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誰贊成，誰反對？

紅楓市國際機場。

賀萬里下飛機，被濕冷的空氣一刺激，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心道不妙啊，這地方不歡迎我。

秘書貼心提醒：「賀總，要不要再加件衣服？荊楚這邊濕冷，室內沒有暖氣，您小心感冒了。」

賀萬里擺手：「不用，我身子還硬朗，這點小感冒沒事。」

一行人坐上商務車，直接開上高速，直奔竹夾村。

說了絕對不低頭，賀萬里還是被迫低頭了。

一方面是董事會要造反了，投資機構威脅他，如果再不與楊吉祥和解，他們就召開股東大會，對董事長提出不信任罷免，把他趕下台。

另一方面，整個北方的稀土行業都陷入極度悲觀，他再不動，估計自家玻璃都要被砸碎，昔日的盟友全部離他而去。

車開到小竹山腳下的吉祥機械廠，門衛沒有刁難，正常登記證件後放行。

賀萬里注意到與包鋼建築整體風格截然不同的新式廠房。

這裡的工人都很年輕，富有朝氣。

這裡的廠房都很現代化，代表了最新技術。

包鋼，北方稀土，終究還是上個世紀的產物，和他賀萬里一樣，如同看不到希望的垂暮老人。

但他們是……

真不甘心讓出寶座啊！

賀萬里一行人被帶到會議室里等待，秘書說錯了，有冶鍊工廠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暖氣，辦公大樓里溫暖如春，和北方一樣舒服。

一條黃色土狗走進來，悠閑散步，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以王の蔑視，掃視著所有人。

大家的目光被吸引住，覺得這狗長得好有趣，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像戴著一個眼鏡的淑女。

辦公大樓里怎麼有狗？

幾人搞不懂，見沒人過來把狗趕走，只好任憑它在屋子裡轉悠，聞聞這個，嗅嗅那個。

女秘書大著膽子摸摸狗頭，黃色土狗看了她一眼，蹭蹭她的腿，嗅了嗅，走向旁邊另一個人。

賀萬里從小就討厭狗，一看沖他來了，連忙手腳並用，咻咻，嘴裡發出驅趕的聲音，還想用腳推開。

這狗反應機敏，一個橫跳躲開，不善盯著賀萬里，露出獠牙，嘴裡嗚嗚聲。

接待員剛好路過看到這一幕，趕緊進來把四眼黃牽走，心道完了，賀總您老人家得罪誰不好，哪個硬茬子您挑哪個，這可是竹夾村街頭小霸王四眼黃，您打狗也得看主人吧？四眼黃不喜歡您，您吶，趕緊買回程機票吧。

過了十幾分鐘，楊吉祥才從實驗室忙完，準備和白雨霏一起接待這群訪客，對方不請自來，又沒共同話題，他準備敷衍幾句得了。

四眼黃看到他走進大門，撒開四條腿就跑過來，大理石地板太滑，它一個滑鏟，擋在楊吉祥面前，開始告狀。

嗷~~

楊吉祥一邊點頭，一邊把大衣脫了遞給前台秘書。

嗷嗷~~

楊吉祥皺眉：「還有這事？」

嗷嗚嗷~~

楊吉祥生氣了：「我知道了！你等著，我去跟你出氣！」

四眼黃趾高氣昂，尾巴翹的高高，旁邊員工們都傻眼了，不是，老闆您真是狗東西吧，連狗語都懂？

白雨霏也覺得神奇，一邊走一邊問：「你能聽懂四眼黃說什麼？」

楊吉祥低頭，在她耳邊小聲說：「聽不懂，但我剛剛看了監控。」

白雨霏差點笑出聲來。

兩人站在門外，重新板起臉，做好表情管理，變成冷淡漠然，來到客人們面前，簡單寒暄幾句。

賀萬里誇獎說：「剛剛我看了一下，楊總的工廠真是年輕啊，如同新升的太陽，不錯，不錯。」

楊吉祥沒接這種廢話，白雨霏臉色也沒變化。

賀萬里一下就尬住了，不知道還要不要接著誇，他總覺得讓他放下身段去拍一個能當他兒子的年輕人的馬屁，他心裡實在膈應。

賀萬里說：「咳咳……那個我們今天來，是想和楊總談一談技術合作的事。」

女秘書遞過來一份技術目錄，是北方稀土這麼多年的技術積累，是他們的心血。

楊吉祥沒有伸手，繼續端坐著，搞得女秘書都尷尬了，拿回來也不是，遞也不是。

白雨霏婉拒說：「賀總，我們這邊儲備的稀土技術已經夠了。」

「技術這東西多多益善，什麼時候都不能說夠啊。」

「可是中國的稀土技術大同小異，南方稀土已經加入了，他們帶來的技術多到消化不完，真不需要您的技術。」

「南方稀土算什麼東西？我北方稀土才是龍頭企業，我們掌握的技術遙遙領先，鹽酸鹽連續化沉澱，碳酸氫銨和氨水混合沉澱，都是國際領先水平！豈是他們南方稀土能比的？」

賀萬里生氣嚷嚷的樣子，像極了考試成績剛到60分的小胖子梗著脖子喊，我芭蕾舞跳得能踮起腳尖，我吃雞能苟到決賽圈，我鋼琴能彈菊次郎的蝦田。

一句讓楊吉祥感興趣的重點都沒有。

這麼大把年紀了還不懂做人的規矩，上門拜訪連茅台都不提幾瓶，儘是些旺旺大禮包，維維豆奶粉，達利園軟麵包，2塊錢一斤的散稱水果！

楊吉祥和白雨霏對視一眼，站起來說：「你陪賀總再聊會兒。賀總不好意思，我那邊有點忙，先走了哈。」

「哎你……」

賀萬里伸出手，還想挽留。

白雨霏笑了笑：「賀總，我陪您逛逛……」

賀萬里眼睛里只有楊吉祥，看著他的背影，厲聲喝道：「楊總！你的池子里真容不下我們北方稀土嗎？」

楊吉祥停下腳步，轉身攤手道：「池子太小，真容不下您這條巨龍。」

賀萬里的兩個大眼袋都變紅了：「我那10萬包鋼人你真就眼睜睜見死不救？」

「這話您可言重了，包鋼年產值千億，利潤百億，跟我又沒一毛錢關係，全都是您的功勞。」

「楊總啊！你不能這麼絕情啊！」

賀萬里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不知道是真難，還是裝出來的：「如果楊總是因為我們之前在網上發的不當言論而怪罪，我現在就向你道歉，我代表整個北方稀土向你道歉！我代表10萬包鋼人向你道歉，求求你看在同是中國人的份上，拉我們一把……」

楊吉祥一抬下巴，示意白雨霏頂上，轉身就走。

不僅道德綁架，還想拉10萬普通工人逼他就範，這老東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完全不值得同情！

至於未來包鋼那10萬人會不會真的遇到困難，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1997年國企改革下崗了幾千萬人，怎麼沒看聖母站出來接收？去年包鋼賺了100億純利潤，10萬員工，人均10萬塊，這都需要救一把，哈，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掉大牙！

賀萬里一行人在吉祥機械沒有任何收穫，凄凄苦苦回到北方。

這下慘了，上市的幾家股價暴跌，沒上市的被股東撤資，能跑的都跑了，北方稀土集團哀鴻遍野，士氣低到谷底。

風雲變化之際，才是英雄大展身手的好時機。

此時，一家名叫高陵資本的pE站了出來，他們擅長企業併購，投過京東，格力，百麗，喜茶等知名公司，擁有全亞洲最大的資產管理規模。

於是北方稀土牽頭，八大金剛抱團加入，由高陵資本負責聯合，準備聯合組團，收購日立金屬。

賀萬里公開發言，將自己吹成抗曰英雄，是他們打敗了日苯最大的稀土企業，並且要反收購它，他要帶著被剝削多年的中國稀土企業翻身做主人！

多麼勵志的故事！

多麼震撼人心的反收購！

想想當年，聯想收購Ibm！

吉利收購沃爾沃！

海信收購東芝電視！

美的收購了東芝白電！

現在，中國企業又開始出海併購了，而且是真正的高新技術，稀土產業！

這不值得吹一波？

一時間，無數自媒體又開始吹風，將北方稀土和八大金剛的組團誇上了天，再次將英雄的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高會長，劉敏芝，潘雲松他們得知消息后，全都無奈搖頭。

這是保皇派的拚死一搏，打出了他們最後一張絕殺底牌。

北方稀土這一招很漂亮，他們如果真收購了日立金屬，相當於繼承了日立系的技術，於是和楊吉祥這邊就呈對立面了。

稀土產業，是國家統籌統配的。

中國人，是不能內鬥的。

既然大家統一了全球市場，別殺來殺去，繼續按照稀土聯盟的現有政策，一年撥多少配額，南北兩邊分了就是，北方稀土還能坐穩國內稀土老大的位置。

你看，問題不就解決了么？

真正的大佬，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賀萬里在楊吉祥這邊碰壁，扭頭轉身就執行b計劃，絕對是只老謀深算，走一步想三步的老狐狸。

楊吉祥和白雨霏分析之後，也只能仰天長嘆。

白雨霏提醒他：「困獸猶鬥，我們不要管他們。」

接下來幾天，最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北方稀土，包鋼，八大金剛那幾家之前跌成狗都不理的股票，又奇迹般暴漲了！

又是天天漲停啊。

之前狗都不買，看到就嫌棄的這幾家公司，現在從臭狗shi變成香餑餑，要排隊搶！

北方稀土又支棱起來了！

股價不僅漲回來，還再創新高了！

就在所有人都歡天喜地，以為大局已定時，日苯政府方面釋放了一個信號，給全球pE投資者設立了一道門檻，如果外國資本想要收購日立金屬，必須通過《外匯法》和《反壟斷法》的嚴格審查，收購方必須包含日苯國內的企業。

說人話就是，日苯政府不同意把日立金屬賣給中國人。

消息傳出的當天，狗都搶著買的那幾家公司，再次被天量籌碼砸盤，連續幾天跌停。

無數追高的散戶投資者被牢牢套死，虧得血本無歸，含著淚哭訴：「把錢還我，我不玩了。」

北方稀土，八大金剛組成的聯盟，全被震到癱倒在椅子上，充滿絕望。

而高陵pE迅速撤資，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在看不到的暗處，幾股大型遊資帶著抄底反彈的巨大收益，悄悄退場。

拙劣的鬧劇！

天大的笑話！

影響極其惡劣！

還有1歲2個月就退休的賀萬里，被當場擼掉董事長職位，帶走經濟調查。

楊吉祥知道后，只有搖頭：「搞實業的，不想著怎麼提升技術，優化生產，你跑去跟玩金融的一起混，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2023年12月的最後一周，上面宣布調查北方稀土集團，並且重新考慮配額分配方案。

同時，中國稀土產業聯盟宣布，減少一個副會長席位，重新回到9人決策層，裡面6個人都在吉祥稀土創新專利池裡，再加高會長和秘書長劉敏芝，至少8人一條心。

高凌雲給楊吉祥打電話，聊起這個事，意味深長說：「小楊，我再干一兩年就要調走了，到時候就該你接班了呀。」

楊吉祥拿著電話，掐指一算，喲嚯，一兩年時間，剛好專利下來。

到時候他說他當會長，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