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十四）

「貓？」李若若看向一驚一乍的唐小魚，「你是說，boss手裡抱著的那隻布偶貓？」

她當然也注意到了那隻貓的存在，只是迷宮怪物本就是不可靠常識推測的存在，Boss更是如此，抱這一隻貓也許只是人家的興緻所在。而且她之前被白承星點醒，現在看什麼都是一股懷疑的態度，覺得那隻圓潤貓咪能被Boss抱在懷裡，說不定也是一種很可怕的怪物。

「那又不是他的貓。」唐小魚臉上還有一絲先前的震驚，臉色略顯煞白，唇上是自己咬出的紅印，「他、他……他身為一個副本boss，怎麼還偷貓呢！」

「……」

見她握著鐵弓，又是最早來到迷宮中心，甚至可能和Boss打過交道的人，新來的幾位玩家現在被嚇得夠嗆，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反駁。

只是，他們也不免在內心腹誹：不就是一隻貓嘛，何必那麼看重。

就算那隻貓很漂亮，是你的，但Boss發怒要殺人，你總不能為了一隻貓，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吧。

而且。

Boss好像也沒偷貓。

他是光明正大的……強搶民貓。

……

綿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呢。

它在兩腳獸懷裡躺得好好的。雖然眼前這個兩腳獸作為「獎品」，不是特別聽話，抱起貓來更是生疏，兩隻胳膊調整了許久才弄出一個貓躺下去不會被膈應的姿勢。但綿綿是只寬容的布偶貓嘛，願意抱它就已經是很好的兩腳獸了，何況他還願意調整姿勢。

為了獎勵兩腳獸，綿綿徹底躺進他懷裡，小腦袋一歪，貼著人家的胸口，柔軟的四肢墊在肚子邊上，特別乖巧。

好像發生了什麼很嘈雜的事，嘰嘰喳喳的玩家又多了幾個。

綿綿沒注意，它在專心致志地呼嚕呼嚕。

【喵喵喵，它真的好可愛啊，誰都可以抱的樣子】

【而且掉毛也好嚴重，蹭了蹭，boss的衣服上已經很多毛了】

【掉毛嚴重？來我這裡，我一口氣親禿就不用治啦！】

鏡頭一直在綿綿身上，吵鬧的遊戲電子樂被刻意壓低了，只有貓貓治癒的呼嚕呼嚕聲隨著直播傳遞到每一個觀眾的耳朵里，痒痒的。這畫面太過歲月靜好，一時間直播間里的人也完全沒注意，背景里到來的新玩家，似乎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等到Boss抱著貓，轉過身，大家也依然沉浸在一種安詳寧和的氣氛里。

就好像這不是什麼危險的闖關遊戲，只是一個聚眾吸貓的場所。

Boss的手指很好看，尾戒埋在貓毛里，輕輕壓在綿綿的背上，一順而下，又再次抬高，重新落到它的後頸。

這動作稱得上溫柔，他說出來的話就未必了。

【那幾個新人玩家說出這種話，真是完全不怕死】

【不覺得這個boss好像更強了嗎？以前好像做不到這種程度】

【與其說他是規則的制定者，不如說是同樣被規則束縛的一員，就是不知道規則能否一直壓制他】

【笨蛋貓貓快離開他那裡啊，這壞傢伙揮揮手就能把你掐死的！】

【可惡，他的胳膊就那麼舒服嗎，貓貓眼神都迷糊了，我舉報！邪惡boss裝模做樣就知道欺騙小貓！】

等到Boss折騰完幾個玩家，消失在棋盤格內，回到了那個普普通通的房間，直播間內就更鬧騰了。

【好啊！看你這boss人模狗樣的，恐嚇新玩家，居然就是為了把貓貓偷走】

【來人啊！狗東西搶貓貓啦！】

【貓貓不要跟壞男人貼貼！和我貼和我貼！】

任憑外面如何激動，也沒法長出兩條能穿越屏幕的胳膊，把柔軟的布偶貓從Boss懷裡搶走。而且……

綿綿仍然沒有感受到危機，它窩成一團，用自己的體溫把這隻兩腳獸略有些冰冷的懷抱給捂熱了，現在暖融融一片，更捨不得動彈了，被抱著走也只是哼哼唧唧的，想要兩腳獸走得更平穩些。

它的小短腿走路那麼累，果然還是躺在兩腳獸懷裡被抱著走最舒服了喵。

房間里的氣味比較陌生，但沒有陰冷和刺鼻的血腥，傢具的擺放讓綿綿想起自己家那種擁擠而踏實的感覺，有很多貓貓可以跑跳玩鬧躲藏的地方，比棋盤格空間里的冷厲寬闊柔和太多。

綿綿最喜歡這種能帶來安全感的地方了。

「喵……？」

它迷迷糊糊的，享受著不輕不重的撫摸，忽然被人傾瀉懷抱，整隻貓從溫暖的胳膊上流淌下來，在沙發上匯聚成一顆貓團。

腳下是它落在這兒的枕頭。

踩著依然很柔軟，但沒有活物的那種溫度，肉墊觸感冰涼涼，不夠舒服了。

它疑惑地看著把它放下來的兩腳獸，不解。

難道這一隻穿著黑色衣服的兩腳獸，也要像先前的喻夜一樣，把它丟掉嗎？

「喵……」

綿綿登時委屈起來了。

小貓咪受不了這種兩腳獸的薄情，海藍色的眼眸里要溢出水來，柔軟的爪子抬起，輕輕按在黑袍人的衣角上。

是挽留。

【綿綿，你挽留他做什麼呀。】系統的聲音已經是那種古井無波的麻木了，【你只有一片身份牌，如今已經用掉，折回去重新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別勾搭boss啦！你看見他剛剛差點把兩個玩家弄死嗎？】

「喵嗚……呼嚕呼嚕呼嚕……」綿綿央求了一會兒，果然等來了一隻手重新撫摸它的腦殼，揉揉腦袋又揉揉側臉，最後在撓撓下巴。

當手指落在腦袋中央的時候，它的兩片耳朵就下意識松垮下去，往兩邊撇，撓側臉的時候，耳朵又豎起來，看著特別像是那種會自動迴避觸摸的小玩具，太勾人了。

於是那手指摸著摸著，似是無意地碰了一下耳朵邊的軟毛。

尖耳朵瞬間抖動了一下，想把那種痒痒的東西抖開去。

又摸了摸下巴。小貓咪再度放鬆了警惕。

手指又觸碰到耳朵邊的軟毛了。

這回肯定是故意的，這兩腳獸就是想碰它的耳朵玩。

「喵嗷。」綿綿耳朵太敏感，被碰了就會忍不住縮。它不是很滿意這種故意碰耳朵的服務，眯著的眼睛睜開，幽怨地盯了一眼。

系統好像說的是沒錯，這個兩腳獸好壞，摸小貓咪耳朵，超壞！

貓的脾氣瞬息萬變，加上剛剛被摸夠了，綿綿鼓著一肚子氣，扭過頭，踩著枕頭轉身，用自己的貓屁股對著欺負它的兩腳獸，一副服務已經結束、你該退下的主子模樣。

【果然沒人能拒絕小貓咪的勾引】

【好像咬一口小耳朵哦】

【它轉過身了，快擼尾巴！尾巴！】

「不喜歡被摸頭了？」男人的聲音在背後輕笑，呼吸帶動氣流，吹到綿綿的後背，接近尾巴根的那些毛更加敏感，連一點點小氣流都能感受到。

綿綿後背的毛開始無規律地顫動，特別像一顆duangduang的液體毛球。

癢。

它不喜歡這種癢，很刺撓。而且自己撓不到那些地方。

布偶貓回過頭，小眼神非常不滿，尾巴也開始大幅度地甩起來，一副兩腳獸再不停手，就要撲過去報復的模樣。

Boss又沒忍住，笑了聲。

笑完，他自己反應過來什麼。

他怎麼在這隻貓上傾注了那麼多精力和時間？仔細一看，居然已經過去快半小時了。明明剛剛也就是抱著貓，聽小貓咪打呼嚕，摸了會兒毛，逗了一會兒會轉圈的耳朵，根本是什麼也沒做啊。

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把手伸到貓貓肚子上去。

副本被開啟的時候，每三十分鐘要出去轉一圈。他以前把這個當做打發時間的樂子，嫌棄在外面的十分鐘太過短暫，現在卻覺得這規定該死的煩人。

規矩死板也就算了，多年以來光顧的玩家，全都是一副弱雞模樣，壓根沒有能玩幾下的。

「寐。」他對著布偶貓的方向喚了一聲。

綿綿擰身歪頭：好像……不是在叫它？

它忽然覺得腳底下的枕頭在發光，淡淡的柔和白光，有規律地起伏著，就像是有什麼活物在裡面呼吸一樣。沒等它跳離枕頭，那些白光忽得彙集起來，凝聚在沙發的扶手上。

這是一隻約莫有人類小臂那麼高的小精靈，銀色的瞳，淺色的長發，耳朵很尖，赤足，身上僅僅裹了潔白的絲綢，帶子和髮絲異常輕盈，反重力地飄起。任何人看見它，都只會覺得這小可愛純潔至極，不染塵埃。

她看著Boss，很恭敬，只是略顯憂鬱。

【滴！檢測到A級詛咒生物！】

【分類為：精靈】

Boss下巴一抬，以不容拒絕的態度說：「認它為主。」

「……是。」小精靈垂眸，沒敢反抗，乖乖分出一顆白色光點。

這光點觸碰到布偶貓，立刻融化了。

「喵？」

綿綿不解。

系統卻傳來新的播報。

【滴！檢測到A級詛咒物發生變化！】

【A級詛咒物：入寐】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舒適的枕頭，沒人會討厭它，即使沾上它會一睡不醒——誰又能割捨千年萬年的美夢？】

【效果1：可製作美夢，使自身的精神恢復加快三倍。】

【效果2：可消耗自身的精神力量製作噩夢，將他人拉入夢魘之中。】

這次的詛咒物解說多了好幾行字，而且綿綿也發現，現在它能夠把這個枕頭塞進自己的背包空間了。

它能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與那隻小精靈的聯繫，讓她做什麼都行，即使……是要小精靈原地去死。

「喵。」它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枕頭真的是一個很貴重的禮物。

如果還能看見那些小影子，它一定要回贈更多的東西喵。

距離規定好的巡邏時間又近了，Boss解決了這邊的事，直起身，隨手從另一邊的架子上找了條鞭子，很倦怠地拖著步子，往門口走去，一副厭倦工作的模樣。

綿綿則是看著小精靈，思考自己能用她做什麼。

「喵！」

它想到了。

小精靈飄過來，跪坐在一邊，也就比布偶貓高那麼一點點。但她有手，還很靈活。

正好剛剛被刺撓的地方很癢，很需要摸一摸的喵。

純白的精靈剛剛彎下腰，把自己纖細迷你的手埋進布偶貓的毛，就突兀察覺到一陣風。

黑色的影子籠罩在兩隻小可愛身上。

「你，回去。」Boss命令道。

綿綿：……喵？

布偶貓愣了幾秒，繼而大怒：

這個兩腳獸不僅刺撓貓貓，還不準別人幫忙摸摸解癢。

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