此處，別墅雖然還有保留，但貴族階層們已經不在此度假，他們去了更遠的魯瓦村。

楚門在別墅度假群中一幢沒有徽章也沒有銘牌的院落前停下腳步。

就是這了。

之所以確定是這裡，因為帶有哈布斯堡家徽的馬車就停在門口，它等著載黑紗去神威獄。

楚門和馬車夫打了一個招呼，哈布斯堡不止有一輛馬車，也不止有一個馬車夫，而這位卻是楚門初到哈布斯堡的那天，送楚門回家的那位。

對於楚門先後跟兩位大魔藥師來往甚密，馬車夫表達了一絲羨慕，楚門和他交談了幾句，並給了他一支煙以示感謝——煙在這個時代是不錯的禮品。

現在，楚門走進這幢別墅。

這是一幢很精緻的三層建築。

有個小小的花園。

黃水仙已經從春風料峭中探出嬌艷來，形成一片惹眼的明黃。

楚門敲響門上的銅門鈴，但又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他推開門，帶著戒備來到別墅前，別墅一層的門同樣沒有閉鎖，一推便開。

楚門帶著懷疑和猶豫踏進一樓。

入眼便是客廳，裝飾豪奢，沒什麼女人味，顯然黑紗對自己的居住環境沒什麼要求，當然也沒有楚門幻想中各種各樣的蛇蠍蜘蛛或蜈蚣，只是個簡簡單單有著貴族審美的房子。

腳步聲。

楚門望過去。

就見到一個令人目眩的背影正在上樓梯。

她全身赤裸，並不豐腴，並不符合倫丁尼城眼下的審美，但她圓潤的腿部與盈細的腰部構成了一條絕妙的弧度，這個弧度又下以近乎完美的曲線延伸腳踝，再向上伸展至宛如要生出翅膀的肩胛。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她的每一寸皮膚上都有著墨色的刺青，那刺青在雪白的皮膚上耀出不屬於人世間的耀眼光澤與審美震撼，這讓她甚至有一些神性，像是行走在人世間的墮落天使。

讓楚門尤其覺得耀眼的，是她背上眾多刺青環繞中的那個『曌』字。

眾星拱月。

如朕親臨。

這是靈文？黑紗是刺了這個字還是某種靈質外顯？

這個字讓楚門浮想聯翩。

「稍等一下，楚門先生，我起得有些晚。」黑紗的身影消失，她的聲音傳下來。

楚門喉頭滾動了一下。

在楚門坐在客廳里等待的時間，他仔細回憶，當然不是回憶黑紗的身材，而是回憶帝女的話。

「無論你想要做什麼，讓黑紗無法出現在處刑現場是關鍵。我？我又不會打架。幫不了你。但你可以想想其他辦法，畢竟她現在對你很信任。」

信任？楚門並不覺得黑紗信任自己，也許自己在黑紗眼中只是一劑備用輔料。

但阻止黑紗去神威獄，確實是楚門必須努力做到的。

怎麼做呢？楚門心中已有腹案。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

黑紗依舊是那件從頭遮到腳的衣飾出現在樓梯口。

「感謝您的耐心。」

「等待女士是一種美德，對吧？」

楚門伸出手，攙扶黑紗走下樓梯，然後黑紗又挽著他的臂彎，兩人一起走出別墅。

馬車夫正坐在車轅上吸煙，看到兩人出現急忙把煙扔在地上踩熄。

楚門在上車前瞧了一眼那個煙頭。

很好。

從別墅區到達神威獄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馬車上黑紗有點沉默，楚門懷疑她在打瞌睡。

馬車剛剛駛出不到10分鐘，到達伊茲河畔，比楚門預計的要晚一些，因為馬車夫抽那支煙的時間比較晚。

此刻，馬車夫所感受到的睏倦已經無法遏制，他像是疲勞駕駛了超過24個小時的司機那樣，上下眼皮不斷打架，最終死死合攏在一起。

而在他栽倒向一側的時候，手中的韁繩也歪那邊，馬車隨即沿著河堤向伊茲河衝去。

砰！

馬車墜入河中。

沒過多久，河水翻滾冒出幾個泡來，楚門拉著馬車夫浮了上來。

馬車夫睡得非常沉，連浸泡河水都沒讓他醒過來。

黑紗呢？

楚門沒多想，下意識的重新潛回水底，他的水性不錯，試圖到車廂內去撈黑紗，但未果，然後他忽得意識到，那位可是一個『傳說』啊。

非人存在。

怎麼可能被水淹死。

再說，淹死了不是正好？

楚門重新冒出頭來，恰好看到黑紗站在河岸上瞧著他，渾身上下乾乾爽爽，一點都沒濕。

她怎麼做到的？

無論如何。

他們失去了馬車。

恐怕無法按時趕到神威獄了。

……

此刻。

大批市民正在湧向神威獄前。

貴族們驅趕著馬車在神威獄前廣場，也就是國王大道盡頭處的國王廣場上，佔據了最好的觀禮位置。

不少人還準備瞭望遠鏡，畢竟從國王廣場看過去，24米高的城牆之上，看什麼都只是一個小影子而已，望遠鏡能夠有效幫助他們盡覽全程。

距離行刑前2個小時，已經有大量民眾湧入廣場，整個倫丁尼擁有575000人口，一座國王廣場當然容納不下哪怕是部分市民做為觀眾，於是更多的人被擁堵在通往國王廣場的國王大道上。

其實即便身在國王廣場，只憑肉眼，也很難分辨清神威獄牆頭的處刑現場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湊熱鬧本身已經是一種儀式性的活動，在這個時代，很少有這種全民都有參與感的活動了。

大家或者很關心怪物，也很關心公開處刑，但最重要的還是參與感。

等著販賣香煙、糖果的小販開始在人群中如同游魚一樣擠來擠去。

等著那些扒手開始在人群中斬獲頗豐。

等著從神威獄牆頭望下去人山人海。

一件屬於倫丁尼全體居民的標誌性事件就開始被載入歷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