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031 看夠了么?(大修)
她甚至看不清對方的具體五官和面相,然而就是那一眼望去,她的視線里先是一片朗朗青雲,罩著密林,與天地相接,而在這片青雲與天地之間,這人宛若從天而降般就那樣突如其來驟然出現在了她頭頂的視線中。
只見對方一襲白袍,衣袂飄飄,他微微背著手,負手而立,儀態清泠,丰神灼灼,又見他形銷玉骨,身帶冷霜而來,清冷如玉的身姿與密林與天地相融,他面色清寂的站在那裡,宛若俯瞰眾生,有睥睨天下之威儀,一時令天地都為之失色。
有那麼一瞬間,柳鶯鶯被眼前的這道光耀刺得雙眼微眯,竟一時有些睜不開目光,竟一時不知究竟是被他周遭那抹耀眼的日光所刺,還是被他自身散發的光芒所刺。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雙眼終於漸漸適應了這抹環繞攏在他身側的日光,視線再順著那道清俊的側臉慢慢朝著那副臉面上看去時,只見對方面若仲秋皎月,顏若畫中之泉仙,又見他目若耀月,眉若遠山,其面容燦若皎皎春花,艷若灼灼桃瓣,卻又冷若臘月之寒梅,真乃封侯貌,神人比,公子真乃畫中見,人間不見此來仙,其蘭芝玉樹之姿,唯有謫仙如是!
這是人?
莫不是天上的神仙罷?
看到這張臉后——
這天底下,除了她,竟還有人能生成這個樣子來?
柳鶯鶯怔了一下。
心中下意識地這般腹誹著。
上一次這樣被驚艷到還是昨夜,她在燭光下攬鏡自照時。
咳咳!
好罷,言歸正傳。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柳鶯鶯竟都有片刻的恍神。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一抹清冷銳利的目光投放到了柳鶯鶯面上,神仙側目朝著她看了來,面色清冷道:「看夠了么?」
那道聲音低沉渾厚,有種撥雲見日的醇厚磁性,卻又如同清晨的寒露,透著一股淡淡的微涼,一下子將眼前的迷霧撥開,令人在恍惚神色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這道聲音一起,柳鶯鶯瞬間回過了神來,立馬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道:「夠了。」
一邊下意識地回著,一邊暗自想著,這世間能夠恍她目光的人不多,這人必定算是一個。
正要松穗避嫌。
然而下一刻。
四周驟然一靜。
彷彿有什麼不對。
柳鶯鶯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呃,柳鶯鶯自己是美人,從來只有旁人看她看呆的時候,沒想到自己也有將旁人看呆的時候。
果然,狐狸精者,不論男女。
柳鶯鶯這回答,太老實了,老實到……透著幾分輕佻的意味在裡頭。
柳鶯鶯一時微囧。
正當她想著這時候自己是該表現出淡淡的尷尬化解眼前這份尷尬更為合適,還是該假裝無事發生時。
而就在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噌地一下不知想起了什麼。
不過片刻功夫,便見逐漸清醒過來的那雙桃花目雙目微微閃了一下,下一刻,彷彿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悄然抬眼朝著頭頂之人看上,迎上那抹狹長鳳眸。
柳鶯鶯美艷的面龐瞬間紅透了一片,飛快低下了頭去。
低眉斂目,頷首峨嵋間,粉腮紅潤,竟百般風情。
若叫旁人瞧了去,三魂七魄定然當場丟了六魄去。
可惜沈琅並非旁人,他只鳳眸微眯,淡淡掃了那抹含情凝睇之人一眼,下一刻,那雙狹長的鳳眸便毫無留戀的直接從柳鶯鶯面龐上移開,落在了柳鶯鶯手中的玉佩穗子上,薄唇輕啟,不多時,只面色無情地吐出了幾個字,道:「可以鬆手了么?」
聲音並不寒冷,甚至透著淡淡的溫潤,卻有種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令人不得不從的威儀。
幾乎是在這句話從對方嘴裡吐出的那一刻,只見柳鶯鶯頷首下的嘴角略微一僵,一抹淡淡尷尬之色染上心頭。
嘶,不想,竟是個不解風情之人!
不過轉臉的一瞬間便又見她眸光一轉,立馬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這才初初反應過來自己眼下手中竟還扯著對方腰間的玉穗子不曾撒手,甚至將他清冷飄逸的衣袍上扯壞,將他的腰帶都扯歪了幾分似的。
晴天白日里扯著男子的衣袍和腰帶?
這個動作——
好吧,便是不用偽裝,柳鶯鶯當即臉色也是微微一脹,「恨不得」鑽進地縫中去。
立馬便要鬆開手中的那把穗子來。
卻不料在她抬手之際指尖卻微微一頓,下一刻,只見柳鶯鶯不知看到了什麼,竟秀眸惺忪,臉直接脹成了一塊紅抹布來。
隨即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頭頂之人一眼,不多時,她輕咬紅唇,忽而冷不丁抬手來朝著頭頂之人那抹精瘦結實的窄腰上小心翼翼地觸碰了去。
卻不料,幾乎在她的指尖碰到那抹腰際的那一瞬間,白色的袖袍自柳鶯鶯眼前一晃,下一刻,一抹劇烈的疼痛感從她的手腕處傳了來,疼得柳鶯鶯美眸晶瑩,柳眉瞬蹙,一時紅唇緊咬,嘴裡瞬間溢出一聲:「公子,嘶——」
一陣電光火石間,沈琅早已抬手生生掐住了這隻並不安分的手。
那隻手手指修長,指骨根根分明,骨節凌厲,蒼勁有力。
掐在她的腕子上,似個鐵鉗,生生要將她的手腕一把掐成了兩截來。
柳鶯鶯的桃花目里瞬間水淚汪汪的,蓄滿了兩池晶瑩剔透的水來,當即緊咬紅唇,連連忍痛呼痛,只隱隱委屈又無措道:「勾……勾住了——」
她柳眉微蹙間,望向對方腰際。
沈琅聞言冷眼一掃,這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腰上的玉佩穗子纏在了她手腕上的金鐲子上。
幾根玉穗,將她的手腕跟他腰間的腰帶緊緊連在了一塊兒。
意會過來,那般輕浮動作原是要解繩。
正好這時,柳鶯鶯的手臂掛在了他的腰間,一縷袖沿順著手臂滑落,露出雪白一段酥臂。
在晨曦的暖光照耀下,白得晃眼。
沈琅清冷的目光一定,匆匆掃過一眼,抿唇片刻,嗖地一下鬆開了柳鶯鶯的玉腕。
目光側避。
柳鶯鶯的手腕失去了桎梏,終於得了一半自由,以及一圈鮮紅刺目的指痕印跡。
然而無故被人這般粗魯對待,到底委屈,只見柳鶯鶯雙眼微微一紅,似眸含晶瑩淚花,然而眼下卻也顧不得這般憋悶和疼痛,當即抿著唇湊了過去,欲飛快將纏在手腕處的玉穗解下。
然而許是只手不便,又許是玉穗纏在金鐲子上纏繞得較緊,解了許久柳鶯鶯都沒能將穗子解開。
此刻沈琅負手而立,她則蹲坐在他的身前。
兩人隔得太近,姿勢狼狽又……曖昧。
久解不下,柳鶯鶯面帶焦急,鼻尖甚至冒出一絲薄汗來,良久良久,只見她將心一橫,忽而咬牙一把將湊了上去,湊到那人腰前張嘴一咬,欲將那兩根玉穗輕咬開來。
卻不料,就在柳鶯鶯這動作一起時,猛地便見那抹白袍瞬間警鐘大作,飛快側身避讓,與此同時,沈琅眼裡寒光乍現。
一柄森森匕首驟然展現,直接揮刀斬斷了那幾根糾纏的穗子。
玉穗的牽攥力在斷開的那一瞬間徹底消失,又因柳鶯鶯小腿疼痛,體力不支,在牽引力斷開的那一瞬間,柳鶯鶯身子不穩,直接啪地一下側身崴坐在了沈琅腳邊。
沈琅指尖一個打轉,匕首瞬間入了袖袍,不見了任何蹤跡。
再一抬眼時,只見腳邊的倩影側坐斜歪,身姿狼狽,一手撐在地面,清晨地面的淤泥沾染在了那幾根蔥白的玉指上,一片泥濘污穢,一手捏著帕子,一時輕柔左腿,一時抵在眼角,輕咬紅唇,不知是腿疼,還是滿臉委屈,只側過了臉去,似在偷偷垂目拭淚。
雖身姿狼狽,可少女的身姿歪歪斜斜,勾勒出一抹別樣的妖嬈姿態來,一顰一足間,分明透著別樣的嫵媚搖曳。
沈琅狹長的目光隔著裙袍在那抹纖細的小腿上掠過。
想起那日那句「戴上這朵花,能勾得你大堂兄么」,沈琅瞬間眉頭輕擰,片刻后,直接將袖袍淡拂,毫不留情的轉身便要離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態。
不想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卻見這時,身後忽又傳來瑟瑟發抖一聲:「公子——」
聲音嬌媚柔弱中透著淡淡的驚慌失措。
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如若蚊蠅般啜泣著擠出一句:「救我——」
那嬌吟的聲音中透著一抹淡淡的渴求。
沈琅腳步微頓,背在身後戴著玉扳指的拇指在微握的拳上轉了半圈,終是淡著臉背著手轉過了身去,便見那抹嫵媚妖嬈之姿眼下正顫顫巍巍的縮成一團。
她的身側,一團偌大的雪白湊了過去,湊到了她的臉旁各處正一下一下輕輕嗅著。
原來,她眼下已成了雪狼的盤中餐。
落入柳鶯鶯的眼中,只見赫然是一口鋒利的森森白牙朝著她的臉面啃咬了來。
原是那頭雪狼!
她險些將這個危險的猛獸給拋在了腦後了。
真真是美人誤我啊!
見那沈琅目光投射而來,柳鶯鶯瞬間渾身僵硬,一動不動的捲縮在地上,只欲哭無淚,苦苦哀求道:「公子,救我!」
可謂鶯鶯一滴淚,天上一顆星。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真惹人憐愛。
然而沈琅的視線在她指尖緊握的那枚金簪上淡淡一掃,竟看戲般好整以暇、神情冷淡,甚至止步不前,絲毫沒有要上前相助的意思。
淡綠色的衣袍輕輕抖動間,殊不知落在沈琅眼裡,有多麼浮誇和矯揉造作。
柳鶯鶯見對方這般冷漠的態度,嘴角微抽,只隱隱快要裝不下了,當知她的苦肉計、美人計和連環計竟雙雙失了手來。
一時緊咬了牙關,在心裡頭臭罵了句「狗男人」,男人歷來自大,憐惜弱者,若是換成旁人,英雄救美之人早已層出不窮。
不想,她今兒個是碰上了個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的木頭樁子不曾?簡直白瞎了那樣一張好臉了。
怪道沈月靈嘴裡冒出那句:比鬼還可怕了。
若讓柳鶯鶯來說,該是:比鬼還無情!
只不知眼前這人究竟是何時出現的,莫非將方才她拔簪與那頭狼搏鬥時的動作瞧在了眼裡?
只是,裝到一半停下來反而更假。
心裡這樣想著,一時緊閉上了眼,微微呼出了一口氣,等再一睜眼時,
生死關頭,不知打哪兒激發出的一股神力來,柳鶯鶯目光一抬,視線落到某處,竟在電光火石間靈機一動,忽而抬手快准狠一把緊緊薅住了對方腰間的玉佩穗子,借著這股力道一路身姿輕盈的「飛」了起來。
淡綠色裙擺在空中劃過一抹優美弧線!
不過片刻功夫,她人早已飛快藏到了沈琅身後。
假意驚恐害怕飛速躲在他的背後,實則將人推到猛獸面前充當為人肉盾牌,一時花容失色,牙齒打顫,面色浮誇道:「公子護我——」
這一切動作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柳鶯鶯做的行雲流水,得心應手,沒有半分生疏和猶豫。
柳鶯鶯:這叫給台階就下,不給,老娘自己跳上台階,然後——下!
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