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機會
「主子是怕有人故意誣陷?」聽竹也意識到了什麼,「此事知曉的人甚少,若是緒昭容得知有個好歹,那麼無疑主子泄露消息的嫌疑最大。」
緒昭容到底專寵已久,在皇上心裡還是有些情誼的,可若是緒昭容因此香消玉殞,那皇上必定會徹查到底,怕就怕這時有人栽贓嫁禍。
「凡事皆有利弊,不能只看一端。」沈榆眼帘微抬。
夜已深,她自然而然睡下,明日還有一樁要事等著自己,這個時候必須把握時機。
翌日,晨省時分德妃依舊沒有出現,好似真如皇后所言,得了風寒身子不適,旁人自然不敢多嘴,也只會挑軟柿子捏。
給皇后請完安回到靜月苑,卻見李長祿候在那,還帶了一個紅木箱子,如同平日里的賞賜一般。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行了一禮,繼而又意味深長的笑道:「這是皇上給貴人的東西。」
他用的是「東西」而非「賞賜」,沈榆基本猜到了幾分,但面上還是客氣的點點頭,「有勞公公了,還請公公替嬪妾多謝皇上恩典。」
李長祿沒有說什麼,很快就出了屋子,漸漸遠離靜月苑。
沈榆把視線從窗口收回,繼而落在那口紅木箱子上,嘴角帶著幾分淡淡的弧度,隨手端過茶盞喝了口。
以為如那日的粉珍珠一樣,聽竹倒是有幾分好奇,「定是昨夜皇上與主子相游甚歡,所以皇上才特意給的賞賜。」
木箱只是簡單上了扣,聽竹很輕鬆就將其打開,裡頭不是華光璀璨的首飾珠寶,更不是獵奇的稀罕寶貝,而是各色各樣的草編兔子老虎等。
看到這,聽竹略顯訝異,可很快又明白了什麼,在這宮裡金銀珠寶反而是最普通的,但是皇上卻肯派人給主子弄來這些東西,可見是用了心思,這宮裡爭的不就是皇上這份心思。
在揣測人心方面,主子的確周全縝密的可怕,倘若當初自己選擇了另一條路,如今恐怕已經成了第二個璇眉。
「將這些收好上鎖,莫要讓人看見。」沈榆面不改色叮囑道。
聽竹點了點頭,自然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被人發現,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和玉淑儀約了申時,但沈榆未時就去了隔壁,恰好玉淑儀並未午憩,反而在繪畫,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有閒情逸緻。
「妹妹莫要緊張,太後娘娘申時才會午憩醒來,如今我們過去也是白白等著,不如你看看我這副畫,我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玉淑儀盯著桌上的畫端詳起來。
沈榆本來坐在那喝茶,聞言還是過去查看一番,這是一副春竹圖,高聳林立栩栩如生,不同於一些名家的恢宏大氣,玉淑儀更喜歡在細節上下功夫,每一筆看似隨意,實則都有點睛之效。
「嬪妾對書畫所知甚少。」
她拾起一旁的狼毫,在畫上添了幾筆。
原本鬱鬱蔥蔥的竹林,地面憑空多了幾片蕭條的碎葉,如同已經到了了秋季,萬物凋零之時。
玉淑儀放下筆,接過宮女遞來的錦帕拭拭手,「妹妹這個門外漢可比我更老練。」
沈榆淡淡一笑,「那是因為旁觀者看的更仔細,身在局中,自然而然容易被許多因素而干擾視線。」
兩人相視一眼,玉淑儀笑著來到軟榻上坐下,打開那壺裝了玫瑰花茶的盒子,輕嗅一下,一縷芳香縈繞而來。
「那倒是,我這個門外漢也看的出這回的花茶不如上回的好。」她似在詢問。
沈榆坐在對面皺皺眉,「這宮裡的品相自然都是萬里挑一,行宮裡的又豈能比得上,嬪妾已經託了魏管事去四周尋了一遍,這已經是最好的一批,但願太後娘娘不會責怪嬪妾懈怠之罪。」
玉淑儀看
了眼宮女,後者立馬退了下去,聽竹也緩步候在門口。
「妹妹就是思慮太多,這點小事太后老人家豈會計較。」玉淑儀笑了笑,彷彿又想到什麼,「昨日我聽說余管事的案子有了新進展,此人不僅在行宮裡中飽私囊,還在外頭大肆斂財欺壓百姓,這家宅里堆積著不少民脂民膏,聽說皇上下令徹查到底,此事不知是否殃及守備大人。」
沈榆好似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還往四周看了眼,繼而壓低聲音,「那佟妃娘娘……」
四目相對,玉淑儀搖搖頭,「此事與你我無關,無論是誰求上門,讓你說點好話,你切記都不要理會,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可是最不喜後宮干政。」
旁人都有親族在朝為官,此事定然早就收到了風聲,可是沈榆卻沒有,她提點一二也是不想對方一時糊塗,倘若對方被皇上厭棄,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如今她們還需要「相互扶持」。
「多虧姐姐提點,不然嬪妾就真要摸不著頭腦,萬一被人教唆說錯了話,屆時後果不堪設想。」沈榆心有餘悸的捂著心口。
玉淑儀笑著給她遞過一塊糕點,「妹妹說這話就見外了,若不是你提點,如今我恐怕還未能侍寢,今後我需要妹妹照顧的地方恐怕更多,你可不要嫌我麻煩。」
沈榆瞥了她眼,「太麻煩了,嬪妾自然會嫌煩。」
兩人不由彼此都笑出了聲,屋裡氣氛依舊融洽,直到快接近申時,宮女才進來提醒。
沈榆又恢復一臉凝重的模樣,好似深怕出錯得罪了太后,而玉淑儀則一直在旁寬慰她無須憂心。
一路來至太后所住的壽安殿,門口的宮人看見玉淑儀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也未通報就領著兩人進去。
人老了就容易憶往昔,更何況還是曾經閨中密友的孫女,太后肯定會費心照拂,沈榆也知道,玉淑儀的提醒不過也是怕她著了德妃的道,朝中官員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萬一這事牽扯到周尚書,那麼德妃肯定會讓她出面吹枕頭風,如若自己被厭棄,這對剛剛起步還需要固寵的玉淑儀來說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就得看看陳妃的道行有多深了,如果僅僅只是為了針對佟妃,她不相信陳妃會冒著暴露人設的風險下這個手,對方的目標肯定不僅於此。
來到外殿門口,嬤嬤看見來人還點頭示意,「老奴見過玉淑儀,見過蘭貴人。」
許是早就知道今日玉淑儀會帶人來,嬤嬤不但不意外,反而直接帶著兩人進去,十分隨和,「太后醒了好一會,還念叨著玉淑儀今日怎麼沒有過來。」
後者聞言自然而然解釋道:「嬪妾還不是怕來早了打擾太后休息,太后不知道,難道王嬤嬤也不知道嗎?」
王嬤嬤無奈的看了她眼,笑著沒有說話,兩人關係十分熟稔一般。
待進了外殿,王嬤嬤隔著珠簾稟報一句,「太后,玉淑儀與蘭貴人求見。」
外殿內也是涼風悠悠,太后怕熱,住所自然是行宮裡最好的地方,四周清幽雅靜,遠離一切喧囂紛擾,靜養自然最好不過。
屋裡傳來一道幾不可聞的「嗯」聲,繼而王嬤嬤撩開帘子,讓兩人先行進去,玉淑儀則拉住了沈榆的手,似在安撫她莫要緊張。
沈榆跟著進入內殿,屋裡沒有伺候的人,可見太后的確喜歡清凈,此時正懶懶的躺在太師椅上,閉著眼猶如睡著一般。
太后雖年過半百,但眉眼依稀可以窺見往日那卓越的風姿,只是如今多了幾分祥和與淡然,但是與一個宮鬥勝利者說隨和,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比起霍荀,沈榆其實更擔心太后,女人和女人之間偽裝的再好也是無用,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朝代更替下來的勝利者,所以比起偽裝的乖巧懂事,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更為重要。
「嬪妾叩
見太后,太後娘娘萬安。」兩人齊齊屈身行禮。
太師椅上的人緩緩睜眼,看到玉淑儀時不由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你這孩子,哀家說多少次了,無須計較這些繁瑣的規矩,你還是記不住。」
玉淑儀依舊低著頭,語氣溫和,「可嬪妾也說過,便是見了府中長輩也不能忘了禮數,若是讓母親得知嬪妾一進宮就忘乎所以,恐怕會立馬請旨進宮打斷嬪妾的腿。」
王嬤嬤在一旁笑道:「誰家有玉淑儀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兒,那豈不是半夜都會笑醒,怎會如玉淑儀所說那般。」
太后笑而不語,目光落在一旁那個一襲素色宮裝的女子身上,縱然不施粉黛,可女子依舊膚白如雪,螓首蛾眉清艷動人,這宮裡美人多,但如此顏色也算少見,可她那兒子卻不是貪圖美色之人。
「賜座。」
聽到吩咐,王嬤嬤立馬搬來兩把椅子,還出去吩咐宮人上茶。
「這便是嬪妾與太后提及的蘭貴人。」玉淑儀笑著拉住沈榆的手,「太后喝的玫瑰花茶也是蘭貴人親手制的,得知太后喜歡喝,蘭貴人於是特意又制了一壺,嬪妾便一併給您老人家帶來了。」
她說著,借花獻佛一般將盒子放在桌上,繼而來到太後身后,自然而然的替她捏著肩。
太后笑著拍拍她手,目光卻落在女子身上,「聽雪琬說你會推拿之術?」
淡淡語氣如同閑話家常,沈榆始終低著頭,語氣十分敬畏,「皇上終日處理政務勞累,所以嬪妾時常會看一些相關典籍,想要閑時替皇上解解乏,不過嬪妾只是閑暇之時隨口一說,不曾想玉姐姐竟然告知了太後娘娘,還望太后恕罪!」
她說著又屈身行禮,好似深怕技藝不精被怪罪。
太后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女子,隨和的笑了笑,「皇上都時常念著你的好,那你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若是真如雪琬所說那般,那哀家今後可免不得要麻煩你了。」
沈榆誠惶誠恐低著頭,「能為太後娘娘解憂,乃是嬪妾畢生修來的福分。」
王嬤嬤恰好上了茶,玉淑儀也端坐在一旁,示意她莫要膽怯,太后舊疾犯了這時腰背正酸疼。
許是見太后不再多言,後者也大著膽子上前,半蹲在太師椅一側,左手按在太后的脊椎三寸腰肌處,手下正好用力。
太后突然抽了口氣,整個眉眼都皺成了一團,王嬤嬤嚇得連忙上前,似要呵斥她魯莽無狀。
誰料太后縱然眉頭緊蹙,卻還是擺擺手,「莫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