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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沈聆妤的裙褲被扯下扔在地上,謝觀將她放在恭椅上。

他這才抬頭去看沈聆妤的臉。

凈房裡徹夜燃著微暗的燈火,暖柔的燈光照出沈聆妤濕漉的眼睛。她長長的眼睫沾了淚,不清不楚地黏沾在一起。瀠著水霧的眼睛像一個致幻的溫柔陷阱。

沈聆妤咬唇瞪著謝觀,眼裡是抗拒和惱意。自重逢,她在謝觀面前總是柔順溫和的,今日第一次用這樣氣惱的眼神望著謝觀。

謝觀朝她的臉頰伸手,還沒碰到她,沈聆妤朝一側躲避。不是以前那種下意識地躲避然後再怯生生地望著謝觀。她這一刻的躲避,恨不得明目張胆地警告謝觀不要碰她。

謝觀收回手,並且起身出去了。

後來,沈聆妤彎腰費勁去撿落在地上的裙褲時,凈房的門被推開。沈聆妤蹙眉望過去,微怔,發現不是謝觀,而是月牙兒。

沈聆妤鼻子一酸,眼裡湧出淚來。

「我來我來!」月牙兒小跑著過來。她懷裡抱著一條褲子。沈聆妤望了一眼,是謝觀的。

她的裙褲扯下來時落在地上,謝觀知道她喜潔不想再穿。

月牙兒說:「陛下讓我拿過來的。嗯……需要我回坤雲宮拿一套您自己的嗎?」

沈聆妤垂下眼瞼,悶悶搖頭。

月牙兒幫她穿好,又去打了溫水,仔細幫沈聆妤擦臉。她像哄妹妹一樣,用笑著的語氣調子:「天氣冷,這涼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在臉上,小臉蛋要吹得皸壞的!」

月牙兒仔細擦去了沈聆妤臉上的淚痕,哄著:「不哭了哦。」

沈聆妤始終垂著眼。她心裡酸酸澀澀的,一時之間難以疏解。她心裡明白不是因為謝觀的舉動,而是因為自己的腿而心裡難受。

她這輩子就要困在輪椅上任人擺布了嗎?

兩年了,明明已經適應了,可她還是會在某個時刻突然難受得想哭。

摔下去的時候真的很疼,後續不能自理的日子也真的很難熬。若時間倒流,她興許就沒有跳下去的勇氣了。

兩年困在輪椅上的生活,將那個寧死不屈的小郡主蹉跎得沒了稜角,成了月牙兒口中的溫柔性子。

月牙兒見沈聆妤又一個人不說話陷入沉默,她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雖然已經習慣了,卻也會跟著難受。

又過了一會兒,沈聆妤收拾了情緒,重新溫溫柔柔地笑起來。她轉眸望向月牙兒,柔聲:「推我出去吧。」

月牙兒明白沈聆妤又一個人把壞心情消化了。笑起來是好事,可是瞧著沈聆妤的笑容,月牙兒反而更心酸了些。

月牙兒出去推輪椅,她一開門,看見謝觀立在門口。

「陛、陛下……」月牙兒慌忙向後退了半步,福身行禮。

謝觀的視線越過了月牙兒,朝凈房裡面望去。凈房垂著半截帘子,帘子遮住了沈聆妤大半個身子,只看得見她無力垂撇向一側的右腿。

「陛下,奴婢去給皇后推輪椅。」月牙兒小心地說。

「去。」

月牙兒推著輪椅進凈房,扶著沈聆妤坐上去。可當沈聆妤被推出去時,已經不見了謝觀的身影。

月牙兒問:「扶您去圓床上嗎?還是可以回坤雲宮?」

沈聆妤想回坤雲宮,可是謝觀沒允,她不能自己跑回去。更何況,這裡和坤雲宮也沒什麼區別,都是謝觀的皇宮。

月牙兒攙扶沈聆妤躺回圓床后便退了下去。沈聆妤一個人躺在圓床上,不知道謝觀什麼時候會回來。許是因為哭過一場,她沒多久便睡著了。

謝觀悄聲走過來,立在床邊望著她酣眠的眉眼。他坐下來,伸手想要去撫她消瘦的臉頰,指端尚未碰觸到沈聆妤,他又收回了手。

他們成親那一晚,他也曾坐在一邊靜靜望著沈聆妤睡著的樣子。時隔兩年,又隔了世事無常。時至今日,謝觀仍然記得那一晚望著她的嬌靨暢想與她廝守到白首的心跳。

謝觀心裡又開始暴躁焦慮。他微沉的氣息,讓沈聆妤蘇醒。沈聆妤睜開眼,看見謝觀發白的臉色。

沈聆妤顫眸,低聲:「陛下……」

沈聆妤突然睜開的眼睛,像墨夜裡瞬間亮起的一顆星。謝觀歪著頭想了想,問:「睡好了,要起來?」

沈聆妤下意識地望向窗口的方向,現在還是下半夜呢。

謝觀「哦」了一聲,道:「那你繼續睡。」

「……陛下不睡嗎?」沈聆妤問。

謝觀仔細去瞧沈聆妤的眼睛,很稀奇地問:「你不生氣了?」

沈聆妤愣了一下,才說:「小事情而已,不敢與陛下置氣。」

謝觀的臉色一瞬間又沉下去。

沈聆妤心裡微頓,生怕謝觀下一句就是「你又欺君」。

不過沈聆妤沒猜中。

謝觀沉聲說:「你繼續睡。」

謝觀起身,走到窗邊的桌旁坐下,拿起小刻刀,開始雕骷髏兔。

沈聆妤有些忐忑,時不時轉頭望一眼謝觀。後來實在是他手裡的骷髏頭有點駭人,看多了要做噩夢,沈聆妤不再望過去,慢慢睡著。

天亮了,謝觀的骷髏兔也雕好了。

晨曦跳躍的光線從窗紙漏進來,照在骷髏兔上。

小兔子還挺可愛。

謝觀滿意地笑了。

沈聆妤從乾霄宮離開時,又是穿著謝觀的褲子。宮人們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頷首垂眸不敢多看。

又過幾日,宮人給沈聆妤送了新衣。有冬至宮宴時的皇後宮裝,還有許多平日穿的衣裳。

整整十箱。

月牙兒看著一箱箱抬進來的衣服,有些驚訝。當初決定去淵碧宮時,沈聆妤做好了赴死的心理準備,沒帶什麼衣服。尤其現在一天比一天冷,這些衣裳正是所需。

魏學海彎著腰,道:「娘娘得空的時候試試衣裳合不合身,若有哪裡不滿意,差人告訴奴一聲。」

「有勞。」沈聆妤微笑著說。

雖然如今的她早已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漂亮裙子,可該有的禮數總要有。

魏學海辦完了差事退下,一個小太監跟在他身邊,疑惑地問:「乾爹,陛下真把她當皇后看嗎?」

魏學海完全不是面對主子時躬身的模樣,他雙手抄在袖中挺直著腰桿,走路看天。他沒理小太監的話。

小太監琢磨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會不會想養白胖了再宰?陛下上次不是還說他對人皮很挑嗎?應該是這麼回事……」

他又說:「今兒個一早,又從淵碧宮押過來一個前朝皇家的人。乾爹,陛下真的每天吃一個前朝皇家的人嗎?」

魏學海皺皺眉,不悅道:「什麼都想問,這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

小太監脖子一縮,趕忙說:「兒子失言!」

魏學海白了他一眼。

下午,小太監死了,溺死在蓮花池裡。魏學海后脊一涼,隱約猜到了小太監的死不是意外。他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跟著亂議論。

乾兒子死了,魏學海惋惜了一刻鐘。然後就把這個乾兒子給忘了,畢竟他有很多乾兒子。

轉眼到了冬至這一日,一大清早,月牙兒捧著複雜的皇後宮裝過來,要幫沈聆妤穿好。

謝觀踹門進來的時候,沈聆妤的衣裳才穿了一半。

「陛下。」月牙兒屈膝行禮,手裡還捧著沉甸甸的裙擺。

謝觀望向沈聆妤,皺眉說:「難看。」

沈聆妤垂眸,望向身上穿了一半的衣裳。大片的黑底,綴以紅色的滾邊,其上用金絲綉著翔飛的鳳凰。宮裝上又縫著許多寶石,光芒閃爍華麗無比。

足夠莊重和豪華。

謝觀重複了一遍:「真難看。」

謝觀走到衣櫥旁親自挑選,最後給沈聆妤挑了一套柔黃的衣裙。然後又拿了一件大棉襖扔給月牙兒,道:「一會兒把這個裹上!」

「是……」月牙兒看了一眼綴滿寶石的宮裝,心裡覺得有點可惜。可惜綉娘們日夜不歇趕工出來的皇後宮裝,才穿了一半就要脫下去,沒了見人的機會。

謝觀知道沈聆妤不喜歡他在一旁看她換衣,也沒多留,先出去了,要等沈聆妤收拾好了,再和她一起去參加宮宴。

謝觀面無表情地走進御花園,沒有目的地閑走。經過一片假山時,突然聽見了一點奇怪的響動。

跟在後面的魏學海也聽見了,臉色變了變,就要上前。

謝觀抬手,阻止了他。

謝觀尋聲走過去。

假山以獅虎狼為雕,山石嶙峋鬼斧神工,又內有乾坤,置閑坐對弈之雅座。

謝觀立在假山外,眯起眼睛,從嶙峋山石的縫隙望進去。

一男一女躲在假山內,男的將女的壓在石壁上,擁緊而吻。男的背對著謝觀,女子那張緋紅動情的臉龐卻映入謝觀的眼帘。

兩個人的唇暫時分開時,女子如泣如喘地嬌聲:「哥哥,我的好哥哥……」

魏學海膽戰心驚地去看謝觀的表情。

謝觀盯著那個女人的臉看了一會兒,提步走進去。

偷偷私會的兩個宮人聽見腳步聲嚇了一跳,等他們兩個看見來人是謝觀時,更是嚇破了膽,雙腿一軟跌跪下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他們兩個哭著求饒了兩句,又想起陛下不喜人求饒,趕忙又住了口。

謝觀在對弈的石桌旁坐下,下令:「繼續。」

兩個宮人懵了。

謝觀向來不喜歡說第二遍,他單手托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詭異的氣氛充溢著昏暗逼仄的山石腹中。

魏學海輕咳一聲,給他們兩個使眼色。兩個宮人領旨,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重新親上對方。可是他們滿心恐懼,兩個人抖得厲害。連嘴巴都對不上。到後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像瀕死的囚徒。

看見鼻涕,謝觀嫌棄地皺眉。

「無趣。」謝觀起身,走出去。

兩個宮人驚魂未定地跌坐在地,尚且不知道是否逃過了一劫,抱住對方嚎啕大哭起來。

謝觀再次去接沈聆妤時,她已經換好了衣裳。淺黃的衣裙將她氣色襯得更嬌柔些。

她臉上的妝容已經已經化完,月牙兒正拿著幾盒口脂,讓她挑選。月牙兒問:「正紅的這個,還是淺紅的這盒?」

「出去。」謝觀說。

月牙兒看了一眼謝觀的臉色,將口脂放在妝台,退出去。

謝觀朝沈聆妤走過去。他拉著一把椅子到沈聆妤身邊,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沈聆妤望向他。

謝觀坐下,歪頭看沈聆妤,回憶上親吻她時她的表情。

謝觀很不高興。

他握住沈聆妤的腰,將人拎到自己腿里。

謝觀盯著沈聆妤的表情,手掌撐在她的後腦,壓著她靠近,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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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腦暴君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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