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萌生退意

不得不承認。官場上裙帶關係、橫向聯繫是非常嚴重的，即使長丘縣的防腐倡廉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貪官污吏抓了一幫又一幫，連省委書記唐洪明都特別關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為某些人說情的前赴後繼一般找上黃傑和魯西蒙，甚至是唐洪明。其實不止這樣，他們會找到任何一個他們認為能說的上話的人，動之以情（要錢給錢、要美女人給美女）、曉之以理（彷彿中組部部長一般，只要能與人方便，陞官根本就是小事）、耍潑皮無賴（先是痛哭流涕，轉臉就怒目相對）的也大有人在。黃傑和魯西蒙甚至接到了恐嚇信，讓他們識相一點，知趣一些，否則性命難保，最讓人吃驚的，一天早上，黃傑和魯西蒙發現，他們兩在縣委招待所的房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分別讓人放了一隻沒有了腦袋的公雞和一隻沒有了腦袋的小狗，意思非常明白，如果這兩個人再不收手。門口的兩具屍體就是他們的下場。

面對如此壓力，最先撐不住的是中國人民銀行和正漢地區農村信用社派來的幾個人，他們匆匆扎斷了長丘縣農村信用社的賬目以後，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長丘縣。別人上班掙錢是為了養家糊口，再說類似長丘縣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搞清楚賬目，其它的跟他們沒有什麼關係，虧了的錢大不了做壞賬，只要正漢地區農村信用社不倒閉，困難只是暫時的，只要整個國家的金融系統不崩潰，純樸的老百姓是不會管長丘縣農村信用社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生活沒有什麼變化。再說欠長丘縣農村信用社錢最多的是長丘縣人民政府，真要是讓長丘縣農村信用社倒閉了，長丘縣人民政府也就完了，上面是不會坐視不管的。與其整天在長丘縣提心弔膽的，還不如趕快打道回府，免得惹禍上身。

正漢地委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幾個人一開始也是信心滿滿的想要打大老虎，可是隨著調查的深入，發現的問題越來越多，牽涉到官員的級別也越來越高，再加上明裡暗裡，不少人都得了信，讓他們謹慎一些，適可而止就行了，難不成還真想抓住不放？紀檢工作本來應該鐵面無私、剛正不阿，如果說執行紀律的不是人而是機械，做到這一點也許不難。可問題是紀檢幹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親戚朋友。且不說他們是不是能保證自己真的完美無瑕，就算為了親戚朋友，他們也不可能完全做到絕對的鐵面無私。

隨著時間的推移，挖掘的深度進一步加大，正漢紀委調查組的壓力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起來。已經有幾個幹部流lou出想要回去了的意思，只不過被紀委主任劉四平一直壓著，這才沒有誰說什麼。這天早上，按照計劃應該是劉四平帶一隊人繼續追蹤馬力本的問題，另一隊人應該由副組長侯冠英帶隊調查長丘縣委辦公室主任張鵬翔的問題。從招待所出來以後，劉四平就發現侯冠英的臉色很不好看。

「老侯，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沒有休息好？要不今天你在家休息一下，張鵬翔那邊讓小張他們幾個去就行了。」自從來到長丘縣，紀委的一幫人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天，誰都不是鐵打的，長期這樣連續工作，誰也受不了，特別是侯冠英的年紀是紀委這些人當中最大的，劉四平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累了。

「沒事，堅持一下就挺過去了，總不能丟下工作不管吧。」侯冠英的臉色很不自然。不過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這到也是，大家就再堅持堅持，等長丘縣這邊的事完了，我請大家喝酒。」劉四平這也是沒有辦法了，就算明明知道侯冠英不舒服，可是要想拿下張鵬翔，沒有他還真不行，誰讓侯冠英是這些人當中最有經驗的哪。

這樣的對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誰都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大家都沒拿這當回事，該幹什麼幹什麼。

小張他們幾個畢竟年輕，到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相反還感覺到挺興奮，張鵬翔有問題是毋庸置疑的，關鍵是要通過他調查處他後面的人。前一段時間的調查，張鵬翔在擔任縣委辦主任期間，負責處理長丘縣毛紡廠改制的問題，結果一個固定資產達到800多萬，負債500萬，有300多名工人和面積達到30多畝的毛紡廠在他的操作下，被以象徵性一元的價格賣了出去，接手的買家以最快的速度將毛紡廠所有固定資產全部賣掉，地皮也被改變了使用性質，成了商業用地。這樣的事情本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少地方都存在這樣的情況，可問題是所謂的港商並沒有完全履行合同，一次性將買斷工齡的錢全部支付給工人。他們將土地轉手賣出了以後，一夜之間人去樓空。丟下了一個爛攤子給長丘縣。為了這個事情，長丘縣一直都跟原來毛紡廠的職工扯了好幾年，買下了毛紡廠土地的開發商也因為毛紡廠的職工捨命相拼，土地開發的事情一直沒有辦法進行。

當年之所以由張鵬翔負責處理毛紡廠改制的問題，正是因為這些開發商是張鵬翔招來的，出了這樣的事情，當然要找他。連續多天的訊問，紀委調查組的同志發現，張鵬翔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他答應好好考慮考慮，今天應該就是收穫的時候了。

訊問是在長丘縣武裝部招待所進行的，為了防止串供，紀委想方設法將這些被調查的人分別關押，當然了，關押的地點對外保密。

按照規定，紀委訊問的時候一般應該同時有三人在場，確保問詢的真實可kao。平時訊問都是在招待所的房間里進行的，可是今天很意外，侯冠英借口房間里空氣不好，跟縣武裝部要來了會議室的鑰匙，幾個人帶著張鵬翔到了招待所的會議室。

跟往常差不多，侯冠英一如既往的交代了政策和幾位的工作方式，要求張鵬翔打消僥倖心理。老老實實的交代問題，也許是因為張鵬翔已經有了心理崩潰的跡象，侯冠英今天交代政策的時間特別長。

「小張，我的水杯忘在房間里了，你去幫我拿一下。」彷彿話說多了一般，侯冠英習慣性的伸手拿杯子，卻發現自己的杯子放在了張鵬翔的房間沒有帶出來，於是交代小張去幫他拿。

小張當然不疑有他，起身出了房間。張鵬翔住在三樓，會議室在五樓，一上一下。小張來回的時間怎麼都得好一會。

誰也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侯冠英又說了幾句，突然捂住了心口，緩緩的趴在了桌子上，一邊負責記錄的小吳一看不對勁，頓時緊張了起來：「老侯，你怎麼了？」

「我感覺很不舒服，你趕快去叫車，恐怕我得上一趟醫院了。」侯冠英顯得很難受的樣子。

畢竟是縣城，碰上身邊的人有病痛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叫救護車，而是想到將人送到醫院，這也是習慣了，小吳一聽侯冠英這話，想都沒想，拔腳就往樓下跑。

張鵬翔本來也以為侯冠英是不舒服，看到小吳跑下樓以後，趕忙上前，想看看侯冠英到底怎麼樣了。

讓張鵬翔沒想到的是，他剛走過來，侯冠英坐了起來。

「有人讓我告訴你，當初長丘縣毛紡廠的事你是得了好處的，按照你現在的情況，到時候也免不了一個死，與其這樣，不如早去早好。至於你的家人和孩子，那個人會在這個事情平定下來以後給他們一百萬，讓他們衣食無憂。否則雞飛蛋打，雖然他肯定會受牽連，但是憑他的關係，最多是把錢吐出來，但是你死了以後，你家裡恐怕就不好過了。還有就是，別看你爸已經離休了，但是他當初在任上乾的幾件事還是有人知道，可能你也不希望看到你爸爸那麼大年紀去坐牢吧？」侯冠英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不自然，畢竟這是在勸人自殺。

張鵬翔一下怔住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一直訊問了自己十幾天的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嗬、嗬、嗬，我還以為你們紀委的幹部有多清廉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張鵬翔苦笑著說，他接著問道：「你能保證那個人說的都能兌現么？」

「我什麼都保證不了，要不是為了孩子，你以為我會幫他傳這個話？我也是被逼的，不過我相信一點，至少你父親可以置身事外了，有你父親關照，就算沒有那一百萬，你老婆和孩子應該沒事。至於你，怎麼都是個死，你自己考慮吧！」侯冠英這話說得很絕，他沒有辦法不絕，當初為了讓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孩子能上大學，他昧著良心，賣下了他兒子一個同學的錄取通知書，後來還是求道了那個人的身上，兒子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辦好改名手續，學校方面也沒有說話。別人說了，要是侯冠英不知好歹，他兒子冒名頂替的事情就會被說出去。到時候不但兒子會被學校退學，他自己也會因為這個事情受到紀律處分，很有可能會開除公職。再有兩年侯冠英就可以退休了，他希望自己能善始善終。

「我明白了，說得有道理。不過你就不怕我拼個魚死網破，把你今天說的事說出去？」張鵬翔顯得很平靜。

「你說我會承認么？再說了，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自己看著辦吧，小張馬上就上來了。」侯冠英說著又趴到了桌子上。

張鵬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兩眼盯著天花板發起愣來，誰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小張只知道，當他回到會議室的時候，張鵬翔站起來很詭異的對著他笑了一笑，接著兩步搶到窗前，一頭栽了下去

張鵬翔的死。讓長丘縣的工作顯得越發艱難起來，說什麼的都有。張鵬翔的老婆帶著兒子整整在長丘縣委縣政府鬧了兩、三天，硬說是紀委的人逼死了她的丈夫，正漢紀委也是有口難言，再加上連唐洪明也發了話：長丘縣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就以張鵬翔的死為分水嶺，查出來多少算多掃，後面的不要再查了，更不要往高了追究，事情告一段落。至於張鵬翔的老婆孩子，由正漢地委出點錢，打發回家算了，省得鬧得長丘縣委縣政府沒有辦法工作。

一場轟轟烈烈的打老虎運動落下帷幕，正漢地委為長丘縣補充了大量幹部，這些幹部基本上都跟長丘縣沒有什麼直接聯繫，都是從正漢地區別的縣調來的，長丘縣基本上整個班子都換了血，黃傑算是真正當家作主了。

對於這個結果，黃傑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在他的理解長丘縣這麼明顯的問題，只要挖下去，肯定能挖出更多東西來，省委書記和地委書記一個親自坐鎮，一個態度堅決，按理來說應該很順利才對，可是到頭來還是搞了個虎頭蛇尾，實在讓他很不甘心。第一次，黃傑萌生了退出仕途的念頭，當官太累了，勞心勞神不說，還得處處小心，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背後的人想搞什麼名堂？與其這樣整天累死累活的，還不如好好的退出來，老老實實的當個小富翁，逍遙的過自己的日子。

萌生出退出仕途的念頭以後，黃傑跟家裡商量了一下，李冬梅當然二話不說舉手贊成，再她看來，就黃傑這個干法，就算當再大的官又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個勞碌命？憑黃傑的本事，老老實實的掙錢多好？再說就算他想干出點成績，幫助更多的熱，也不一定非得當官，有錢了多投資幾個工廠什麼的，要不然還可以捐款辦學，怎麼都是幫助老百姓，不過是方法不同罷了。至於黃寶順的想法也差不多，當了這麼多年的幹部，黃寶順早就看明白了，所以他一直以來都不願意當一把手，更願意搞一些務虛的工作，所以對黃傑的這個想法當人是舉手贊成。

這下，黃傑開始動起了腦筋，怎麼說長丘縣都是他仕途的最後一站了，總得有個好成績，否則就這麼走了，還不得讓人看不起？

沒有了約束，黃傑決定放開手腳大幹一把，好好的把長丘縣發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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