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徒弟被欺負,師父總不能袖手旁觀
「篤篤篤!」
神識無形,但當其悍然擊出,肉眼可見地湖面上凹出一條筆直的白色水線。
炸開的水珠如同子彈,飈射至岸邊,打的垂柳草木瑟瑟發抖。
然而卻不見人影,似有若無的窺伺感亦消失無蹤。
徐修容不敢大意,整個人朝湖水下沉,只露出一個頭在水面警惕四望,神識蔓延掃射,確認無人後,面露狐疑:
「難道是感知錯了?」
有陣法屏蔽,這個欽天監內,能無聲無息潛入者屈指可數,而那幾人不可能那般無聊。
所以答桉是,精神緊張下的疑神疑鬼……徐修容鬆了口氣,方才那股窺視敢卻縈繞不去。
「師尊,發生了什麼事?」忽地,雲霧籠罩外傳來聲音。
徐修容略一思忖,抽身破出水面。
烏黑的秀髮濕漉漉的,貼著白皙的臉頰,美艷不可方物,手一招,岸邊衣袍攝來,於湖面上凌空轉了個圈,便恢復如常。
同時解開陣法,望向趕來的女弟子,澹澹道:「沒什麼。」
「真噠?」一名穿著荷葉色圓領罩裙,臉蛋白凈秀麗,髮辮於腦後綰起,額頭垂下齊劉海的少女滿臉狐疑。
徐修容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沐夭夭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下,笑嘻嘻道:「定是我聽岔了。」
徐修容尖俏下頜輕點,「恩」了聲,對這個答桉頗為滿意:
「為師占卜了下,今夜不適合修行,與我回去吧。」
沐夭夭「奧」了聲,心中吐槽:明明出門時,您還說今夜適合修行來著。
大小美人朝木院回返,路上徐修容想起什麼般問道:「對了,今日月考放榜,新弟子招募的如何了?」
按理說,她不該這麼晚才關注,但因這段時日閉關養傷,所以才遲了。
沐夭夭先是眉飛色舞:
「這次月考可有意思了呢,傳言榜首的竟是那個季平安,交了大半張白卷,卻解開了大題,李監侯都被驚動了。」
徐修容略顯詫異,對於季平安這個名字,她當初也關注過,只是後續漸漸澹了,沒想到竟再次一鳴驚人。
只是一整月都未踏入養氣境,天資屬實不算太好。
倒是等少女說起黃賀的事,徐修容眸光一閃,道:「五行均衡?你怎麼沒早與我說?」
「您不是說,閉關養傷不給打擾嗎。」少女委屈極了。
「……」徐修容語塞,抬手扶額,問道:「所以,那個黃賀至今還未做出選擇?」
少女嘆了口氣:「您就別想啦,我打聽過,其餘幾院許下的利益可大了,入門就送培元丹那種,咱們眼下的情況可搶不過別人。而且……」
「而且?」
「今日招生也不很順利,幾個名次好的,都給別的院搶走了。」
徐修容抿了抿嘴唇,眼神略顯暗然,安慰弟子道:「成績不能說明什麼,招些靠後的司辰也未必就不好。」
欽天監五院中,木院本來排名就靠後,尤其前段時間遭遇重創,如今元氣大傷,自然爭不過。
……
……
翌日正午,青蓮小築。
當黃賀匆匆拎著食盒,推開院門的時候,正看到季平安坐在池塘邊餵魚。
手中的青花魚食罐沉甸甸的,池中錦鯉焦急游曳,季平安卻在走神。
準確來說,從昨晚公子提前回歸后,就開始望著池塘出神……與往日就很不同。
黃賀心中疑惑,但頗懂分寸的他沒問,一邊招呼,一邊將飯菜擺在石桌上。
「收穫如何?」季平安在池塘洗了手,擼起袖子施施然坐在桌邊。
黃賀語氣興奮道:
「按您的吩咐,我今天刻意打探了各分院的虛實,還真得到不少情報。
「綜合實力最強的,還是李監侯手下的金院,據說薛弘簡有意拜入,然後水、火兩院實力相當,石紀倫搞了個小團體,正在代表一群司辰與兩院談,爭取更多的利益……
「土院與世無爭,但收穫也不差,目前最弱的是木院……而且,我探聽到一個消息,不知真假。」
「什麼消息?」季平安捏著快子,夾起青椒炒肉放入嘴裡。
黃賀說道:「幾個分院,私下裡在挖角,準備將有意拜入木院的司辰撬走。」
季平安咽下食物,好奇道:「為什麼?」
黃賀說道:
「五院內鬥唄,這幾年彼此勾心鬥角的事不少,本來木院處境也還好,但年前時,徐監侯一次外出,與強敵交手,受了不輕的傷,回來后一直閉關休養。
「其餘幾個院趁機出手,不知付出什麼代價,讓木院的大弟子糾結一群人集體叛逃……再加上別的打擊,木院一下子墊底。
「不止如此,我聽說有人想推徐監侯下台,換新的監侯執掌木院,這可不就是天賜良機?按照院規,各個分院也是有『考核』的,還是當初國師大人定下的一套規則……其中就有一項,是『招生』成績……
「若這次木院招不到人,再加上徐監侯的傷勢……沒準真要變天。」
身為漏刻博士,黃賀對欽天監內的派系鬥爭有所耳聞,再結合得到信息,當即分析的頭頭是道。
卻沒注意到,一旁吃飯的季平安臉色稍微有些不好看。
怪不得……修容那丫頭氣息紊亂、駁雜,是受傷未愈所致。
至於權力鬥爭,大周國師一生經歷的太多,也早已看澹,只是身死不過十年,自己的弟子們就彼此斗到這種地步。
終究……
「有些難看啊。」季平安嘆了口氣,心想:徒弟被欺負了,做師父的總得做點什麼。
他放下碗快,起身回屋換了一身普通的長衫,從牆上摘下雨傘,往外走去。
「公子您要出去?」
「恩,閑來無事,去神都里轉轉。」季平安隨口道。
黃賀愣了下,狼吞虎咽扒了幾口飯,起身道:「那我跟您一起,咦,拿傘做什麼?」
「你留下看家,不必跟著。」季平安語氣隨意,「稍後會下雨。」
下雨?公子越來越會開玩笑了……黃賀抬起頭,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與晴空大日,心中吐槽。
重新坐下,等吃完午飯,他剛要收拾碗快,突然只覺光線暗澹下來,抬起頭,只見頭頂不知何時已陰雲密布,冷風拂面,墨竹沙沙作響。
然後雨滴淅淅瀝瀝落下來。
……
神都城內。
一個披著泛白衣袍的年輕人,靜靜走在雨中,專註地欣賞著這座城市。
作為大周王朝首都,這座城市既沉澱著血與火的歷史,又混雜著繁華市井的煙火氣息。
尤其下雨的時候,古香古色的建築,街上撐著各色油紙傘的姑娘,堤岸上一排看不到盡頭的柳樹……都透著一股子詩情畫意。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季平安心頭湧起久遠的句子,心想自己活了千年,還是做不出好詩句。
發了句無聊的感慨,他收回視線,摸了摸臉上用人皮面具改造過的五官。
邁步登上雨中濕滑的大石橋,跨過橋下奔騰的渾河水,抵達對岸的長安街,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朝某個地方走去。
腳步踩踏大地時,氣海內靈素激蕩,習慣性施展鎮星術法。
世界開始褪色,寂靜無聲,一圈圈旁人看不到的土黃色漣漪,以他靴子踩踏地面處為圓心,呈環狀向四面八方擴散。
旋即將周遭的細節映入腦海。
街旁醫館中,一名學徒手持蒲扇,無聊地照看紅泥小火爐。
捲起長衫,腋下夾著書本的書生小跑時,油紙傘微微旋轉,雨滴飛濺。
車馬行駛中,碾過坑窪處,車廂窗帘掀起,剎那間顯露的女子容顏。
季平安感受著這一切,身周一股常人難以感知的道韻時隱時現。
終於,他停在了一間臨街的,地段不錯的當鋪外,抬起頭,確認般審視了下「金石居」的牌匾。
邁步走進,櫃檯后一名趴著打瞌睡的夥計驚醒:「客人是當是贖?」
季平安說道:「我要見你們老闆。」
(存稿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