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個謝無極就夠可怕的了,還要再造一個?
這是作死呢作死呢還是作死呢?
萬一新造出來的干不掉原生態的,反而被謝無極給操控了,這天下還能有好嗎?
到時候怕是聞家老祖來了也收不了場。
不過牆外的怪物倒是會有新的勁敵吧?這大概是唯一的好處了。
黎瑤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苦惱那些是很不必的,最大的困難明明是,再造一個謝無極,這個論題本身就很難實現吧?
單憑血肉就可以嗎?
不對,這不是她該知道的事,這可是個天大的秘密,她還想離開這裡找個地方遠離是非好好養老,知道這麼多怕是完犢子了。
「什麼?」黎瑤使勁掏了掏耳朵,蒼白的臉上一片茫然,「聽不見。」
這有點蠢,裝傻肯定不是好法子,但是黎瑤現在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
謝無極人仍然坐在蒲團上,笑聲卻好像離她很近,黎瑤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耳朵好像出問題了……」她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解釋著,「好像是被方才神魂的尖叫聲音給震聾了,一開始還不覺得,到了這丹房裡,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說到這裡,丹爐忽然冒出巨大的火光,被燃燒煉化的神魂應景地又慘叫了幾聲。
黎瑤強忍著沒表現出任何異樣來,就好像真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不過為了自己未來可以不必真的當聾子,她又找補了一下:「道君那時有幫我療傷,您修為高深,想來這耳聾也只會是暫時的,要不了幾日就會好。」
幾日之後她就遠走高飛,這地方是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是嗎。」
謝無極又輕又慢感慨了一句,從蒲團上起來,手貼在丹爐爐身上。
黎瑤眼睛一眯,幾乎以為他的手要被燒得赤紅的丹爐燙下一層皮。
不過最後褪下一層皮的是丹爐。
丹爐好像還沒他熱,他碰了一下爐身燒得更紅了,裡面慘叫的神魂徹底失去了掙扎的力氣,丹房裡徹底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的安靜還不如吵鬧一些,黎瑤好像聽到自己汗珠掉下去的聲音,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赤紅的丹爐頂端冒著淡淡的青煙,她模糊記起曾經在某卷典籍上看到過,人死之後魂魄升天,魂光為紅色或者黃色。
若是魂飛魄散,便會留下青綠色的飛煙。
黎瑤手心也都是汗了,她攥緊拳頭,正六神無主著,耳邊忽然熱了一下。
她飛快回神,發現謝無極已經近在眼前。
黎瑤驚得想要後退,卻被滾燙的手抓住了手臂。
他不見得用了多大力氣,可黎瑤就是寸步難移。
「聽不見啊。」
謝無極拖長音調,一副自言自語的樣子。
「人若是聽不見了,豈不是諸多不便。你又是女子,更不應留此病症,需得為你好好檢查一下。」
「……」不、不必了吧。
扮演耳聾的黎瑤不能聽見謝無極的話,也就不能做出反應,她只能一臉迷茫地看他,連後退閃開他靠近的手,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在滾燙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耳廓的一瞬間,黎瑤還是躲開了。
「都是血。」她低下頭,能清晰感覺到謝無極的目光始終定在她身上,「別弄髒了道君的手。」
謝無極決定的事,不可能因為她的閃躲就放棄。
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溫度實在太高,黎瑤覺得自己要被燙傷了,她整條手臂都在疼,神色隱忍而緊張。
「無礙。」
哪怕她「聽不見」,謝無極還是在說話:「比起小瑤的聽覺,這算什麼呢?」
……比起您的整潔,我這虛假的耳聾真的不算什麼。
黎瑤心知肚明他不信她的鬼話,可事已至此,難不成突然說自己好了嗎?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會有比現在的結果更差了。
黎瑤正要開口,謝無極的手已經落在她的耳朵上。
她渾身一顫,痙攣得站不穩,好在謝無極抓著她的手臂她才沒有倒下,而是歪向他的懷中。
黎瑤心驚肉跳地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懷抱。
謝無極衣袍潔凈無瑕,白如美玉,胸膛寬闊,靠上去的感覺一定很好。
被他抱過來的時候她就感受過了。
即便心底對此萬般抗拒,她也不得不承認,那樣的懷抱,那個她過去夢寐以求不敢奢望的懷抱,真的很有安全感。
他可以將她整個人嚴絲合縫的包裹住,不管是身高還是身材,都與她的審美無比合襯。
黎瑤眼皮一跳,碰觸到他胸膛的一瞬間,被他輕描淡寫地閃開了。
他速度很快,不過眨眼之間,甚至還有時間將她按著站穩。
黎瑤微微抿唇,心裡鬆了口氣,幸好沒靠上。哪怕那個懷抱再有安全感,她也不稀罕。
她別開頭一言不發,倒是謝無極輕柔地說:「本君身上很燙,靠過來會受傷。」
「……」
「你都七竅流血聾了耳,還是不要再傷上加傷了。」
暴君生了一張蘭玉面,音色更是溫潤動聽,措辭也是禮貌關切,可黎瑤不會把這當真,上一個將這些假相當真的人已經在丹爐里了。
「哦,差點忘了,你聽不見。」謝無極又笑了起來,不是之前那種危險的輕笑,是有些神經質的朗笑,「真是白與你解釋,這耳聾果然是個麻煩,本君還是快些為你治好才行。」
他這次直接捏住了黎瑤的耳垂,黎瑤氣息一窒,倏地抬眸與他四目相對。
她陷入他異色雙瞳之中,抗拒地想要把他的手拉開,耳垂燒得好像快要掉了,無比後悔自己怎麼就裝成聽不見了。
「道君是要幫我看耳朵嗎?不勞煩道君了,很快就會好的……」
她頑強地抵抗,可謝無極的手是她沒辦法掙脫的。
她不敢直接接觸他滾燙的肌膚,就只能拉扯他的衣袖,她緊張得幾乎要扯壞他的法衣,但一點用都沒有。
「不麻煩。」
謝無極好像很高興,任她扯著衣袖,指腹摩挲著她的耳垂,聽到她難捱的呻、吟,手上動作一頓,接著力道更大了一些。
「說來也是本君害你至此。」
他靠得更近了,炙熱的呼吸灑在黎瑤耳畔,黎瑤緊閉雙眼,掙扎著想要逃離,可永遠不會有結果。
「為你解決麻煩,是本君分內之事。」
他悅耳的聲音和身上灰燼氣息撲向黎瑤,黎瑤不再糾結他的衣袖,咬著牙抱住了他的腰。
和想象中一樣炙熱,可比起耳朵上的不適,這已經不算什麼了。
「別碰我。」她壓抑道,「後退,別對著我的耳朵吹氣。」
「吹氣?沒有啊。」謝無極無辜地說,「本君只是在說話而已。差點又忘了,你聽不見。」
他一副善解人意憐香惜玉的樣子,順著黎瑤抱他的姿勢將另一手繞到她背後,在她背上寫字。
黎瑤激烈地顫抖了一下,猛地鬆開手想要逃離,瞬息之間便被謝無極按在了一旁的書架上。
「聽話一些。」
謝無極的語氣變得有些陰鷙。
「本君的耐心可不多了。」
黎瑤趴在書架上,身後是男人高大的身體。
她視線開始模糊,原來是身上出了好多汗,汗水落在眼睫上,模糊了視線。
後背好熱,謝無極貼得太近了,她嗓子都乾燥沙啞起來,喃喃抗議著:「好熱……」
謝無極又開始在她背後寫字,黎瑤艱難地分辨出是「忍」這個字。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黎瑤趴在書架上低泣,謝無極卻根本不在乎。
他仔仔細細檢查她的耳朵,一會碰碰這裡一會碰碰那裡,黎瑤的耳朵紅得似血,之前是裝聾,現在是這邊的耳朵好像真的聾了。
忽然之間,黎瑤的低泣聲消失了,她不可思議地望向謝無極,眼睫上不知是汗珠還是眼淚,赤色的眼底儘是錯愕。
「這才是吹氣。」
謝無極陰鬱俊美的臉上殘留著幾分玩味,他終於收回了手。
「下次可不要再誤會旁人在你耳邊說話,是在對你的耳朵吹氣了。」
黎瑤耳道燒灼,耳膜震動,真的開始聽不清他說話了。
她眼底緩緩匯聚神采,扣著書架的力道一點點加大,在謝無極轉身欲走的時候,她不顧燙傷抓住了他的手臂,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報復回去。
她踮起腳尖,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地咬在他耳垂上。
謝無極嘶了一聲。
以他的反應,哪怕黎瑤出手突然,也不會避不開。
那就是他沒打算避開,就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在報復嗎?
一定是報復了,咬得這麼用力,血都流出來了,不是報復能是什麼呢?
有趣。
咬這一口耗盡了黎瑤全部的精力和勇氣,她聽到謝無極的氣息聲就虛脫地倒了下去。
這次沒人扶住她,她撐著書架一點點跌坐在地上,仰頭看著謝無極輕撫耳邊血跡。
鮮血順著修長的頸項往下流,一路流入雪白的交領之中,有種血腥殘暴的美感。
黎瑤笑起來,笑得咳嗽,十分快樂。
「第二次了。」
謝無極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神情逆光,她分辨不出來,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瘋小狗這樣喜歡咬人,可要知道什麼叫事不過三。」
「再有一次,就……」
黎瑤瞪回去,直到此刻也沒表現出自己究竟聽不聽得見,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了。
謝無極才不管那麼多,她喜歡裝就裝下去好了。
「再有下一次,就賞你一根骨頭。」
謝無極蹲下來,撓了撓她的下巴,被她躲開之後愉悅道:「本君的骨頭如何?」
「抽一根肋骨給你,高興嗎?」
黎瑤氣得呼吸急促,可還是一言不發,謝無極再一次笑出了聲。
方休就是此刻來到丹房的。
他將步家兄妹的屍體處理完畢,來詢問謝無極下一步的指示。
黎瑤想走,但前路被方休擋住,後面是謝無極,簡直無處可逃。
她麻木地聽見他們繼續說著那些天大的秘密。
「謝家的洞玄術,外人不了解它真正的厲害之處,步家顯然很清楚。」
方休盯著那座巨大的丹爐,緩緩說起曾為謝家招來滅族災難的洞玄秘術。
黎瑤這才知道,洞玄術最精妙的地方在於可以複製任何東西。
不論是死的還是活的,是人還是物,都能複製。
只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操作難度也很高,所以輕易無人能使用罷了。
謝無極真的太強了,步清仇把使用洞玄術的目標定在他身上,拼的是富貴險中求。
但一切絕非僅是如此。
「道君可曾在步家兄妹的命魂里探查到別的什麼?」
問題就出在這裡。
謝無極漫不經心道:「不曾呢。他們的父親很聰明,哪怕要隕落了,也沒有透露本君想知道的信息。」
他這樣說,那就是確定步清仇的父親是知道一些其他秘密的。
步家曾與江家有所勾結陷害謝家滿門,又竊取了洞玄術這些事,謝無極肯定早就知道了。
——因為怕獨世宮知道步家參與過當年的事,拿到確鑿證據後會如當年滅了江家一樣滅了步家,遂不將決定權交給喜怒無常的無極道君,步清仇先下手為強,要鋌而走險來波大的,這也不難理解。
他畢竟年輕,年輕人總是自信,覺得自己可以戰勝一切。
可這順理成章的一切背後隱藏的那些秘密,才是謝無極真正想了解的。
他們想要在事發之後給他看見的這些東西,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黎瑤正想著,頭忽然被摸了一下,是謝無極。
她身子僵了僵,面如菜色地蹲在一邊,一點反應都沒給。
「還是聽不見?」他笑吟吟地問。
黎瑤看都不看他一眼。
於是謝無極笑得更愉快了。
方休:「?」
笑點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