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揮屠刀滿城血雨 效先帝二世巡遊

趙高此人諂媚妄上，鑽營貪權，然心思敏銳行事狠辣，心中全無一絲忠義之念，與李斯相比，更顯奸臣本色。

他情知李斯可能會出手阻攔，故一開始便沒有知會三公九卿等朝廷百官，而是以雷霆手段抓捕斬殺十餘位公子，以此斷絕李斯從中阻撓之機會。

因為眾公子不死，日後知道是他攛掇二世之故，眾怒難平之下，恐怕他等不到沙丘謀逆之事泄露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眼下既成事實，轉眼十二位公子就戮，李斯和文武百官即便是成心阻止亦為時已晚。

屠刀一起，再無轉圜餘地。

此時李斯已然心態崩潰，趙高再無掣肘，指揮郎中府下屬朗將和羽林衛四面出擊，趕赴京師之外抓捕其餘公子。

京師西門往雍都方向，將閭昆弟三位公子在一群家臣奴僕簇擁下，乘車騎馬亡命奔逃。

三人本攜歌姬在西郊踏春遊玩，忽聞京城喧鬧，不久便有家僕驚恐騎馬疾馳來報，趙高持諭令滿城搜捕諸位公子，已有數位公子被捕，三人尚未清醒，片刻又有家僕倉皇來報，十餘位公子皆被趙高斬殺於西市，三兄弟亡魂大冒，顧不得通知家人縱馬遠逃。

大秦起於西垂，初都城建於雍，后數度遷都，今都於咸陽，然雍城作為大秦故都，諸多先王皆葬於此，祖廟亦在雍都，大秦王族公室，凡公子成年，必至雍城冠禮，因此雍城一直未廢，留有禁軍宦官以及諸多府衙官吏照看，將閭雖眼下還不知京師發生何樣變故，但他自小聰慧機敏，為人寬厚，成年之後亦深得京師百姓愛戴，屬下有不少機敏謀略之士。

因此在得知諸多公子被抓，片刻又即被殺之後，皆勸三兄弟速奔雍都，只要到達雍城，以公子之名掌控雍都禁軍，則還有掙扎之力。

然趙高更知所行之事要速斬速決，因此幾乎在京師抓捕諸公子之時，便已知曉將閭三兄弟去向，還不等李斯前來，便已經安排朗將羽林衛出西門追捕。

於是，將閭及昆弟三人剛逃出京師不過二十里就被追上，面對上百值守皇城的精銳禁軍，三兄弟及家臣奴僕毫無反抗之力，很快便被抓獲送回京師。

公子高本在涇陽監軍，距離京師亦不過三十里，聽聞眾兄弟不是被抓就是被殺，情知在劫難逃，同時也能想到事情原由，由此並未逃走，而是等到前來抓捕的軍吏上門，才從容上書曰：「今知必死，然死得其所也，願為父皇殉葬，望陛下念及兄弟之情，饒家人一死。」

書很快送至曲江苑，胡亥大喜，令賞公子高十萬錢，於始皇帝陵寢地宮西五里處辟殉葬坑，並以君侯之禮下葬。

於是不過一日，始皇帝所出二十餘子以死過半。

數日後，公子高殉葬禮畢，趙高回曲江苑復命，曰：「陛下，京師諸公子或抓或戮，大局已定，尚有數位公子不在京師，於關中諸縣巡視或監軍，臣已經派人抓捕，旬日可歸，然臣以為尚有隱患未除。」

胡亥驚曰：「眾公子皆歿，如何還有隱患？」

趙高曰：「臣前所述，眾公子皆娶勛貴之女，眾公主則嫁勛貴之子，故諸公子公主與滿朝勛貴皆成盤根錯節之勢，不分你我內外，公子皆死，嫡親姐妹必懷恨在心，如若陛下離京巡遊，有公主蠱惑勛貴復仇甚至謀反，陛下豈能安心耶？」

胡亥肅然點頭，曰：「郎中令言之有理，既如此，所有公主一併殺之！」

屠刀一起，看到諸多兄長接連受戮，胡亥心中再無驚恐，反而是興奮不已，只要把這些能夠威脅他皇位的眾兄弟姐妹殺的一乾二淨，大秦就永遠是他的天下，且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弔膽篡位之事敗露。

趙高得胡亥諭令，再趕赴京師。

一日之間，十位已經出嫁的公主盡皆被捕投入監牢，眾女驚恐無助，於監牢哭號乞饒，希望面見胡亥，然胡亥根本不聞不問，一切生殺予奪之權盡皆賦予趙高。

又數日之後，赴關中各地的朗將羽林衛陸續歸來，將剩下六位公子抓捕歸京，趙高稟報胡亥之後，將眾公子連同十位公主一併押送咸陽東十裡外的杜鎮，用石碾全部活活碾死。

此刑殘忍至極，遠勝腰斬分屍，胡亥為震懾天下，令眾公主夫君家人現場觀看，看著一個個流淌著帝血之女慘叫著被碾壓成血肉泥漿，圍觀者無不魂飛魄散，家人親眷更是哭聲震天，面咸陽以頭搶地，祈求二世引刀一戮，免得公主受如此苦難。

李斯和文武百官目睹慘狀，皆掩面泣哭然又無可奈何。

如若沒有和趙高媾和，李斯必然要挺身而出阻止這場慘絕人寰的殺戮。

然今日今時，他亦情知自己回天乏術，只能聽之任之。

趙高雖然行事狠辣，然亦是掩蓋矯詔謀逆之事最好方法，從矯詔之日起，他便已再無退路。

刑畢，現場一片血肉模糊，諸公子公主筋骨皮肉皆碎，已經不能辨別人形，收斂的宗正府吏和奴僕無法辨認，只能以鏟取之，連同血水泥石一起運往始皇帝陵寢地宮西二十裡外挖坑殉葬。

可憐這些公子公主，皆是天家子女，金枝玉葉身份高貴，卻不想始皇帝剛死，陵寢尚未完工，便被身為同父血親的胡亥全部殺死，且死的凄慘無助。

眾公主公子葬畢，趙高回宮向二世復命，曰：「眾公子公主皆戮，唯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臣欲罪之，然三人皆不願伏法，還請陛下示下。」

胡亥冷笑曰：「眾兄皆死，三人豈能獨活，令賜死！」

於是趙高遣使者持御書至內宮見將閭兄弟，曰：「公子不臣，罪當死，本使前來執法！」

將閭擊窗大吼曰：「宮廷之禮，吾未嘗逾越，宗廟之位，吾未敢失節，應召奏對，吾未曾失言，何為不臣？死則可矣，可否讓我死個明白。」

使者答曰：「臣未得上諭，只是奉命行事，公子徒呼無益！」

兄弟三人泣而淚如雨下，將閭仰天大呼曰：「天理何在，吾等無罪也！」

將閭連呼三聲之後拔劍自絕，昆弟二人也隨後破腹自盡。

至此，始皇帝二十餘子，十位女兒，自去年八月扶蘇被賜假詔蒙冤自盡之後，至今全部死於非命，只留下胡亥這位大秦二世皇帝，雖然世間再無人威脅和爭奪他的皇帝位，然卻血親死絕，真正變成了孤家寡人。

可嘆始皇帝一生雄才大略，威震華夏，被後世尊為千古一帝，華夏祖龍，但卻最終落得一個親人自殘絕戶的悲慘結局，而他本想傳承千世萬世的大秦，也最終被他這個不肖幼子徹底葬送。

將閭三人死，胡亥最後一塊心病徹底清除，至此更加驕奢淫慾，日漸頹廢。

二月中，胡亥歸咸陽，召百官臨朝，曰：「朕欲效仿先帝巡遊天下，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若是以往，百官勛貴定然會有人出面陳情阻攔，畢竟始皇帝最後一次巡遊剛過去不到半年，況且始皇帝下葬之後陵寢尚未完工，加之巡遊勞民傷財，並不適合巡遊，然眼下，二世剛屠盡自己滿門血親，渾身血氣翻滾，有若魔鬼居於天子御榻，滿朝文武皆若寒蟬，靜默無聲無人反對。

胡亥見百官如此，十分得意。

想當初始皇帝在位時，百官雖然敬畏，然遠不如眼下安靜，每次巡遊之前，總會有人跳出來橫加阻攔，但今日，他只一句話，竟無一人反對，可見自己天子威儀，遠勝先帝。

「既然如此，就勞煩丞相安排吧，朕困了，昨夜歌舞飲酒太晚，先回宮休息去也。」

胡亥也不管滿朝文武臉色，打著哈欠起身，在一群宦官內侍簇擁下離開朝堂。

百官皆面面相覷，然後都看向李斯。

李斯無奈，只能坐鎮朝堂開始布置巡遊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