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中心規則怪談（1）

弄清楚基本機制之後，葉汐還想查查各個規則之境的具體攻略，但看了同一個規則怪談的兩份之後，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她發現，那兩份攻略除了大背景一樣，細節卻截然不同。兩個寫攻略的人當然都是活著出來的幸運兒，可是分析出來的虛假規則截然不同，通關的過程也有很多細節完全相反。

葉汐昨晚筆記認真對比了一下，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規則之境里的規則是會變動的，細節是隨機的。

如果是這樣，查攻略帶來的作用大概微乎其微，反倒很有可能造成誤導。

鑒於規則之境基本沒有容錯率，這種「誤導」是字面意義上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葉汐果斷放棄了這個做攻略的環節，寧可憑藉自己的去做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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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7日，離面試還有三天。從學生時代開始，葉汐的習慣就是在考試前三天不會再繼續複習，出去玩一玩放鬆神經。

她於是去了B市東側的一家商場，打算隨便買兩件衣服，再吃頓好吃的，然後就坐到咖啡廳里去放空，順便計劃一下明天干點什麼。

九月下旬，B市還沒有涼快下來，白天太陽成日的熾烤，只要在外面待上一會兒，身上就會出一層滑膩膩的汗。

葉汐從地鐵口走到商場大門有四五百米的距離，走得口乾舌燥。

這家商場和大多數商場一樣，大門都有兩道，兩道門之間有三四米的距離，中間除了幫忙開門關門和維持秩序的保安，一側靠牆的地方還放著自動販售機。

自動販售機售賣多種飲品，還具有冷藏功能，夏天買上一瓶能有效地清涼解渴。

葉汐自然而然地走過去，選定了農夫山泉，掃碼付款。機器開始運轉發出機械的聲音，因而遮蓋了周圍的微弱變動。

「嗵——」瓶裝水落進取物口，葉汐伸手取出，邊擰開喝了一口邊轉回身，抬眼的同時，身形一栗。

眼前的情景雖然依舊是商場大門的樣子，但顯然已經不是之前的了。原本淡金色的裝飾都變成了深藍，兩道門之間的距離也縮小了一些，整個畫風看起來都有點古老，像二十年前流行的那種樣式。

難道……

葉汐心裡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卻在下意識地逃避。視線努力地不去斜視，想要忽略門外席捲的黃沙。

幾米外，一個原本正要出去的男人惶然止步，張口就是一聲：「操！」

「又進那什麼規則之境了是吧？」

「這都什麼鬼啊！」

短短几句話，足以證實他也不是第一次進規則之境了。

如果超話里的總結沒錯，這次的規則之境里，不會再有第一次加入的新手了。

葉汐低垂的眼帘顫了顫，主動走上前：「您好。」

對方嚯地轉過頭，警惕地打量她：「你是……」

「我本來是去的東悅購物中心，在那邊買了瓶水的工夫，就到這兒了。」葉汐邊說邊指了指自己剛才買水的方向，然後和對方一起往那邊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動販售機已經消失無蹤。

但對方不以為意，並沒有覺得她在說謊，反倒她的話和實情對不上號而覺得更可信，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經過：「我是去的合宜匯，剛逛完要出去，操，就他媽變了！」

他剛說完，左右兩邊的門先後被推開了。內側門裡走出來的像是一對情侶，女生明顯緊張，瑟縮著看他們：「請問……這是不是進規則之境了啊？」

外側那道門走進來的也是一男一女，男士走在前面，個子很高，長及小腿的黑色風衣敞著衣襟，看起來風度瀟洒。

他們進來后沒有說話，一語不發地審視其他人。

接著又陸續進來六個人，只有一位是四十多歲的女士，另外五位都是男士。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鬱，從那位風度絕佳的黑風衣男士開始，後面的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安靜。

葉汐不動聲色地數了數，包括她在內，8男4女，一共12個人。

這12個人雖然不是同時出現在兩道門之間，但陸續聚齊也不過用了1分鐘左右。之後大家又等了一會兒，不再有其他人出現，那位風衣男士看了眼腕錶：「應該只有這些人了。」

然後他的目光劃過面前的每一個：「一共12個人，8男4女，記住。」

其實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進入規則之境，數人數的事情不止葉汐，大家幾乎都在心裡默默做了一遍。但他這樣直接說出來，後面還有一句「記住」，就像給大家下了一句指令，也自然而然地佔據了主導地位。

葉汐不作聲地睇了他一眼，意外地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舉重若輕的從容。那種瀰漫在他們其他人之間的沉鬱好像並沒有影響到他。

肖冷沒注意到葉汐，數完人頭后又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三，是附近醫院的醫生。」

「……」氣氛微妙的沉默了一下，大家都心情複雜地看他。

雖然在規則之境里編個假名是一種大家都能理解的自我保護，但「張三」這個名字也太不走心了，屬於騙人都騙得不講究的那種。

然後最初和葉汐碰面的那位四十多歲的男士咳嗽了兩聲，開口道：「我叫戴和忠，在傳媒公司上班，之前進入過兩次規則之境。」

這個名字聽起來比較真，有效地緩和了氣氛。大家紛紛開始自我介紹，輪到葉汐的時候，她已經編好化名：「我叫顧潮，潮汐的潮。」

至於顧，是把葉字轉一下變成古，再諧個音。

一圈自我介紹進行完，葉汐聽到張三又不緊不慢地開口：「12個人太多，集體行動不太方便，我們分一下組吧，兩組或者三組都可以。」

話音剛落，葉汐身邊那個叫白鴿的女生說：「兩組吧，三組的話每組只有四個人，四不吉利。六個人多好，六六大順！」

「好。」肖冷接受了這個建議，點點頭，隨意點了三男兩女歸在自己組內，再加上他，就是四男兩女。

這樣一來，剩下那組也是四男兩女，至少從表面上看，這個分組結果很公平。

葉汐被劃在了肖冷組內，她對這個結果沒什麼異議，因為這位「張三」看起來實力不差，不過她猶豫地看了眼同組的另一位女生：「這樣方便嗎？」

「什麼？」胡苗苗被她問得一愣，葉汐睇了眼她側後方的魏旭，「你們是情侶吧？分開行動，方便嗎？」

「啊？」胡苗苗一滯，與魏旭對視一眼，都有點尷尬，擺手解釋，「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只是剛才剛遇上……」

竟然不是情侶？

葉汐有些意外。

如果只是偶遇的陌生人，兩個人剛才一起從內門走到這裡的時候，姿態可有點太親近了。

但既然對方否認，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肖冷同樣並不在意，見大家對分組結果都沒意見，就道：「走吧，速戰速決。」

說完他舉步向前，所有人好像受到什麼驅使，默契地給他讓出一條路。

肖冷推開內門走進去，其他人跟在後面，幾乎都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放在門邊的小柜子。

是一個專門放宣傳頁的那種小柜子，窄窄的，分為三四層。每層都朝上開著口，宣傳頁插在裡面，供顧客自行取用。

有了之前進入規則之境的經驗，所有人見到這種東西的第一反應都是拿一份看看。葉汐同樣取來一份，宣傳頁上寫著：

「——為了維護良好的購物環境，請所有顧客遵守以下規則：

1.本購物中心共有5層，其中1L為化妝品區，2L-3L為服裝區，4L-5L為餐飲區；

2.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請大家不要獨自出行，並警惕中途離開過的同行者；

3.為了維護商場的正常運營，請在各個分區均進行至少一次消費，消費總額度達到1000元，並保留全部購物單據；

4.單數層設有衛生間，如果您要使用衛生間，請確定自己準備好了衛生紙或紙巾；

5.雙數層的衛生間無需自備衛生紙或紙巾；

……」

葉汐剛讀到一半，已經有人分析道：「害，這個第5條和第4條矛盾明顯，肯定有問題。我猜應該是所有樓層的衛生間都要自備衛生紙，如果用購物中心提供的，就會死！」

說話的人是戴和忠，他人到中年，身上有一種中年人獨有的世故。一股腦地說完之後，自信地聳了聳肩：「反正大家記得不管去哪層都用自己的紙就行了，自己肯定最安全嘛。」

這話聽上去挺有道理，隊伍中有人被說服，若有所思地點頭。

肖冷眉頭輕挑，沉默不言。

葉汐第一反應是在感嘆：都是有經驗的人，果然不一樣。

之前圖書館規則怪談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像沒頭蒼蠅，沒有一個能立刻開始進行規則分析。

但下一秒，她努力維持客觀，逼迫自己保持住判斷力，懷著一種有意挑錯的心態反覆閱讀相衝突的兩條規則，輕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

那些原本或認同或猶豫的目光同時轉過來，她抬了抬眼：「雙數層根本沒有衛生間。如果進入雙數層的衛生間，本身就是危險的？」

剛才自信滿滿的戴和忠不寒而慄，惶惶然再度細看規則。

「『單數層設有衛生間』。」葉汐繼續道，「如果規則的重點只是是否自己攜帶紙巾，這句話就沒有意義了。」

「……也、也有道理。」戴和忠擦著冷汗表示認可。

肖冷目光凝固，視線越過葉汐肩頭，與化名白鴿的楊歌對視了一眼，楊歌正在打量葉汐，察覺到肖冷的視線回看過去，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