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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謝觀突然望過來,陰鷙的目光讓蘇銀瑤嚇得一哆嗦,她目光閃爍心驚肉跳。蘇銀瑤還來不及反應,謝觀已經起身,大步走出了御花園。

蘇銀瑤轉過頭,愣愣望著謝觀的背影,有些無措。

等她轉回頭望向沈聆妤的時候,沈聆妤亦剛將目光從謝觀的背影移回來。沈聆妤側過臉吩咐月牙兒推她回去。

沈聆妤也走了。

蘇銀瑤茫然地站在原地,身邊的「攤位」上飄著些糕點的甜香和肉的炙香,讓她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帝后都走了,她獨自站在那兒,滿腦子只有一個疑惑——她到底能不能進宮當妃子啊?

謝觀出了宮,去沈府。

帝駕親臨,沈府上上下下嚇得瑟縮。沈溫綸帶著妻女趕忙畢恭畢敬地去迎。

謝觀臉色陰沉,大步邁進廳堂,徑直走向上首。他一掀衣擺坐下,肩背靠著椅背,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家人。

沈溫綸趕忙走上前去:「不知陛下親臨有失遠迎……」

謝觀直接打斷他的話,問:「沈聆妤的腿是怎麼斷的?」

沈溫綸眼珠子在眼眶裡快速轉動著,嘴上說著:「小女不小心從望春樓……」

謝觀不耐煩地第二次打斷他的話。他冷笑了一聲,下令:「把他的腿筋挑了。」

「是。」驚夜握住腰間佩刀的刀柄,朝沈溫綸走過去。

沈溫綸嚇破了膽,雙腿顫抖直接攤倒在地,他跪在地上顫聲:「是、是……是為了躲避趙睿,她自己跳下去的!」

沈溫綸慌亂中不忘討好,急急補充:「為了給陛下守貞,她不願意從了趙睿是為了給陛下守貞!」

謝觀早已從沈聆妤給林懷溯的信中得知她當初是自己跳下瞭望春樓。至於理由?謝觀才不會信沈溫綸這為他守貞的屁話。

謝觀略彎腰,眯起眼睛看向癱跪在地的沈溫綸,冷冰冰警告:「沈溫綸,孤耐心有限。從現在開始,你再有半句假話、虛話,沈府上上下下連人帶畜都休想活命。」

「是、是……」沈溫綸連聲應著,可是他心裡卻在遲疑。說假話、虛話活不了,他說真話就能活命嗎?

就在沈溫綸膽戰心驚準備應對謝觀的發問時,謝觀卻突然看向了沈聆姝。

「你說。」謝觀冷聲。

沈聆姝跪在父親身後大氣不敢喘,突然被謝觀點到,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畏懼地抬眼望向謝觀。

「她為何去昌園?」謝觀問。

沈聆姝老老實實回答:「因、因為季玉川騙她偷偷將頌兒接走藏了起來。」

「季玉川。」謝觀皺眉,陰森地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這個令他生厭的名字。

沈聆姝繼續說:「是季玉川騙姐姐去了昌園,又把她騙上望春樓趙睿身邊。姐姐一氣之下跳樓尋生機。因為擔心名聲有損,最後只是對外說她是不小心從望春樓跌下去的。」

謝觀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再問:「所以為什麼她活著卻對外說摔死了?」

沈聆姝目光躲閃,聲音也低下去:「因、因為姐姐想、想換個新開始吧……」

「是嗎?」謝觀冷笑。他轉眼看向沈溫綸,問:「那她又為何與你斷絕關係?」

微頓,謝觀不等沈家人開口,再警告一句:「沈溫綸,你可要小心回答。」

沈溫綸心頭一陣慌亂。陛下興師問罪而來,此時此刻他根本分不清陛下到底知道了多少實情。若沈聆妤在宮中已經告訴了他呢?

他真的敢說謊嗎?

沈溫綸咬了咬牙,將頭磕下去,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聲淚俱下:「陛下,當時謝家慘案。小女又遭趙睿覬覦,實在是擔心小女前程,又怕她真的殉了謝家。所、所以一時糊塗努力促成她去趙睿身邊……小女心性高,一怒之下就要斷絕關係……她是我的長女,是我的命根子。我一直想著如何修復我們父女之間的骨血親情……」

沈溫綸說到最後聲音里除了哭腔,全是顫音。

謝觀冷漠地睥著他。

對於兩年前的事情,謝觀知道個七七八八。如今在沈家將那些不知道的細節拼成了。而他所不知道的,正是季玉川這個變故。

謝觀很難想象季玉川會那樣對待沈聆妤。

謝觀長久地沉默著沒說話,下面跪著的沈家人卻是越來越恐懼。自謝觀稱帝,京中死了那麼多人。他們第一次這麼近地感受到對死亡的懼然。

一片死寂中,謝觀突然問:「她的那頭小毛驢在哪?」

「……啊?」沈溫綸大腦一片空白。

謝觀由著沈溫綸的引路,去了沈府的馬廄。馬廄里養了七八匹馬,而沈聆妤的那頭小毛驢卧在角落裡。許是因為沈聆妤離家兩年,她這頭驢子疏於照看,有些嶙峋,再和駿馬們放在一塊,更顯矮小乾瘦。

謝觀漠然地看了它一會兒,突然將手中的匕首插到驢屁股上。驢子慘叫一聲,嚇得沈家人哆嗦。

謝觀懨懨挑眉,下令:「弄回去。」

驢子被宮人帶回去了,謝觀卻沒回去,他回了一趟謝府。

謝觀殺回京城,自有人勤快地想要將謝府收拾出來。可是謝觀下令,不準任何人進入。

如今的謝府,時間彷彿停在被誅門那一日。

「吱呀」一聲響,謝觀推門進去

母親和伯母都很喜歡花草,偌大的府邸里處處都有她們親自照料的花卉。她們總說花草最能顯出四季的樣子。四時種不同的花草,應景有朝氣。

而如今,整個庭院一片荒蕪。

謝觀走向百年齡的梧桐樹,在其下擺放的石桌旁坐下。他微眯著眼,從這個角度望向府門的方向。

過往在這裡生活的五年流水般浮現在眼前。印象最深的是歸家那一日。

謝觀閉上眼睛。

努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自己。

那個陰鷙蒼白又孤僻的十四歲少年,突然一下子被一大群家人迎接。他向後退,眼神警惕陰暗。

謝觀始終記得那一刻,他心裡的不安。在他眼中,這些陌生的家人個個光鮮亮麗,而他是陰溝里的蛇鼠。

他最終變成了謝七郎,那個會被誇讚鮮衣怒馬君子如玉的謝七郎。

謝觀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朗。

他已經不是那個努力當世家公子的謝七郎了,既然沒有人再會對他失望,他現在覺得當陰溝里的蛇鼠更爽。

謝觀起身回宮。乾霄宮裡,那隻碧綠的鸚鵡一口一個「暴君」地迎接他。

「說得好。」謝觀撒了鳥食獎賞它。

他就要當一個隨心所欲的暴君。

「驢肉宴可準備好了?」謝觀問。

魏學海立刻往前邁了下半補,畢恭畢敬地回:「回陛下,都準備好了,隨時傳喚。」

「送去坤雲宮。」謝觀灑下最後一捧鳥食。又走到架子前拉開抽屜,摸了一下裡面的那枚平安符,才去坤雲宮。

謝觀邁進坤雲宮,看見沈聆妤懶洋洋地坐在輪椅上小憩。謝觀皺眉:「你怎麼總是沒精神?」

「陛下。」沈聆妤睜開眼睛。她只喚這一聲,並不解釋謝觀的問話。

謝觀走進來,宮人們跟在其身後魚貫而入,手裡捧著食托。

謝觀拉開椅子坐下,冷眼看著一道道驢肉擺上桌。沈聆妤主動挪著輪椅湊過來。

月牙兒給沈聆妤遞筷子的時候,謝觀道:「先告訴你,這是驢肉。」

沈聆妤有些詫異地看向謝觀。她並非對驢肉忌口,謝觀之所以特意提一句,必是有別的原因。

「從沈府牽回來的驢。」

沈聆妤愣了一下,轉瞬便明白了。她抬眸望著謝觀的目光里噙著絲意外和疑惑。她不明白謝觀為什麼要親自去沈家牽一頭驢回來……

謝觀盯著沈聆妤的表情,問:「驢。那頭你騎著遛街的驢。你吃得下?」

沈聆妤眨了下眼睛。

她發誓絕對沒有把那頭驢子當寵物養的意思。她說:「是騎過兩次。可它原本就是要送去廚房的,廚子嫌它沒肉,才先養著了。」

沈聆妤攥了攥筷子,再問:「我現在可以吃嗎?」

謝觀愣了一下,才道:「吃啊。」

沈聆妤中午因為腿疼沒怎麼吃東西,現在確實餓了。她握著筷子夾了塊紅燒驢肉來吃。

謝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著她嬌軟的唇是如何挪蹭著慢慢咀嚼將驢肉吃下去。

謝觀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不是驢肉該不該吃的問題,是這頭驢是季玉川送她的啊!謝觀望著沈聆妤的目光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因為季玉川對她做了混蛋事,她現在一點也不喜歡季玉川了是不是?

謝觀突然覺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是那麼宜人。

月牙兒端著清茶從外面進來。

謝觀瞥了月牙兒一眼,在她捧著茶托走過來時,一粒細小的珠子出現在他指中,他指腹輕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朝月牙兒的膝蓋擲去。

月牙兒腿上吃痛,腳步踉蹌著朝前跌去,她雙手捧著的茶托傾翻。在沈聆妤驚懼的目光中,月牙兒捧著的茶水朝謝觀潑去,打濕了他的衣擺。

茶杯落了地,清脆一聲響,摔得粉粹。

月牙兒看著謝觀被澆濕的衣擺,嚇得臉都白了。她腿一抖,立刻跪下請罪。

沈聆妤亦是嚇得不輕。她快速挪著輪椅靠謝觀更近一些,拿著帕子匆匆給他擦拭衣擺上的茶漬。

她知道謝觀一直對月牙兒不滿,今日月牙兒闖了這麼大的禍,豈能留命?她一邊給謝觀擦拭茶漬,一邊抬眸望著他,焦急地說:「是我管教不嚴,是我的錯。我會好好罰她!」

她望著謝觀的明眸中噙著央求。

她不敢奢求謝觀放過月牙兒,只希望留她性命就好!

謝觀垂眼,看向沈聆妤搭在他衣襟上的手。他問魏學海:「宮裡有佛堂嗎?」

魏學海趕忙答話:「有。」

並且又詳細地說出宮裡的幾處佛堂所在。

謝觀語氣輕飄飄:「就罰她去佛堂禁足七日,念念經人也能穩妥些。」

沈聆妤瞬間鬆了口氣。這是的責罰已經算很輕了。

月牙兒剛從逃過一劫的喜悅里回過神,突然又想起一件更嚴重的事情。她轉頭望向沈聆妤,眼裡全是擔憂。

她被禁足七日,那這七日誰來照顧沈聆妤?

陛下會撥宮人過來服侍沈聆妤嗎?可是沈聆妤向來不喜歡生人近身,尤其是她的腿受傷之後更加不喜生人的靠近啊!

沈聆妤也想到了。

她在心裡告誡自己,總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才是。

謝觀望著她,恍然道:「對了,差點忘了皇後身邊離不了人。」

他唇邊慢慢綻笑:「那隻能暫時搬去乾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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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腦暴君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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