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招安

竹夾村，吉祥機械的辦公大樓。

大會議室里，新能源汽車協會的幾個人正耐心等待，桌上擺著竹夾村的一些零食特產，新鮮水果，純天然山泉水泡的茶，盡顯待客之道。

新能源是一個巨大的籃子，裡面裝了光伏，風電，水電，核能等等水果，汽車只是其中一個應用小板塊，影響力其實並沒有普通人想象中的大。

而今天到訪的新能源汽車協會，全名是中汽協新能源汽車分會，二級機構而已，看似很牛，實際小趴菜。

會議室門推開，眾人站起來迎接。

穿著平跟鞋的白雨霏在前面，走路速度比正常人慢幾分，主動道歉說：「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讓各位久等。」

「沒有沒有，恭喜白總，恭喜楊總。」

「謝謝，大家都坐吧。」

楊吉祥體貼給老婆搬椅子，扶著她坐下。

眾人落座，看到這樣子，不免心中疑慮，你剛懷孕三周，完全可以在家裡休息不見我們，你這樣子讓我們待會兒怎麼說？

不好！

這個女人太有心機了，這是逼著他們一團和氣，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能太大聲。

可是他們今天要談的內容，根本就不是心平氣和能談出結果的。

念及至此，眾人面面相覷。

銳氣已逝，今天很可能白跑一趟，這還沒開始談，雙方就悄無聲息過了一招，吉祥機械這邊的手段略高一籌。

副會長張金勇說：「白總，楊總，我們今天冒昧到訪，是想邀請貴公司加入到新能源汽車行業協會。」

「可以呀，我同意。」

「那太好了，我們還想邀請你或者楊總擔任行業協會的副會長，帶領中國新能源汽車整體向前，健康有序，可持續性發展。」

「可以呀，我同意，義不容辭。」

白雨霏一點都不帶猶豫的，這利索勁，直接把張金勇給整不會了。

他一下卡殼，很長時間再沒說出話來。

白雨霏好奇：「就為這事？您打個電話過來就行了，沒必要這麼多人過來吧，莫非協會的旅遊經費多到花不完？」

張金勇連忙說：「怎麼會，白總開玩笑。那接下來，我向二位介紹一下本行業協會的重要規章制度和章程……」

白雨霏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協會的專委會成員要配合協會加強行業自律，維護行業和企業的利益以及合法權益……」

見這個人情商太低，官癮十足，滿嘴套話官話，楊吉祥只好打斷他：「張副會長，這些就不必說了，我本人也是稀土行業協會的會長，很多制度都明白。」

張金勇第二次被打斷，感覺一口氣被堵在喉嚨，如鯁在喉。

來自比亞迪的董事陳謝宇看不下去了，說道：「楊總，咱們直說吧，貴公司自從幾個月前進入新能源行業，行事風格好像與您在稀土行業完全不同啊。」

「哪裡不同？」

「您整合了稀土，掌握著配額和定價大權，維護著全行業的利益，上上下下照顧的都很好，可是您在新能源行業卻用超低價供貨，讓我們上中下游的企業非常難受，全行業幾百萬人吃這口飯，實在是經不住您的價格衝擊。」

「你們想怎麼辦？」

「希望您提提價。」

「這不太好吧，我新車價格都公布了，怎麼提價？」

「可以主賣歐美市場，國內這邊配額少一點，減少流入國內市場的數量……」

聽到這裡，楊吉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這個陳謝宇竟然是個歪屁股？

楊吉祥說：「陳董，物美價廉的好商品不讓我們中國人自己先用，卻想著優先賣給洋人，這種崇洋媚外的事你能做，但我可做不出來。」

卧了個大槽！

有你這麼扣帽子的嗎？

陳謝宇忍著氣，大聲說：「積極出口創匯怎麼是崇洋媚外？」

楊吉祥驚愕看著對方：「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跟我說出口創匯？國家都在積極推進人民幣結算，要這個創匯有什麼用？還有陳董，你能不能心平氣和，小點聲音說話？討論就討論，吼什麼啊？」

白雨霏恰到好處地及時皺眉，楊吉祥更緊張，小聲問：「你沒事吧？」

白雨霏乖巧搖頭，贊同看著自家男人，談判就應該這樣，不能順著對方的思路去說話，一定要讓自己獲得主動權，哪怕胡攪蠻纏，也要對方順著我們這邊的思路來談。

張金勇連忙道歉：「楊總，陳董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也不是非要你們漲價，其實還可以這樣，定價30萬，送10萬增值服務……」

這是什麼陰間建議！

楊吉祥哭笑不得，跟天貓超市返卡套娃一樣是吧，有意義嗎？

張金勇也覺察到不妥：「……當然這只是打比方，其實楊總的產品競爭力非常強，哪怕定價賣30萬，這車也一定會瘋搶，產量可能比定價20萬時低了點，但總體利潤還是一樣的，還能保持品牌的高端形象……」

楊吉祥打斷他：「像嵐圖一樣保持高端，對標BBA？盧總，來，麻煩您給張副會長介紹一下嵐圖。」

嵐圖的盧總被拉出來當眾社死，臉上寫滿尷尬：「張副會長，您不是搞企業的，真的別建議了。我們嵐圖之前差點破產，80億打水漂，就是用的您說的那套經營策略，根本行不通。」

張金勇尷尬得腳趾頭在大理石上摳出一副《清明上河圖》來，連忙改口：「我只是打個比方……聽聽就好，不必當真，還是以你們企業自身定位和習慣來……」

這都什麼破建議，出口海外，對標BBA，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楊吉祥算是聽出這群人的來意了。

因為他的電池，車，定價都太低，影響了同行的銷量和利潤，所以同行們搬出行業協會給他施加壓力，讓他提高售價，大家一起掙老百姓的錢。

這性質太惡劣了！

楊吉祥當行業攪局者，是在拿鞭子抽資本家，逼資本家提高技術，加大研發投入，提升服務，最終讓老百姓得到實惠。

他是站在人民群眾這邊的！

楊吉祥說：「我不覺得19.99萬的定價哪裡有問題，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價位競爭不過，那你們就放棄生產20-30萬檔次的車好了，比亞迪不是有100多萬一台的仰望U8和超跑U9，年銷售額300億嗎？」

陳謝宇苦笑，仰望U8，U9，不說也罷，終歸是一場鬧劇。

陳謝宇說：「比亞迪20-30萬檔次的就是唐，漢，銷量加起來占王朝家族的1/6，要是我們放棄這個檔次，年度報表絕對會虧損。」

楊吉祥驚訝：「你們一年銷售額幾千億，怎麼可能虧損？」

陳謝宇無奈說：「雖然年銷售額幾千億，但利潤不高，凈利潤率只有3.6%，您這30萬的車賣20萬，相當於是65折，我們真的跟不起。」

聽到這裡，白雨霏嘴角笑了笑，翻開文件夾，找到一份報表遞給楊吉祥。

楊吉祥一看，更生氣了：「特斯拉全年銷售額814億美元，利潤126億美元，凈利潤15.4%，而你們才3.6%？既然有那麼大的差距，你們為什麼不想著提升技術，降低成本，去努力追趕縮小差距，反而跑過來找我，要我提價，保證你們的不虧損，這是什麼邏輯？」

陳謝宇懇求說：「楊總有所不知，比亞迪利潤不高，是因為我們市場定位為中低端產品，薄利多銷走量，我們搞垂直整合，全產業鏈投資，可是技術又沒有形成護城河，帶來不了高附加值，我們的成本控制太亂，60萬員工太多，整個造車模式有太多問題，集團高層早就想改革了，可是牽一髮動全身，許多環節都動彈不得，我們心裡想改，可是實力不足，所以您的車一出來，我們高層極度悲觀，明年可憐的3.5%利潤率不僅會被吞噬乾淨，可能還會巨虧幾個點，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陳謝宇的這番話聽起來很悲觀，很難聽，甚至還帶著卑微的哀求，希望楊吉祥能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或者再緩和一兩年，多留點時間讓他們改革。

四周其他人的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了。

張金勇搖頭嘆氣，悲其哀又無能為力，協會也幫不上忙。

其他人輕聲嘆氣，免不了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連比亞迪都過得這麼慘，其他國內同行都不要活了。

一陣安靜中，只有白雨霏在輕笑：「陳董，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偷換概念，以為我看不懂財務報表是嗎？比亞迪凈利潤低，不是因為你們不掙錢，而是是因為你們把掙的錢全部投入到固定資產里，規模越來越大。

你們的目標是要做世界第一車企的，長跑的路上要那麼多短期漂亮數據幹什麼？既然想做汽車行業的世界第一，那麼請你們做出世界第一的表率來，用實力說話，沒必要在我們面前假惺惺裝可憐。」

她合上文件夾，站起來：「抱歉，我們不與不真誠的人合作。」

楊吉祥陪著她站起來，走之前說：「請尊重一下我這個對手，堂堂正正打敗我，如果連我都能攔住你們過不去，你們哪有資格當世界第一？」

一行人離去，這邊怎麼挽留都沒用。

幾人面面相覷，無奈嘆氣，既然招安失敗，那就只好把他們當成不穩定因子，無差別消滅了。

陳謝宇心想，真以為比亞迪怕了你？只是不想被你打亂髮展計劃而已，可惡，還挺警覺，沒有上當去和特斯拉爭奪海外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