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圖窮匕見

「不要錢，王教授，這是我自己做了吃著玩的，我送給您，但真不能收錢，這才上了大新聞的，您可千萬別提錢這事兒。」

「嗨！我明白了。」

王教授哭笑不得，因為前兩天微博一條新聞，說有店家在涼茶里添加布洛芬被判刑。

在這種敏感時刻，楊吉祥一沒有食品生產許可證，二沒有藥品經營許可證，一般來說民不舉官不究，可萬一有人舉報，他很容易被當成典型例子而遭到嚴懲。

王教授不會真不給錢，他準備換成其他方式：「你看是我派車來取呢，還是你發順豐到付？」

「我開車送吧，正好要到城裡辦事。」

「行，我在地科院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楊吉祥想想，他也是打算求人辦事去的，不能空手去見對方，於是去地窖拿菜。

鄭秀娥用稻穀殼裝了50枚自家母雞下的土雞蛋，餵了四五天紅薯的小土雞也抓兩隻，全塞進車裡帶上，農村窮親戚能拿得出手的就這些了。

下午四點半，地質科學研究院。

單位偏僻，靠近三環線了，連個院牆鐵柵欄都沒有，用不到一人高的大葉黃楊做隔離帶，路人牽著繩子遛狗隨便穿，說好聽點是親民，開放，實際上是窮。

搞地質的不是玩石頭，就是吃土，能有幾個錢？

楊吉祥開車繞過圓形小花壇，小劉正在一樓大門外等著，對他招手。

「辛苦了。」

「還好，不堵車就很舒服，一個半小時就到。」

楊吉祥後備箱里裝著菜，麻袋裡捆著兩隻雞，兩個10斤的玻璃酒罈裝著蜂蜜枇杷膏，打包好了放在副駕駛腳墊上防傾倒，很細心。

兩人各抱一個玻璃壇，來到王教授的辦公室，裡面還有個中年人，含笑看著楊吉祥。

「小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省地質局的曹副局長。」

「聞名不如見面！小楊很不錯啊，長得一表人才，思想覺悟也高，非常好！」

滿滿的兩壇蜂蜜枇杷膏擺在桌上，大家臉上都笑成一朵花，感謝的話就沒停下過，誇得楊吉祥家祖墳冒青煙，快要被環保局罰款的程度。

「有這兩罐枇杷膏，咱們地科院的那幾個『老咳戶』就輕鬆多了，至少能熬過去今年冬天吧，我是真怕再聽見哪個老同志又走了，殯儀館里又排不上隊，只能在家屬院里擺花圈搭靈棚哭哭啼啼，上下班路過，誰看到心裡都難受。」

王教授感嘆，繼續介紹曹副局長：「小楊，省地質局是我們地科院的上級單位，曹局是照顧我多年的領導，之前也是咳得不行，今天早上吃了你的枇杷膏幾分鐘就止咳了，驚呼神葯，特意來看你。」

曹副局長是個爽快人，直接說：「小楊，我們地質局人多，生病的更多，對止咳枇杷膏的需求很大。我聽老王說，你好像有顧慮？其實我們可以全權委託你製作，沒有任何限制條件，對外嚴格保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操作。」

楊吉祥來的路上就猜到他們會提這個要求，不過從地科院到地質局，級別升了，但沒關係，互利互惠嘛。

他說：「有點不好辦啊，我申請了一個餐飲許可證執照，資料已經提交了，但是我們那邊羊的也很厲害，工商所的處理速度很慢，怕是年前都辦不下來，我連營業執照都沒有，給您生產食品那是違法的。」

這種小事，王教授就能辦了，問清楚楊吉祥具體經辦受理點，承諾說：「我託人幫忙帶話，給你加急辦理，符合資質資料齊全的話，三天之內可以出證。」

「哎喲，太謝謝您了。」

楊吉祥很高興，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下面跑斷腿，上面就是一句話的事。

於是他投桃報李：「我可以再做一點蜂蜜枇杷膏，但產量有限，因為蜂蜜是村裡養蜂戶的存貨，枇杷也是夏天的冷凍品，都不多了。還有，你們不要寄予太多厚望，就當吃水果罐頭，對，跟黃桃罐頭一樣，我這個就是枇杷罐頭，就是安慰劑，別宣傳，別擴散，拜託了。」

哈哈哈哈！

見這小子如此謹慎，兩個領導都笑出聲來，曹副局長鄭重承諾：「小楊你放心，我們尊重你的意思，絕不會傳到外面去。」

楊吉祥雙手合掌鞠躬：「謝謝二位領導體諒，我就是一個普通農民，不想出風頭，更不想惹麻煩。」

資本要是知道這個事，肯定會欣喜若狂。

因為可炒作的東西太多了。

比如說找一家生產中成藥的上市公司，包裝成新款蜂蜜枇杷膏產品，隨便找一些普通路人做實驗，你咳的厲害吧，吃兩口，立馬不咳了，這難道不是奇迹？

觀眾要是懷疑是托，那好，安排網紅搞直播，去大商場，去醫院門口，去地鐵站，去網友指定的任意地方，完全隨機找陌生人測試，照樣立馬止咳。

最後讓自媒體轟炸式炒作，中醫專家集體背書，你是不是就信了這款產品？

在這個全民緊張恐慌的敏感節骨眼上來一套炒作，上市公司股價拉高三四倍，再派發套現狂賺幾十億，一點問題都沒有。

板某根，黃某桃，養某多，外某人，那麼多成功例子可以借鑒，你說你沒有效，董秘連續發公告都沒用，老百姓說你有，你就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在這個敏感時期，低調點最好，否則很容易被網暴，你怎麼做都是錯。

下班后，三人去食堂要了個包間，將楊吉祥從家裡帶來的菜和雞交給廚師加工。

高端食材不需要刻意料理，美味來自純天然。

曹副局長被折服，他品嘗過各地美食，對吃比較講究，因為要控制三高，尤其愛吃素菜，對這種具有濃郁風味的各種新鮮食材毫無抵抗力。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

是時候圖窮匕見了。

王教授說：「今年局裡的年貨還沒定下來，曹局長能不能給小楊一次機會，讓他給大家準備新鮮美味，天然健康的年貨農產品大禮包？」

嚯！

楊吉祥心跳突然加速。

他從王教授眼睛里發現一絲狡黠，立刻明白了。

他送王教授枇杷膏，王教授幫忙解決執照。

他送曹副局長枇杷膏，曹副局長就要用年貨訂單當作回報。

這才叫互利合作！

「好你個老王，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曹副局長也不生氣，看來和王教授關係確實密切，他笑眯眯說：「全局在職員工5500多人，退休職工七八千，機關和局屬單位的福利年貨都從省糧油公司採購，這裡面利益牽扯太大，水很深，我勸你別打主意。」

「這我知道，不動米面油，就額外再加一點水果蔬菜什麼的，誰不同意，就不給他發枇杷膏！」

「哈哈，不至於，不至於拿這個威脅誰。哎，你們地科院自己就可以辦嘛。」

「我們地科院在職110個人，年貨採購才幾個錢，這點量我都不好意思跟小楊提。」

「加上第一地質大隊呢？」

「第一大隊也只有六七百人，要不您再幫幫忙，把國土測繪院，職工醫院也加進來，湊個1000多份，要不顯得咱們太小氣呀，我的曹局長！小楊那邊枇杷膏的原料不足，滿足不了全單位，您不可能每個人都照顧到的，您到時候還不是要按親疏遠近來分配？」

「老王你真是……含蓄點，含蓄點，人家小楊還在呢。」

楊吉祥被Q到，假裝聽不懂，啥也不說，他就看看不說話。

曹副局長嘴上打趣，其實心裡很贊同。

第一地質大隊是省地質局真正的嫡系，負責範圍是省城紅楓市及周邊。

國土測繪院，和紅楓最好的紅楓小學是共建單位，周邊學區房已經8萬一平米了。

而地質職工醫院，現在就能立刻用得上，懂的都懂，不多解釋了。

曹副局長其實心裡已經同意了，但委婉提醒一句：「既然是單位額外掏錢，你很多東西要平衡，各方面都要撫慰好，對吧，主要的還是看價格。」

領導不怕花錢，反正花的都是公家的錢，領導最怕麻煩和投訴，東西一定要好，價格一定要便宜，下面的人要覺得實惠，有用，而不是噱頭大沒屁用的樣子貨，這樣他們才會滿意，罵領導的時候才會溫柔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