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紅袖回到花間酒樓時,董燕兒正在房中焦急地踱來踱去,她今日午時得到紅袖可以離開市司的消息,等她趕去接她時,紅袖卻已經不在市司,董燕兒沒多想,以為紅袖自己回來了,就回了花間酒樓,回來之後金子卻說紅袖未歸,他們等到天擦黑還是沒等到紅袖,她擔心紅袖是被孫鑄文帶走了,心想著今晚紅袖若還不回來,明日她就去孫鑄文的寓所打探一下。
正打算著,丫鬟匆匆進來稟報,說紅袖回來了,董燕兒心中一喜,慌忙地趕出去,看到紅袖穿著一身不知打哪來的樸素衣服,不禁有些驚訝,「紅袖姐,你去了哪裡?怎麼穿著這樣的衣服?」
紅袖臉上有著淡淡的疲憊之色,她搖了搖頭,「說來話長,先不說了,準備火盆,給我去去霉氣,有熱水么?我想洗一下身子。」
董燕兒連連點頭,趕忙吩咐一旁的丫鬟準備火盆,「廚房裡有熱水,紅袖姐,你吃過晚膳了么?」他們的大廚房貼了封條,董燕兒就讓人將久置的小廚房洒掃乾淨,暫時用著。
雖然楚雲容為她安排了晚膳,但紅袖沒胃口,飯菜幾乎一口未動,這會兒她突然有些餓了,「沒有,你叫廚房下碗麵條吧,我隨便吃點。」
董燕兒道:「廚房熱有飯菜,我就是擔心你沒有用晚膳,就叫廚房做了幾樣你愛吃的菜,一直用在鍋里熱著,你現在想吃我就叫人端來。」
紅袖笑了下,心中升起些許暖意,「你做事總是周到的,待我洗凈身子再吃吧。」紅袖在市司一直沒能洗澡,又在湖裡泡了許久,紅袖一刻也無法忍受身上的骯髒。
董燕兒點頭,「我這就去叫人抬熱水到你房裡。」說話間金子已將火盆拿過來,紅袖跨過火盆后,回了自己的屋裡,紅袖的房間沒貼上封條,裡面的東西也完好無損。
紅袖在浴房待了許久,董燕兒擔心她在裡面會暈過去,時不時地隔著帘子與她說幾句話,一個時辰后,紅袖裹著絲綢製成的袍子,披著濕潤的長發,渾身散發著芬芳,慵懶地從浴房走出來,她的臉頰被熱水蒸得緋紅,雙眸瑩潤璀璨,整個人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氣貌。
董燕兒立刻讓人將飯菜送了過來,放到榻上的花梨木方几上,三菜一湯,一小碗米飯,精緻的蓮花瓣形小盤中裝著分量很小的菜。
倚在鬆軟柔滑的靠枕上,回想市司里的那張一動就咯吱咯吱響的破舊椅子,紅袖只覺此刻甚是幸福,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糖醋排骨剛想送進嘴裡,忽然想到今日楚雲容為她安排的晚膳也有一道糖醋排骨,不由莞爾一笑,可惜沒能見到兒子一面。
坐在一旁的董燕兒見紅袖定定地看著那塊糖醋排骨,神情恍惚,心中有些擔心,「紅袖姐,你怎麼了?」
紅袖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掩飾了心頭突如其來的傷感,「沒什麼。」紅袖將排骨送進嘴裡,唇邊笑意漸漸加深,吃了幾口飯,忽然想到小鳳仙,「小鳳仙還在孫鑄文那裡么?」
董燕兒正在喝茶,聞言放下茶盞,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這幾日我有嘗試過去孫鑄文的寓所找小鳳仙,但他的僕人不讓我進,說是他們主子不在,他們不敢擅作主張,紅袖姐,你今日也回來了,他們應該會放了小鳳仙吧?也不知道小鳳仙怎麼樣了?孫鑄文第一次來我們這,我便覺得他看小鳳仙的眼神不大對勁兒。」紅袖回來后,董燕兒瞬間像是找回了主心骨。
聽董燕兒說起這事,紅袖瞬間又是滿肚子怒火,自從遇見那孫鑄文和楚雲容之後,她便諸事不順,當了五日階下囚,被罰了二百兩銀子,還被勒令停業三個月整改,今日還險些掉湖裡淹死,這兩人都是她的冤家,明日她得再找大師給她作作法,去去晦氣才行,「且看他明日會不會把人送回來,若沒送回來,我便親自去一趟,他知道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不會不放人的。」紅袖寬慰她道。
聽了紅袖的話,董燕兒稍稍放寬了心。
紅袖說的不錯,就在第二日孫鑄文就放人了,而且孫鑄文還親自將小鳳仙送了回來。
小鳳仙一看到紅袖和董燕兒就禁不住淚眼汪汪地流,有很多話想要和她們訴說,但礙於孫鑄文在身旁,她沒敢說話。
紅袖讓董燕兒帶著小鳳仙回了房間,自己則留在廳堂招呼孫鑄文。
董燕兒和小鳳仙一回到屋立刻將門閂上。董燕兒仔仔細細地將小鳳仙打量了一番,發現她的臉竟然還圓潤了幾分,精神看著不錯,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這幾日孫鑄文有沒有欺負你?」董燕兒擔心地詢問。
小鳳仙搖了搖頭,忽然又點了點頭。
董燕兒被她弄糊塗了,急問:「到底有還是沒有?」
小鳳仙解釋:「他想來著,但是後來沒成。」
董燕兒追問:「到底怎麼回事?」一邊說著一邊攜著她的手到竹榻上坐下。
小鳳仙一改先前的難過,笑嘻嘻地道:「這幾日我被關在他的寓所里,雖說不得自由,不過伙食倒是不錯,那廝比咱們還會吃,怪不得肥頭豬腦的。」
她說她怎麼看著還胖了些,董燕兒一拍她的手背,沒好氣地笑道:「誰問你吃得好不好,我是問你,他是怎麼欺負你,又沒成功的。」
小鳳仙連忙縮回手,「燕兒姐,你別急,你聽我慢慢說,那孫狗這幾日好像很忙,幾乎每天都不在寓所,但就在昨日,他得了空,找我陪他喝酒,還要我唱曲兒給他聽,喝著喝著,唱著唱著,他突然就摟住我欲行輕薄,就在這時,他的隨從突然趕到,也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麼,他突然就放過了我,然後今天就把送我回來了。」
「沒被他欺負就好。」董燕兒慶幸的同時又莫名地心生不安。
小鳳仙回想昨日的清醒,忽然皺了皺眉,「我想起來當時那隨從和他說完話之後,他一臉算計的神色,你說孫狗會不會又在憋什麼壞主意,要把我們拖下水吧?」
董燕兒心中不安更甚,滿臉愁容道:「但願不會吧。」
金子捧著點心和兩盞茶進來,紅袖起身親自端了一盞,笑吟吟地遞到孫鑄文面前,「有勞孫大人親自將小鳳仙送回來,她在貴邸沒有叨擾到您吧?」紅袖客套地道。
「這倒沒有。」孫鑄文示意她坐下,猥瑣地笑道:「小鳳仙歌喉有如鶯啼,這幾日有她作伴,才覺得不負這春光。」
紅袖心底暗罵一句,臉上卻笑得愈發嫵媚,她端起茶,低頭默默地呷了一口,心中暗暗揣測他的來意。他今日親自送小鳳仙回來,還一副親切友善的樣子,紅袖可不信他沒目的。
想到昨日自己聽到的那件事,孫鑄文暗暗地打量著紅袖,雖說她不如那些年輕小娘子嬌嫩爛漫,卻也嫵媚風情,雖然他喜歡乾淨純潔的少女,但沒準那楚雲容就喜歡她這種懂風月,閱歷豐富的,「紅掌柜這幾日在市司受苦了。我與你都沒想到那楚雲容心機如此重,竟然擺了我們一道,害得你受牢獄之災,酒樓還被封了,雖然我們的計劃未能成功,但紅掌柜你有苦勞,那三百金就當作是對你的補償吧。」
紅袖原本還猜測他親自來一趟是為了要回那三百兩黃金呢,沒想到他竟然將這三百金拱手相讓,不過紅袖想,這金子她不會輕易地得到手,且看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吧。「無功不受祿,我想孫大人是要妾身去做一些事吧?」紅袖沒有和他拐彎抹角,乾脆利落地詢問。
孫鑄文笑了,端起茶,「我聽聞昨日發生了一件事。」他拿著茶蓋輕刮茶湯上的茶梗,目光盯著紅袖的面龐,緩緩道:「紅掌柜落湖,楚相公所救,還在他的宅邸待了許久。」
他竟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他這是試探她與楚雲容的關係來了?紅袖淡淡地笑道:「孫大人,你有所不知,妾身落湖也是他害的,妾身在湖邊想掬一捧水洗洗臉。誰知他突然出現叫了妾身,害得妾身掉進湖裡差點淹死,又受了一場驚嚇,妾身現在這心口還疼得慌,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子。」紅袖縴手揉了揉胸口,一臉怨憤道。「一提起這事妾身就一肚子火,孫大人,你說妾身這不是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么?」
孫鑄文一直在觀察紅袖的神態,她那怒火中燒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懷疑,他心微微放寬,佯裝關切道:「原來其中還有這般緣由,紅掌柜受驚了。」
像是要滅心頭的火似,紅袖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后又憤憤然地道:「孫大人,有一事您說對了,那楚相公表面是個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實際上卻是個見色起意的不軌之徒,借著妾身昏迷之際,他竟將妾身帶回府中,欲行輕薄之事,幸好妾身及時清醒過來,他才沒能得逞,這位楚相公真是位衣冠禽獸,真不知曉多少人被他矇騙了過去。」紅袖越說越生氣,貝齒緊咬,柳眉倒豎。
見紅袖那般真情流露,彷彿將他當了自己人,孫鑄文雖然很滿意,但仍舊也有些不放心,「那楚雲容一向心狠手辣,睚眥必報,我們私底下都管他叫笑面閻羅,聽這名字你就知道什麼意思了。紅掌柜要提點心,若是讓他知曉你與我合夥算計他,他定不會放過你。」
紅袖不傻,知道他這番話表面為關心,實則暗含威脅之意,他是在告訴他,她和他是同一個根繩上的螞蚱,「孫大人放心,我會小心謹慎,經過此事,妾身已經見識到他手段之毒辣,斷不會去招惹他。」
孫鑄文搖了搖頭,笑道:「紅掌柜,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讓你不要招惹,恰恰是要你去招惹他。」
紅袖神色滯了下,很快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孫大人該不會是要讓妾身去勾引他?」
「紅掌柜聰明。」孫鑄文稱讚道。
除了用女人這一招,他就不會使用別的招數了?紅袖虛偽地笑了笑,「孫大人,論手段妾身實在不是楚相公的對手。」
孫鑄文臉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你不是說他對你心懷不軌么?」不等紅袖答話,他又接著道:「紅掌柜沒必要和我裝作貞潔的模樣,只要有錢,委身於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我只要你接近他,從他身上獲取我需要的情報,紅掌柜,富貴險中求,只要能獲取有用的東西,我會給你一筆不菲的酬勞。」
紅袖有些後悔,她方才就不該和孫鑄文說楚雲容對自己心懷不軌,和他打過幾番交道,她深知對他用女色這一招根本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