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夜騎士

孤寂的永夜，夏歌背靠著砂礫，在黑暗中緩慢而堅定的爬行著。

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個小時，但他爬行的距離卻僅僅不到百米。脫水嚴重的身體已經全面休克，如果不是夏歌本人jing悍的意志還在堅持，恐怕這具身體殘餘的血液早已經停止流動，從而讓他毫無痛苦的死去了。

jing神凌駕於**之上，但換來的結果卻是生不如死的持續休克體驗。如果是其他生物，恐怕早就放棄了，但夏歌沒有。生存這個命題，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何況從他降生在荒涼的世界之初，就只是單純的想活著而已，而經歷了千百年的掙扎求生，「活著」這兩個字儼然已經成為他心中無法擊破的執念。

夜裡殘酷的冷風漸起，細微的風沙從臉頰劃過，鑽進了自己的衣領。「馬上就要起塵暴了吧……沒想到自己還是沒能活下去……」

臨死前的一刻，夏歌想到了很多。已經遺失在困苦歲月中，小時候父母與玩伴的樣子，重新清晰地浮現在自己眼前。

「悔教麟兒長生術，百載千秋孤獨人……」夏歌的眼角出現一點濕潤，或許孤獨地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是他的宿命。

眼角的濕潤在慢慢擴大，逐漸蔓延到他的臉頰，冰涼的觸覺甚至擴散到了他乾裂的唇邊、手背。

「這是……雨！」彷彿是枯木逢chun，夏歌渾身打了激靈，連靈魂都跟著顫慄起來。地球已經多少年沒有降過雨了，或許是一千年、或許是幾千年，反正從夏歌記事起地球上就從沒出現過一朵雲彩。

轟隆！天空傳來一陣巨響無法影響到夏歌，為了減少身體消耗而屏蔽了五感的他，此刻就是沒有味覺、嗅覺的聾子、瞎子。

傾盆大雨瓢潑而下，夏歌奮力張開著大嘴，儘可能多的攝入水分。他渾身的毛孔也順勢舒張，像一塊海綿一般不斷從浸濕的衣物上，貪婪地索取著這些原本微不足道的水漬。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夏歌外放意識中一個模糊的身影突然從沙堆中竄出，一躍從他的腦袋上飛過。

這不是幻覺，夏歌為了減少消耗，幾乎隔絕了身體一切可能外泄的生機，在其它生物的感知中，他就是一塊死物，甚至比一塊石頭還要了無生氣。

「異族的氣味！」幾乎瞬間，恐怖血絲就爬上了夏歌擴散的瞳孔。此時在其它生物眼中的死物，突然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揚起頭顱，用他那並不鋒利的牙齒，狠狠咬在了那隻竄起物的腹部。

血腥的液體，大股大股地流入乾涸已久的口腔，竟是夏歌從未品嘗過的甘洌。

被他咬住的是一隻類似兔子般的黑sè動物，夏歌那並不鋒利的牙齒帶給它不是瞬間死亡的痛快，而是無比疼痛的撕裂感，讓它不得不持續地痛苦掙扎，企圖擺脫這猶如凌遲處死般的殘酷刑法。

但夏歌不肯罷休，他死死銜著黑sè兔子的腰腹，哪怕左半邊臉已經被它奮力踢蹬的後腿劃得血肉模糊，也不鬆口半分。

越是運動血液的流速就會越快，相比於榨乾黑sè兔狀生物體內的每一滴鮮血，被划傷左臉對夏歌來說卻顯得尤為不值一提。

為了活下去，自己甚至捨棄了整個身體，半張臉又能礙著什麼？

很快，黑sè的兔狀生物就因為大量失血而休克了。夏歌將這些入腹的血液都轉化成了勃勃的生機，去滋潤每一個瀕臨衰竭的器官。

如此強大的身體控制力，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終於還是活下去了！」當生機重新回到夏歌奪來的身體，他終於能夠奢侈打開五感，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了。

這不是地球。從第一滴雨水降落，黑sè的兔子竄出，夏歌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但當他親眼看到了黑暗天空中那漂浮的一層烏雲，卻仍沒由來的一陣感到欣慰。

「去那邊找找！遇難者里沒有艾倫少爺的屍體，說不定他真的還活著！」遠遠的，夏歌就聽到了人類焦急的呼喊，和一陣急促的、類似於地獄夢魘的馬蹄聲。

「苟娘養的諾曼人，居然連無辜的老弱都不放過！」又一聲炸雷似的怒吼響起，夏歌立刻猜到這些人應該不是敵人。因此他毫不遲疑的舉起了自己虛弱的右臂，嘴裡咕嚕出呼救的信號。

「救……我……」求救的話，到夏歌嘴邊變成了一種陌生語言。他不得不慶幸，自己在移魂的時候，居然獲得了死者身前的語言天賦。

「有活人！快快快！」搜尋倖存者的騎士雙眼比蒼鷹還銳利，漆黑的夜裡夏歌才剛舉起手，急促的馬蹄聲便朝他瘋狂靠近過來。

「天吶！到底發生了什麼？」湊近夏歌的三個騎士已經被入眼的景象驚呆了。

眼前的少年，腹間對穿的劍孔明顯已經開始腐壞，已經血肉模糊的右腿在地面拖出一道褐sè的血跡，就連如此大的夜雨都不曾將之全部衝散。尤其是半張血面的旁邊，還躺著一隻還在輕微抽搐的魔兔，顯然是在不久前才擊殺的。

或許，再晚一步他就會死了吧？騎士們的腦海中不禁冒出這樣的念頭。

「快！親王的魔葯！」震驚歸震驚，騎士們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跳下馬之後，他們一人扶起夏歌的半個身體，一人處理夏歌腐壞的傷口，一人取出一枚用蠟丸密封的膠囊塞入了夏歌的口中。

魔葯入口即化，一股類似膠質的東西，順著咽喉就流入了腹中。緊接著，夏歌只感覺一股強大的生機在腹中擴散開來，以毫不講理的姿態迅速橫掃身體中各種暗傷，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治癒，甚至脫胎換骨一般。

「大爺的，老子就沒見過這麼土豪的藥劑。」有了這粒神奇魔葯的滋潤，夏歌頓時來了jing神。

在地球的大荒蕪時代，每一種藥劑都是極其珍貴而且絕對對症下藥的。藥劑中的能量只可能少，而絕對不會多，藥劑師說這副葯是用來斷臂重生的，那就絕對不會有壯陽的效果。

而像自己此時吞入腹中這粒魔葯，進入身體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亂修復強化一通，簡直就是對藥劑材料的一種侮辱，xing質之惡劣更甚於暴斂天物。

知道任憑這粒魔葯ziyou發揮是一種可恥的浪費，夏歌當然不可能繼續縱容這種浪費行為繼續進行下去。他選擇了閉上眼，陷入對身體的微掌控狀態，努力的將每一點魔葯能量都用在刀刃上。

沒辦法，靈魂剛降臨時四處危機重重還不怎麼覺得，但現在危機度過了，夏歌才發現這具身體的素質相對原來的自己，實在是太弱了。曾經的自己，就算一根指頭摁死這樣的百萬個，可能都不帶眨眼。

「怎麼暈過去了，這可是黃昏階的聖葯啊，吞服下去不應該馬上生龍活虎的嗎？」扶住夏歌的騎士見夏歌突然閉上了眼，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扶好！大驚小怪什麼，看著傷口至少也是七天前留下的，能堅持到活到現在，在jing神層面上恐怕早就不堪重負了。」年長的騎士呵斥了一聲，然後拿出一個類似豎笛的樂器，輕聲吹了一下。

「他應該是睡著了，不過這些傷口怎麼只癒合了大半就停止了？」為夏歌進行傷口消毒的騎士不由奇怪道。傳說中黃昏階的魔葯，可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怎麼到這位爺身上就不靈驗了呢。

如果夏歌此時知道了這騎士的想法，恐怕又少不得要在心裡腹誹：「這些靠身體機能就能慢慢恢復的小傷，居然還惦記著用藥，腦袋是被驢踢了吧？」

「好了，他受的畢竟是致命傷。我已經向營地回復了消息，希望他就是艾森將軍的遺孤吧，不然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親王大人的笑容了。」年長騎士有些感傷，尤其當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另外兩位騎士也跟著一起sè變。

「他一定就是艾倫少爺，無論從年紀、體形還有遇難地，都和信息上的無誤！」扶著夏歌的騎士敲打了一下自己胸前黑sè盔甲，堅定的說。

「艾倫。」夏歌耳朵微動，將這個第二次落入耳中的名字，牢牢地記在了心裡。看來從今天開始，他就不再是夏歌，而是那個已經被他接收了死亡身軀的艾倫。

「不管那麼多了，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這個沒有太陽風、也不用擔心虛空風暴的世界，簡直就像真的神國。」接收完魔葯所蘊含的全部生機，夏歌完全無視了馬上的顛簸，快速地陷入了自己香甜的夢境。

正當自己已經快要徹底淪陷在幸福的夢想鄉之中，夏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卻突然sè變，時而堅定的發出聲響：「母星，等我。等我找到可以拯救你的辦法，我一定還會殺回去的！」

然後，在幻夢之中，他彷彿看到兒時的父母與玩伴終於朝著他微笑，然後徹底消失、不再給他留下任何一絲牽絆。

「他剛才說什麼？」騎士詫異回過頭。

「沒聽明白，可能是說要殺光那些該死的諾曼人吧！」年長騎士一揚馬鞭，三位騎士六匹馬加上一個昏睡的傷員，便飛速消失在黎明前的地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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