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一切都結束了

六月十八，易嫁娶。

這本是皇榜昭告陛下立后的喜慶日子，可是一大清早，天還沒大亮，鐵蹄聲就驚擾了京城百姓的美夢，無數的士兵紛紛湧入了皇城，甚至……還有潮水一般的士兵把整個京都位的8水泄不通。

這是，怎麼了？

京里，已經亂作一團，人人自危。

原本穿戴整齊準備進宮的文武百官們一時間也全都亂了陣腳，只有少數悉知真相的人，步履從容，面色沉靜。

榮王府。

慕容信一夜都沒睡。

其實最近，他一直都在失眠，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四年前蘇舞死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幕，他不敢回憶。

「王爺，今兒，還要進宮么？」

貼身的侍者忍不住低低的問了一句。

今天皇城裡會發生什麼，榮王府的人自然也都是知道的，而這幾年一直置身事外的慕容信，這一次並沒有參與到這場政變之中。

但是……

「陛下立后的大日子啊。」

慕容信的語氣有些落寞：「把本王的蟒袍拿出來，更衣！」

侍者愣了一下，卻還是恭敬的領命而去……

東方，朝陽正在緩緩升起。

站在皇城最高處，蘇舞可以看到那些或悠閑或慌亂的，正在進宮的大臣們，甚至……她可以看到更遠處，那潮水一般的士兵們。

兵臨城下，原來可以這般壯觀！

「蘇舞，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大家都會堅定不移的站在你的身後！」

身後。，響起一個少年擲地有聲的聲音。

蘇舞笑了笑，轉頭回望，這身後的翩翩少年卻是當年那個最纏人的小鬼。

這四年裡，陌千尋倒是也擁有了一班自己的班底底細，而裴家，就是最堅定的站在他身後的臣子。

「是啊，老姐，只要你發話！別說一個睿王，十個也完全沒威脅！」

有些弔兒郎當的靠在一旁的蘇天夜，眉眼間滿是信心和不羈。

四年的時間，大家都長大了。

「可惜現在不能好好的和老姐說說話。」

蘇天夜自顧自的嘆息著，蘇舞歸來的消息，被林紫安和陌千尋保護的很好，蘇家也是昨天夜裡才知道的。

而陛下嫡系的人馬也是在昨夜連夜開了一場會議，蘇城和應厲都有參加，有他們在自然是為了解說陌千尋和蘇舞的身世……

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蘇舞的決定。

包括林紫安和那些暗中穿插在京城的月神殿的暗樁們……

皇城祭祀大殿之前，此刻已經擠滿了交頭接耳的群臣們。

這些大臣，自動自覺的分成了兩個陣營，一方，為首的自然是蘇城和應厲。

紫鷹十三衛，今日全都聚齊。

而另一陣營，為首的自然是睿王慕容宸，還有多日沒有露面的榮王，慕容信。

今日的慕容宸依舊是一副雍容的模樣，眉宇間沒有一絲的異樣，而慕容信則目光游移著，沒有人看得出他現在的想法。

「陛下駕到！」

一聲尖銳而洪亮的通報聲猛然想起，大殿里立刻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一個開始，或者是一個結果。

陌千尋緩步走進了大殿，他今日一身素白，沒有穿龍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文士袍，整個人顯得很是溫潤。

「陛下，你這是……」

「陛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陛下，城外的軍隊是……」

陌千尋的出場立刻引起了無數的詢問聲。

「大家安靜！」

陌千尋抬了抬手，整個大殿立刻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有很多人現在是一肚子的疑問。」

陌千尋環視了一周目光落在慕容宸的臉上：「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在這裡宣布！」

慕容宸一直淡然的臉色，在陌千尋走進來的時候就微微變化了一下，但是他依舊非常鎮定自若，似乎……一切還依舊掌控在他的手裡。

大殿里很安靜，大家都在等著陌千尋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並不是先帝的後裔。」

陌千尋淡淡的說出這句話，立刻在大殿里掀起了軒然大波，原本並不知道真相此昂的那些老臣子們全都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低低的交談著，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情。

「大家靜一靜。」

打破亂局的，不是陌千尋，而是一直沉默的慕容宸：「大家聽到的事情是真的，這件事要從先帝還在位的時候說起……」

對於蘇凌霜和先帝的故事，慕容宸很熟悉，關於蘇舞的身世，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刻，一切由慕容宸和盤托出，沒有人出聲，沒有人質疑，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聆聽著這個故事。

包括一直站在慕容宸身邊的慕容信。

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

原來，蘇舞並不是父王的女兒，她是先帝之女。

原來，蘇舞的身上居然還流淌著月氏皇族的血脈……

這錯綜複雜的真相，在這一瞬間呈現在大家的面前，就連一向見多識廣的眾位朝廷大員，一時間也是感嘆良多，覺得一切匪夷所思。

當今的陛下不是皇子。

先帝真正傳位的繼承者居然是位有前朝血脈的公主殿下？

現在前朝復辟者還在活躍，四處爭鬥著，若是公主還活著，他日登基的話……

這個皇朝，到底是屬於慕容家還是月家的？

一切慕容氏的死忠自然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

故事還在繼續著，大殿里已經有一些人，遲疑著，沉思著，或者乾脆站到了慕容宸的陣營……

「蘇城、應厲用掉包之計，換掉先帝血脈，其心可誅！」

慕容宸把一切說完，忽然間話鋒一轉，目光冷厲的直視蘇城和應厲。

「哼。」

蘇城冷哼了一聲，而應厲則眯著眼睛殺氣重重的盯著慕容宸。

「事到如今，本王也不必遮遮掩掩。我慕容氏的皇朝絕不容他人覬覦染指！」

「沒錯！」

一個冷冷的女聲回應了慕容宸的話。

「我慕容氏的王朝，絕不可以落在一個居心叵測，權欲熏心之人的手中！」

從大殿的門口，緩緩走來一個消瘦的身影，這個身影，有些人很熟悉，有些人卻只是有著模糊的印象。

「參見公主殿下！」

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蘇城卻是第一個彎下腰向著蘇舞緩緩行禮。

「參見公主殿下！」紫鷹十三衛的聲音整齊而鏗鏘有力。

「參見公主殿下！」

蘇天夜，裴孝瑜等一系朝廷新貴全都跟在蘇舞身後並且大聲的說著。

「公主殿下？」

慕容宸看著蘇舞，嘴角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看來，你是恢復了記憶了，真是可喜可賀。」

「一切還是托睿王殿下您的福。」

蘇舞冷冷的看著慕容宸，眼角的餘光瞥到慕容宸身旁的慕容信，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卻還是很快的恢復如初。

「相信大家已經聽到睿王殿下講過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蘇舞看著大殿里的眾人，緩緩的說道：「這個故事我不想重複，現在我只是以月氏皇族僅存血脈的身份，代表整個月神殿向慕容皇族投誠——從此後，再沒有月氏皇族，再沒有前朝！」

「嘩。」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那些躲在百官之中的月神殿之人全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眸，不敢相信蘇舞的話語。

林紫安默默的站在蘇城身後，目光還是很平靜——

一切，和他們計劃好的不同。

小舞，你到底要做什麼？

蘇舞沒有給眾人任何消化的空間，再一次丟出一個重磅炸彈：「同時，我還要以慕容氏正統繼承人的身份宣布讓位！」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都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著蘇舞，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

讓位？

給誰？

陌千尋還是慕容宸？

當然，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慕容宸的機會大，陌千尋名不正言不順，根本無法獲得慕容氏元老們的支持。

所有人都在等蘇舞的答案。

而這個時候，蘇舞偏偏上前一步，緩緩地，緩緩地走到了慕容宸的身邊。

不，準確的說，她來到了慕容信的面前。

「我能，相信你么？」

蘇舞看著慕容信，目光緊緊的盯著他的眸子——這雙眼眸和記憶里一樣，那般讓人沉迷。

「小舞……」

慕容信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夜想的小舞。

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讓他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慕容信很害怕，自己一動，這場夢就醒了。

「皇位……」

蘇舞重重的說著，一雙有些冰冷的手忽然間握住了慕容信的手：「皇位，由榮王殿下繼承！」

陌千尋想要回歸自己原本的人生，而這個皇位絕不可以給慕容宸。

那麼，慕容信就是蘇舞心底里最好的人選。

「答應我。」

蘇舞鬆開了慕容信的手，身體緩緩的向著他靠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慕容信抬起雙臂想要擁抱她。

「答應我，此生最後的請求。」

蘇舞沖著慕容信輕輕的微笑：「下輩子，下輩子我還給你，下輩子——我等你，娶我。」

「小舞？」

慕容信的紫眸猛地一緊，鮮紅的血液染了他一身。

「小舞！」

「蘇舞！」

「公主！」

大殿里響起無數紛雜的聲音，而蘇舞卻安靜的靠在慕容信的懷裡。

「這一次，我不害怕，真的。」

蘇舞的手心握著冰冷的匕首，那匕首已經刺入了她的身體。

「我死了，月氏皇族的血脈就斷了，再也不要想著復辟前朝，都好好的活著吧。』

蘇舞淡淡的笑著，這句話她是說給大家聽的，也是說給林紫安聽的——

有些負擔，真的不必在背負下去了。

辛苦的，不只是你一個人……

「小舞！」沒有人敢靠前，因為此刻的慕容信已經狀若癲狂。

「答應我。」

蘇舞費力的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慕容信的臉：「你不答應我，我死不瞑目。」

「小舞，你不要死，我答應你，只要是你說的，任何事，我都答應你。」

慕容信死死的抱著蘇舞，不給她再多說一句的機會，他抱著她，發瘋一般的跑向了御醫院……

整個大殿里的人，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搞得應接不暇，沒有人在意到，一身白袍的陌千尋早已經不知不覺的離開了……

「一切，都結束了。」

大殿里，慕容宸忽然間低低的自語了一句，臉上掛著的是分外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