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3 「你知不知羞吶。」
「這邊就是舞室了,」周山長站在門口,礙於學舞的都是男子,她就沒貿然往裡走,只立在外面喊,「阿槿。」
周山長的夫郎叫沈木槿,是個外貌看起來只有二十齣頭的男子,氣質溫婉平和,眉梢眼角說話間總是流露著柔意,這便是舞者的魅力。
他跟何掌柜年齡相仿,兩人身形相似,整體清瘦肩背單薄,長手長腳。
何葉給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溫和,只是溫和裡面藏著筋骨,寧折不彎。
沈木槿跟何葉就截然相反,他是柔,如風似水般的柔,好像如果他願意,他能將自己化成水。
沈木槿穿著水青色廣袖長裙,一頭烏黑長發用根白玉簪挽在頭頂,瞧見周山長便是一笑,「怎麼過來了?」
周山長滿眼都是她夫郎,笑呵呵上前將沈木槿垂落在鬢間的散發挽回耳後,「沒事我就不能過來看看了?」
沈木槿嗔了周山長一眼。
歲荌,「……」
歲荌默默地伸手遮住元寶的眼睛,生怕待會兒發生什麼不適合他看的場面。
元寶茫然地眨巴眼睛,睫毛跟小刷子一樣刮蹭歲荌掌心。
見沈木槿瞧向身旁兩個孩子,周山長才抬手抵唇輕咳一聲,「那什麼,這是陳主簿介紹來的孩子,叫元寶。」
「元寶?」沈木槿蹲下來,昂臉看元寶,試探性地朝他伸手,「可是想學舞?」
他將自己放得很低,沒有給小孩任何壓迫感。
元寶昂臉看歲荌,見歲荌點頭,才將自己的小手搭在沈木槿的掌心裡。
對方長得甚是溫柔,掌心溫熱柔軟,元寶抿了抿唇,忍不住抬臉多看了沈木槿幾眼。
「進來看看吧。」沈木槿領著元寶朝里走,周山長和歲荌跟在後面。
舞室從外面看不出什麼,但到了裡頭才發現這像是打通了一整間堂屋,很是寬敞。
舞室里有一塊不透光的屏風,屏風後面立著類似葯屜一樣的格子,方便小孩存放衣物。
屏風外頭有一處地方,從屋頂垂下彩色的絲帶,顯然是練舞用的,除了彩帶還有壓腿的木杆,以及練腰肢柔軟度的圓桶。
現在正是練習時間,一群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在幫彼此壓腿。而年齡稍微大一些的,都在彩帶那邊嘗試自己編舞。
歲荌大概數了一下,小的有七八個,大的就三四個,人不多。
歲荌才剛看完,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嗓音響起,「娘,你怎麼過來了,是來看明鈺的嗎?」
歲荌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穿著月白色廣袖束腰裙的少年穿過彩帶朝這邊跑過來。他跑起來的時候,宛如從花叢中飛出來,廣袖像兩隻翩躚的蝴蝶,在他周邊盤旋。
「這是我那個十二歲的兒子,周明鈺。」周山長跟歲荌介紹了一下。
周明鈺人如其名,長相明媚好看,聲音輕靈如玉相碰。
周明鈺都跑到周山長跟前了,才看見站在她旁邊的歲荌,頓時一愣。
他日日在書院里,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尤其是對方目光看過來,朝他露出笑意,周明鈺不知為何,臉慢慢就紅了。
他挪動腳步,站在周山長另一側,小聲問,「娘,這是新來的學子嗎?」
「不是,」周山長笑,一臉果然的表情,伸手指指小的那個,「這才是。」
周明鈺的目光看向元寶,見小孩生得特漂亮,不由朝他小幅度友好地揮揮手。
元寶歪頭看他,琥珀般的眼睛清澈如水。他反應茫然的時候,像頭獃獃的小鹿。
好看,這姐弟倆都很好看。
周明鈺目光沒忍住又移向歲荌。
歲荌生得白,長著一雙含笑招人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宛如漫天桃花綻放,讓人不自覺沉浸在她的眼眸中。
周明鈺手指捻著袖筒,越過周山長的手臂仔細瞧歲荌。
看得光明正大,看得小心翼翼。
歲荌手長腿長,肩薄腰細,身形凹凸有致,饒是不看臉,都足以讓人傾心。
十二歲的歲荌可能滿腦子想的都是金銀俗物,可十二歲,衣食無憂被嬌慣著長大的周明鈺,已經情竇初開懂得些許情愛了。
男子十五及笄可嫁人,十二歲就已經可以跟著父親出門做客,方便日後相看人家。
周山長之所以親自帶歲荌過來,也是有這層意思在。
既然碰到了好的,便想著先讓自家兒子瞧瞧。
作為母親,周山長太了解周明鈺了,他就喜歡模樣出色的。每每遇到跟他示好的女子,總要先看看對方長相再考慮要不要跟對方說話。
沈木槿注意到自家妻主的表情,猜到她心裡想法,不由責怪地瞥了她一眼,只是他目光溫柔,看起來輕飄飄的沒什麼震懾力。
「去練舞。」沈木槿聲音輕柔地將周明鈺支回去。
周明鈺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嘴巴雖然撅起來,但還是聽話地往回走。
他扭頭看歲荌,想問她叫什麼,但話卡在嘴邊,怎麼努力都說不出口。
周明鈺咬著下唇,氣惱地跺腳。
他何時變得如此嘴笨了。
「你叫歲荌對吧?」周明鈺沒問出口的事情,周山長幫忙打聽著呢,「家住在街上哪裡,像你這個年紀不讀書的話,是不是有其他事情?」
歲荌茫然地「啊」了一聲,「我在永安堂當學徒,每日背藥方寫藥方採藥曬葯,就沒打算走科考這條路。」
「永安堂……」周山長想了一下,恍然道:「你是劉長春的徒弟?不錯不錯,能得她青睞,說明你有這方面的天賦。」
「她學醫,」周山長跟沈木槿說,「學醫好啊。」
沈木槿懶得搭理她,牽著元寶去跟那幾個小孩接觸了一下。
元寶長得好看,基本到了人堆里,別人都忍不住盯著他看。
見元寶在書院里適應的不錯,歲荌放下心來。
她交了束脩跟學舞的錢,便直接回藥鋪。
等歲荌離開后,沈木槿跟周山長並肩站在舞室門口,輕聲道:「鈺兒還小。」
才十二歲,妻主就急著給他相看妻主,多不合適。回頭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外頭還當他們的兒子愁嫁沒人要呢。
周山長擺擺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得朝遠了看。十二歲是還小,但如果碰到合適的,先處個幾年,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可比相看完就成親要靠譜很多?」
「咱倆就鈺兒一個兒子,我們是沒打算讓他嫁出去,既然要找個上門的,不如知根知底從現在就開始培養,將來也能省心很多。」周山長笑,「我在書院里看了得有幾年了,今個是頭回瞧見這麼好看的。」
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學醫,有基本的糊口本事。有陳主簿做引人,說明人緣跟人脈都不差。能得劉長春青睞,人品絕對過關。」周山長是老狐狸了,歲荌開口她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帶有幼弟,母父許是雙亡,家裡沒什麼親人。沒家人沒銀錢,有本事肯吃苦,對弟弟捨得花銀錢,」周山長兩手抄在身前,拿眼睛看沈木槿,「阿槿,這樣的孩子,不夠上門嗎?」
沈木槿動搖了。
「只是,」沈木槿覺得自己多此一問,「那鈺兒……」
他話音剛落,周明鈺就從裡面跑出來了。
沒有外人在,周明鈺伸手抱住周山長的胳膊,紅著耳朵問,「娘,她叫什麼啊?」
周山長朝沈木槿看過去,微微挑眉,一臉的「鈺兒的態度還需要問」。
沈木槿抿唇搖頭,伸手戳周明鈺的額頭,輕輕嗔他,「小鈺兒,你知不知羞吶。」
周明鈺吐舌頭笑。
他知,他自然知羞,但歲荌長得屬實太好看了些。
得到歲荌的基本信息后,周明鈺蝴蝶一樣,腳步輕盈地飄進舞室。
從元寶身邊路過時,周明鈺還紅著臉,蹲下來摸了摸他的小臉,「好看。」
元寶在看別人一字馬,驚訝到眼睛睜圓。被周明鈺摸了臉,眨巴兩下眼睛,甜甜一笑,「哥哥也好看~」
周明鈺更開心了。
裡頭場景被門口的妻夫兩人收在眼底,沈木槿明顯能看出來周明鈺對歲荌第一印象極好,不然他也不會湊過去摸人家弟弟的臉。
「先這般順其自然吧,」沈木槿嘆息,「先留意著,再看看。」
周山長點頭,「我自然知道,我就這一個寶貝兒子,哪捨得隨便許人。」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各忙各的。
歲荌回到藥鋪后,就把那身青色的新衣服換下來,仔細地搭在外面晾曬,隨口感慨,「人靠衣裝啊。」
劉掌柜在院子里曬藥草,聽她這麼說不由挑眉,「呦,出去一趟就有如此感觸,學堂果真是個啟慧的地方。」
平時歲荌穿著灰布衣服,踩著那雙縫了又縫的布鞋,沒有半分自卑,劉長春還當她不在乎呢。
劉長春好奇問她,「碰著什麼事了?」
「我今天見到周山長了,我估計是我這身衣服看著很值錢,她親自領我去了舞室,」歲荌嘖嘖感慨,「山長啊,一院之長,要不是我穿得像能付得起銀兩的模樣,她怎會這麼熱心。」
歲荌越想越覺得如此。
回來的路上她細想了一遍,感覺周山長感嘆琴聲箏聲的時候是在暗示她。
奈何歲荌腰包空空,別說這些了,她連根笛子都買不起。
「周山長這麼熱心?」劉長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歲荌,「值錢的可能不是你的衣服。」
周山長原名周萃薇,舉人出身,她原本可以接著往上考的,但因為她夫郎的原因,只留步於舉人。
沈木槿母親是官員,後來貪污獲罪連帶一家近百口人入獄,秋後判決下來,女的從軍男的充藝。
藝人也是伶人,是自幼學技藝長大后服侍官員的低賤奴人。
沈木槿在伶人坊待了五年,運氣極好才在及笄前遇到幼時相處過幾年的周萃薇,被她走關係託人情,花了好些銀錢,才脫籍成了良人。
但因為夫郎原因,周萃薇也沒辦法往上繼續考,於是乾脆帶著他回老家,接手了她母親置辦的書院,沈木槿甚至辦起了舞學。
他絲毫不曾掩飾自己的過去,提起過往時也是坦蕩大方,這樣的男子,總能讓輕視他的人自慚形穢。
沈木槿人是不錯,周山長也不差,只是……
周萃薇辦得是書院,又不是慈善堂,既然是商人總是唯利的。
她對沈木槿好,是因為痴愛。她對歲荌好,怕是要吃人。
畢竟周萃薇就只有一個掌上明珠,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不會把兒子嫁出去的。
劉長春遲疑了一瞬,試探著問,「今天見著周山長的兒子了嗎?」
「見到了,」歲荌一臉嚮往,「他那身衣服布料真不錯,月白色,感覺是綢製品。」
劉長春,「?」
歲荌表示,「等我有錢了也給元寶搞兩件。」
歲荌動力十足,並且打算今晚就練習扎針!
劉長春,「……」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