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里德的日記

3月19日

身為洛維爾領的財務官，是一件很幸運，但又很不幸的事。

回想當初，我帶著領主大人賣水車賺來的2萬金幣，第一次外出為洛維爾採購物資時，心裡卻想著這不過是領主大人一時運氣，等花光這筆錢，領地又會回到原本死氣沉沉的模樣了吧？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竟然見證了領地從一無所有，到金庫日漸充盈，建立自己的製造業，並獨佔整個冰凍高原貿易權的全過程。

而我，也以最快的速度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一支商隊的負責人，在新開闢的商路中大賺特賺。

對一個商人而言，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吧？

不幸的是，領主大人是我見過最會賺錢，但也最會花錢的人。也許今天他賺回來五百萬金幣，明天就有可能花出去一千萬！

天吶，所以我永遠都搞不懂的一點就是，那些金幣怎麼能在一夜之間就消失無蹤。

難道領主大人其實不是人類，而是某種以金幣為食的異世界生物嗎？

所以每次我翻看那些數字大起大落的收支賬目時，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腦血管像在坐過山車一樣。

我想，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短命，而且絕對是死於腦溢血。

3月27日

雖然身為財務官，管理著領地的金庫，但我卻有一個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率領商隊往返於領地和冰凍高原之間，努力填補領主大人恐怖的資金窟窿。

雖然很辛苦，但我更喜歡這份工作，畢竟比起那些看一眼就能讓我半死的賬簿，外出經商就安全多了，而且還能碰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說，今天我遇到的這個人。

和往常一樣，我率領商隊出發前往冰凍高原，由於領主大人在野蠻人中的崇高威信，這條商路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

只不過領地現在還找不到別的可以信賴，又能主持大局的商人，所以仍然必須由我親自率隊。當然，我也很享受這個過程就是了。

今天傍晚，我們按既定行程在一個小鎮歇息。

說是小鎮，其實它更像一個村莊，幾十戶人家的鎮上只有一家旅店。不過因為它恰好位於我們的商路上，加上距離合適，因此就成了商隊固定的休息場所。

安頓下來后，我和隨行的守備隊員們仍然按照慣例，到旅店的酒館喝上一杯。據老闆說，也只有每隔幾個月我們的商隊到來，這裡才會熱鬧一些。

就在大家開懷暢飲時，酒館里另一個客人突然走到我們這桌。

「你們是洛維爾的人吧？」他指著守備隊員們皮甲上的領地徽章問。

我們往返這條商路已經很多次了，所以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於是我點點頭：「是啊，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那是個40多歲的男子，穿著很舊的外套，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渾身風塵僕僕，看起來很落拓的樣子。

「啊…不，沒有，其實自從聽說洛維爾的商隊會經過這裡，我已經在旅店等了三天了。」男子窘迫的撓著頭，有些緊張的道。

我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麼，事實上，這種人我已經遇到過很多了。他們都是一些落魄的小商販，或是破產的商人，希望藉由加入商隊，在冰凍高原的貿易中賺一筆。

「不好意思，我們的商隊暫時不缺人手。」我委婉的拒絕了他。

哪知那個男子卻搖搖頭：「您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我以前曾在洛維爾呆過，後來離開了，今天只是想問問領地的近況。」

這倒令我有些意外，他在這裡等我們三天，只是為了打聽領地的現狀嗎？

「可以嗎？」就在我胡思亂想時，那個男子指了指我身旁的座位。

我突然對他也產生了興趣，於是點點頭。

男子坐下后，我替他叫了一杯麥酒，他感激的向我點點頭，但卻沒有說話，只是一口一口的抿著酒液，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沒有催促他，因為我感覺到，他的身上一定有什麼故事。

「聽說，自從老領主的兒子當上領主后，洛維爾比過去富裕多了，是嗎？」好一會兒，他終於輕輕的開口了。

我說：「是啊，現在的領主大人，已經是伯爵了，洛維爾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貧窮的小領地。我想你既然知道我們的商隊，多少應該有所了解才對。」

「是啊，是啊。」男子尷尬的笑笑，好像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看樣子，他似乎並沒有事先想好要問些什麼，因此這句話后，又陷入了沉默。

「你說你以前在洛維爾呆過，那在領地里做些什麼？」我決定開口問他。

男子楞了一下，這才道：「也…也沒什麼，就是做點小生意。後來、後來就離開了。」

看得出他沒有說實話，而且離開的原因，我猜多半也是因為貧困吧？

不過我並沒有點破，而是問：「現在領地不比從前了，領主大人也很歡迎外面的商人去做生意。既然你以前在領地呆過，為什麼不回去呢？」

看得出，男子也想過這個問題，他苦澀的笑了笑：「回不去了，唉，總之當初發生了一些事，我已經沒辦法再回去了。」

那一剎那，他的眼睛里滿是懊惱和悔恨，我不禁開始猜想，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讓這個人一步也不敢踏入洛維爾，打聽消息也只能在半路等我們這支商隊。

這時，那個男子突然道：「對了，我記得領地里有個叫梅茜的女人，她現在還好嗎？」

雖然他裝作不經意的提起這句話，但我卻本能的感到，這才是他真正想問的事。

「梅茜大嬸開了一家旅店，生意很好。」我回答說。

「是么，那太好了。」男子緩緩的呼了口氣，就像解決了一件自己非常在意的事。

「她好像還有個女兒吧？」男子再次「不經意」的提起。

「你是說朱莉嗎？」

「她、她還好嗎？」已經顧不得掩飾，男子急切的問道。

我嗯了一聲：「她也很好，現在在梅茜大嬸的店裡幫忙。」

「朱莉也長大了啊。」男子輕聲的自言自語，他以為我沒聽到。

「你認識梅茜大嬸？」我終於忍不住問。

男子有些慌張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哦不，也不是很熟，只是想起領地的事，順便問問罷了。」

似乎怕我再追問下去，他很快從兜里掏出一個東西放到桌上：「這個，請你回去的時候，替我交給梅茜。當初我欠了她一些東西，已經沒辦法還清了，這個就當是一點補償吧。」

跟著不等我說話，他匆匆起身離開了酒館。

現在，我坐在客房裡寫下這篇日記，手邊就放著男子要給交給梅茜大嬸的東西。

那是一枚戒指，雖然是金子的，但很小，也沒鑲嵌寶石，顯然並不怎麼值錢。然而戒指被保存得很好，看得出即使落拓成現在這副模樣，那個男子也沒有把它賣掉換錢。

我不禁想，他和梅茜大嬸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看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傍晚發生的這件事，嚴格來說，在我這些年的經歷中算不上什麼特別的事件。但我想，即使過了很久，我也不會忘記這個落拓的男人，還有這枚戒指吧。

附：晚些時候，我本打算再找這個男人談一談，旅店的主人卻告訴我，他已經連夜離開了小鎮，不知去向。

因為打仗，最近外面很混亂，希望他平安無事。

4月4日

又到白熊部落了。

全靠領主大人在野蠻人中建立的良好關係，進入冰凍高原后，我們能在這裡得到充分的休息和給養，並把不適合在雪地行走的馬匹替換下來，將貨物裝上披毛獸，送往雪原城。

然後，在裝滿冰凍高原的特產歸來后，又在這裡將披毛獸換成馬匹，運回洛維爾。

可以說，從第一次貿易開始，這裡就成為我們進入冰凍高原的重要前站

而部落里的人，除了賺取不菲的傭金，還可以首先從商隊交換自己需要的東西，因此隨著部落一天天興旺，這些野蠻人對我們也越來越歡迎。

今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受到了整個部落的歡迎，狂歡的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現在我的頭還因為飲酒過度，有些發暈。

儘管身上裹著厚厚的白熊皮衣，但我仍然不適應這裡的嚴寒氣候，天知道這些野蠻人是怎麼在這種惡劣環境中生存的。

寫到這裡，我不禁想到了第一次來這兒做生意時的事。

記得那時，這條貿易路線剛剛開通，無論是對洛維爾還是野蠻人來說，都意義重大，當我滿懷期待的率領商隊進入冰凍高原，第一站就是白熊部落。

自然，我受到了他們熱烈的歡迎，第一次感受到野蠻人那種毫無保留的真誠情誼，讓商隊里所有人都非常感動。

不像現在，那時剛剛接觸冰凍高原嚴寒氣候的我，可凍得夠嗆，即使緊挨著火堆，也忍不住全身發抖。

看出我的難受，族長傑姆拉說：「這樣可不行，小夥子，你太瘦弱了，要是進入高原腹地，非凍死不可。這樣吧，今晚我讓雷娜去你的帳篷。」

雷娜是傑姆拉族長的孫女，一個很漂亮的野蠻人少女。

「去、去我的帳篷？」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傑姆拉族長卻理所當然的樣子：「有什麼好驚訝的，對於尊貴的客人，我們從來都會獻上最好的東西。」

最好的東西？獻上？雷娜？

那一刻，我的腦子裡立刻想到一個流傳很久的傳說，當尊貴的客人來到部落時，這些野蠻人會獻上自己的女兒或者妻子去侍寢，以示敬意。

難道傑姆拉看我凍得受不了，打算讓雷娜去給我暖被窩？

可是轉念一想，但作為一個有教養的文明人，怎麼能做出種隨意玩弄別人孫女的事呢。

所以，我決定推辭：「不必了，我、我沒事的。」

傑姆拉族長卻滿不在乎的說：「這有什麼，當初索爾大人來，康特貝克的妻子也給他做過，雷娜的技術雖然沒她好，但在族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什麼？領主大人也做過？」我簡直大驚失色。

傑姆拉哈哈笑道：「當然，索爾大人還說，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晚上呢。」

我果然還是比不上領主大人，身為一個男人，遇上這種好機會竟然還會猶豫，我…我真是禽獸不如。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決定追隨領主大人的步伐，接受族長的好意。

於是當天晚上，我在無比的興奮中等待著美麗的少女降臨。

可是，少女沒來，來的卻是她的爺爺…

當看到撩開帳篷進來的傑姆拉，我的心直沉了去。

天吶，我就知道不會有這麼好的事，顯然他說獻出雷娜云云，只是在跟我開玩笑罷了。

哪知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無比希望這確實是個玩笑。

「真是對不起，雷娜有點不舒服，不能來給您做了，所以就讓我來代替她吧。」傑姆拉族長一臉歉意。

「你…你來代替她！？」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當上族長后，好久沒做這種事了，現在就當回味一下，呵呵。」傑姆拉很高興的說。

我卻覺得自己都哭出來了：「不，多謝您的好意，但是不需要用我來回味吧…」

傑姆拉族長瞪著言道：「別婆婆媽媽的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呢？」

嗚嗚嗚…正因為我是個男人，所以才怕啊。

那一刻，我的心簡直比外面的雪原還要冰冷。為什麼？為什麼領主大人是康特貝克的老婆，我卻是這個老玻璃？

「好了，待會兒我會溫柔一點的，快脫衣服吧。」傑姆拉族長挽起衣袖，露出兩條毛茸茸的粗壯胳膊：「可能有點疼，不過忍一忍就過去了。」

「我知道自己躲不了了，領主大人，請看著吧，為了您的商路，我付出了多麼巨大的代價。」

當時的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含著眼淚脫掉衣服，然後捂著後面，緩緩趴下…

當然，等傑姆拉族長動手，我才知道所謂的最好的東西，原來是一種叫冰晶蟒的禦寒葯，而只有抹上這種油脂，我這種體質較弱的外來人，才不會被冰凍高原的嚴寒凍死。

唔…該死，我幹嘛要把這個寫進日記？本來想永遠忘掉的說。

總之，那晚的事，我一輩子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6月25日

「里德，你是不是該娶個老婆了？」

最近，越來越多的人跟我說這句話。

自從當上領地的財務官，並率領商隊和野蠻人進行貿易后，我從提成里賺了很多錢，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在整個領地除了領主大人，我就是首富了。

所以，很多人都對我至今沒有娶老婆感到很不可思議，在他們看來，一個成功且富有的商人還是單身，簡直是不可原諒的。

因此，近來有很多人開始向我做媒，推銷他們的女兒，妹妹，遠房親戚，甚至老媽（該死，我看起來那麼像對熟女有興趣嗎？）

但我都一一回絕了，除了我暫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外，主要就是，我其實有自己喜歡的人。

啊啊，一說起這個，我的頭就開始疼了，因為我喜歡的那個人，實在是個很麻煩的人物。

其實，說麻煩都是好的，嚴格來說，大多數人都會避之不及才對。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這是我的私人日記，應該不會有誰看到才對，所以我就來講講她的事吧。她叫…她叫…唉，突然間怎麼也無法寫下那個名字，乾脆就用「她」來代替好了，這樣萬一有誰看到日記，也不會知道我寫的是誰。

她並不是洛維爾人，不過目前在洛維爾開了一家店，賣的都是自己做的東西，不過因為某些原因，經營狀況並不是很好。

事實上，一開始我也和大多數人一樣，覺得她很可怕，不僅是她的性格，還有她那些足以嚇死人的古怪作品。

不過和那些可以躲開她的人不同，由於商隊領導的身份，我很不幸被她給盯上了，所以她經常請求（好吧，我實話實說，是逼迫）我替她買一些原材料什麼的。

因此接觸多了以後，我發現拋開那叫人頭疼的性格以及怪異的念頭，她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女孩，美麗，聰明，充滿活力，且毅力堅強（或者說是倔強？鑽牛角尖？）。

反正，我漸漸的發現，我不可避免的被她吸引住了。

而且，如果她能拋開那些奇怪的堅持，發明一些更普通一些的東西的話，憑我的商業才能，我們合作一定會賺到無數的金幣。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的愛情並不是為了金錢。

總之，因為這些原因，我一直都不敢對她表白，因為我幾乎可以預見那將會是個什麼樣的糟糕結果。

沒錯，我現在還只能像個小學生一樣暗戀她。

如果只是這些問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真愛可以克服一切困難。但最要命的就是，她對愛情的遲鈍，比她的脾氣還要叫人受不了。

比如今天，就發生了一件讓我很鬱悶的事。

前陣子率商隊外出，她像往常一樣托我帶一些原料，於是我覺得，這是個打破局面的好機會。

於是我精心挑選了一件送給她的禮物，那是一條矮人手工製作的項鏈，頂端鑲嵌了一塊打磨成心型的獨角獸角，傳說這種聖潔的魔獸是愛情的守護神。

據賣給我的矮人說，這條項鏈足以打動任何少女的芳心。我想，縱使她再遲鈍，也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於是，我將項鏈精心藏好，和那些原料一起送給了她。

不出所料，在檢查原料時，她發現了那條「無意中」露出來的項鏈。

「我好像沒訂購這個吧？」她狐疑的拿起項鏈。

我說：「這是我送給你的。」

「白送的？」她立刻高興起來，雖然和我想的有點偏差。

「是啊，它代表我對你的心…」我連忙按預先想好的台詞說。

可惜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她摸著吊墜問：「這是什麼做的？」

「獨角獸的角。」我只好回答。

「獨角獸的角？真的嗎？」她越發高興了。

看來那個矮人說得果然沒錯，我趕緊趁熱打鐵：「對，它是愛情的守護神，我希望能親手為你戴上…」

這一次，仍然沒有說完。

嘭！

一聲巨響打斷了我本該完美的表白，她拿起鐵鎚一下將吊墜敲得粉碎，然後把那顆破碎的「心」丟進了坩堝。

「運氣真好，我找這玩意兒很久了，今天終於可以做那個擱置已久的試驗了。」她一邊拍著手，一邊轉身。

「對了，剛剛你說啥？」

「沒…我是說，能幫你完成實驗，我也很高興…」

那一刻，我的心也像吊墜一樣破碎，然後在鍋里狠狠煎熬。

唉，又失敗了。

或許，我應該更直接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