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4 民風淳樸小哥譚
眼見屈厲的華貴軺車已經離開，眾遊俠早已無心再打架了，用沾滿臭烘烘泥巴的手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彼此間整理著衣服。
在【蒼梧北】，當街鬥毆本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了。
當初熊午良下令拓荒嶺南，彼時的楚國還未流行『僱工』的風潮，絕大多數農民還不願離開土地千里迢迢地去打工……貴族們的拓荒團之中，大多數人手都是遊俠、贅婿、逃犯、惡棍……
在當時，也只有這些下三濫的傢伙才願意為了貴族們開出的銅錢離開祖宅田地，去可怖的莽荒嶺南打拚。
最初的嶺南拓荒團，主要成員就是這樣一些人……可想而知他們的風氣會是何等敗壞。
如今數年過去，這些惡劣的習氣已經融入了【蒼梧北】，成為了這座新城市的文化基因了。
當代真正的罪惡之都——【蒼梧北】！
哥譚人稱『小蒼梧北』……
總之在嶺南，繁榮是真滴繁榮，混亂也是真滴混亂！
眾多遊俠不顧宵禁徹夜飲酒，然後又借著酒勁當街鬥毆……放在當今天下的任何一座城池裡，這都是不小的罪名，至少也要罰作城旦苦役。要是放在秦國那樣以嚴刑峻法聞名的邦國，甚至連命都保不住。
但放在嶺南，這一切卻是再尋常不過了。
這裡的官府衙門幾乎只是空殼兒——當初嶺南拓荒之時，熊午良為了節約成本，選擇讓那些貴族作為先鋒，讓他們在嶺南放手施為。
數以百計的大小貴族於是一窩蜂一樣湧進嶺南之地。
任憑歷任地方官再怎麼鐵面無私，也對這些手握拓荒團（實則與私兵無異）的貴族們沒有任何辦法——貴族們之間爭風吃醋、夾雜舊恨新仇，為了幾塊新開墾出來的爭議土地，彼此間鬥毆甚至火拚都不在少數。
可想而知，地方官們也不敢擅自處置這些麾下帶著一票窮凶極惡之徒、本身又有王族血統的貴族們！
久而久之，官府的威權被進一步削弱……在如今的【蒼梧北】，唯有拳頭大才是硬道理，甚麼狗屁法律、道德，在這裡都是個屁！
熊午良驅使貴族拓荒嶺南，無疑大大減小了楚國想要開拓嶺南的財政壓力，這些貴族們為了自家利益，也確實積極性很高。
但是留下的惡果也十分明顯——嶺南基本處於半自治的狀態，十分混亂。
只要貴族們足額繳糧繳稅，歷任地方官也不敢對這些貴族們怎麼樣……只能對這些傢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想到會遇到屈厲公子……」眾遊俠仍然驚魂未定。
「呼！」
「僥倖僥倖……」
雖說城中鬥毆是尋常之事，但是撞見了明顯正脾氣不好的屈厲，還是讓眾遊俠陣陣后怕！
屈厲的父親屈成，麾下的拓荒團足有數百人，除去大多數老實巴交的、雇傭來種地的農民之外，足有六十多號人是不事生產的遊俠、惡棍。
別說是在【蒼梧北】——即便放眼整個嶺南，這也是一支頂尖的『黑惡勢力』。
可想而知——屈成養了這麼多不肯種地的惡棍，自然是要靠他們掙錢了——除了按照熊午良的命令『開拓土地』以外，嶺南還有繁榮的商業，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行業……都需要這些惡徒來幫忙。
在沒有秩序的嶺南，誰拳頭大誰就是法律，而屈成顯然是拳頭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聚眾毆鬥、殺人。
公然違抗屈原新法、搜捕良民充作奴隸。
以『維持治安』為名向其他拓荒團索取『抽成』。
屈成的這股黑惡勢力，堪稱無惡不作……偏偏屈成本人經常滿面春風，待人和煦……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大公子屈厲則陰狠兇殘，連裝都不帶裝的。
「據說上任縣令，便是死在屈厲手中……」
「我也聽過類似傳聞。」
「噓……此地不可多言……」
撞見心情不好的屈厲，著實讓一眾遊俠心中大呼晦氣，打架的心思全無，灰溜溜作鳥獸散。
……
此時此刻的屈厲已經來到城主府外面，屈厲從軺車上走下來，眼睛微微眯起。
和大多數拓荒團一樣，嶺南之地早已被屈厲認定是自家的地盤了。
屈厲的想法很簡單——楚王既然任命咱們拓荒嶺南，肯定就要讓大家撈得盆滿缽滿，不然咱們憑什麼給他打工？
除了撈錢之外，咱們在嶺南干點兒觸犯律法的事兒……只要不太過分，那麼楚王也不該怪罪才是。我們可是高貴的貴族！而且當今大王還用得著我們呢！
拓荒嶺南、揚帆海外……
都指著我們這些貴族出工出力！
楚王就算心有不滿，也得忍著！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上任縣令居然不知死活，還要整頓城中風氣，還要緝拿兇犯、還要統計財稅……扯淡！
嶺南眾貴族拓荒團，多多少少都有對上瞞報的情況——今年收了一百的莊稼，只對上稟報八十，然後再按『什三』稅率，上繳二十四的稅……比比皆是。
像是屈厲膽子大，就少報很多。去年屈成拓荒團的總收成大概價值千金左右，最終屈厲只按照三百金的收入上繳稅款……
端得是膽大妄為。
這樣的行為，各拓荒團基本都有，只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問題……
偏偏上個縣令不知死活，居然要動大家的金飯碗！要進行個甚麼『土地、人口、收成普查』。
如此，豈能留他命在？
於是屈厲悍然派人刺殺了上任縣令，面對滿城流言，也沒有任何想要站出來闢謠的意思……屈成集團的威望立刻與日俱增，在嶺南幾乎隻手遮天！
「屈厲公子，請見新縣令。」屈厲深吸一口氣，走到城主府門外，對著門房如是通稟道。
在屈厲眼裡，自己親自上門前來拜會，著實給了新縣令莫大的面子了！
也難怪屈厲心情不佳——被眾貴族視為後花園的嶺南，偏偏朝廷還要派個縣官來……分明就是楚王派來給大家添堵的。
我大嶺南自有國情與眾不同——誰的拳頭大誰有理！
何必還要派個縣官來，讓大家礙眼？
根據傳言——下一步，可能還會有青羽衛的人進駐嶺南！
嶺南距離楚國傳統的政治中心地區比較遠，路也不好走……縱然青羽衛近年來致力於將情報網路遍布全國，但偏遠的嶺南地區仍始終處於青羽衛的盲區。
當然，現在有【靈渠】了——嶺南不再是法外之地了。
那麼青羽衛的機構自然就快發展過來了……
屈厲心情惡劣，正是這般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