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自回門那日趙竦陪著李昭昭回去李家之後,日子一日一日過去,李昭昭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丈夫的人影。

他好像把她當成了一件不要的衣服,放在他的後院,不管、不問、不在乎。

而趙竦本就極少回侯府,回來也多是呆在外院。

李昭昭倒是時常能聽到他在外面眠花宿柳的消息,聽說還為了紅袖添香樓的姑娘與人起了衝突,把人家右都御史家來尋歡的小兒子揍了,於是被人親爹參了一本。

李昭昭在侯府過著如同在娘家時一樣清閑的日子,有名義上的丈夫但如同沒有丈夫,武安侯府既不需要她支持中饋,也不需要她處理內宅事務,或承擔主母職責,除了偶爾遭遇侯府下人的故意刁難之外,日子反而過得輕鬆自在。

不過就算是侯府的刁難,因她現在有了自己的人手,她也可以輕鬆應對。

她讓榮媽媽找了工匠來明渠院,準備在明渠院砌一個小廚房,但那些工匠進府那日,在門口卻被侯府的人攔下了,兩撥人在侯府門口起了衝突,差點打起來。

李昭昭找來福伯:「我要在明渠院砌一個小廚房,現在工匠就在門外,你放他們進來。」

福伯微伏低身體做出恭敬的模樣,但眼睛卻是向上抬著的,臉上面無表情:「這些人身份不明,萬一是歹人混進侯府,恐會危害侯府的安全。老奴受侯爺之命管理侯府,不得不小心以防萬一。」

「夫人的吃穿用度都有定例,您每日的飯食也都由大廚房的人送來。您若是想單點一些自己愛吃的菜,只要不超出份例,或是超出份例了夫人自己把差余填上,大廚房沒有不遵照夫人的吩咐辦事的,夫人實在沒有必要砌一個獨立的小廚房。」

李昭昭看著他笑了,聲音帶著嘲諷:「你們侯府的下人侍奉我這個夫人盡不盡心,你這個管家不會不知道。你們侯府這般高貴的僕人,我可用不起。」

大廚房送過來的飯菜,明面上份例里的標準一點都沒少,但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或是菜里放厚厚的一層油,又或者一碟菜里半碟子都是辣椒,送來的飯菜十次里倒是有八次都不能吃的。

福伯面上裝著不明白,問道:「可是府里有哪個下人對夫人不夠恭敬,夫人告訴我名字,奴才這就重重處罰他們,以後府里定然沒人再敢對夫人不敬。」

「你也不必裝傻充愣的來糊弄我,你如今跟他們說是得我的命令不得不罰他們,三言兩語挑撥一下,讓他們恨上我,我以後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過……你的這些小心思你放在別人身上去,我懶得與你來來回回的周璇,你只告訴我這個小廚房我能不能砌?」

「請夫人體諒奴才的難處。」

「好,很好,你們侯府高門大戶我住不起。」說著轉頭喊了榮媽媽,吩咐道:「榮媽媽,把我的東西和嫁妝收一收,我們回娘家住去。」

她這個新嫁娘在夫家呆了沒幾天,就大張旗鼓的帶著嫁妝回娘家,她要被人嘲笑,可武安侯府的名聲也不會好聽。這世上都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捨得下面子,就看侯府舍不捨得這層臉面。

李昭昭倒是期待侯府也捨得下臉面,能硬氣的放她離開。她趁此機會與趙竦一別兩寬,離開侯府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倒也不失一件好事。

但福伯才被趙竦敲打過,此時卻不想侯府在他掌管之下再鬧出事情來,再惹惱了趙竦。

爭鋒的兩方里只要一方多了別的顧忌,便容易成了輸家,最終還是福伯妥協,讓人將攔在外面的工匠放行了進來。

「希望以後福伯你還像今天這樣好說話的好。」李昭昭抿著茶,對福伯送客道。

明渠院的事理順了之後,李昭昭便開始計劃外面開鋪子的事情。

尉氏留給她的位於永濟街的兩個鋪子,一個租約已經到期,李昭昭打算收回來自己經營,另外一個還有半年的租約,李昭昭給了租戶銀子,也提前把鋪子收了回來。還有鳳棲街的兩個鋪面,李昭昭也都提前收回來了。

榮媽媽問李昭昭:「姑娘把鋪子收回來,可想好了做什麼營生?」

「我也就對女人用的東西熟悉些,就做女人的胭脂香粉、頭面首飾生意吧。」李昭昭道。

李昭昭雖然嫁了人卻不用操心夫家的事情,倒是有大把的時間。她畫了圖,請了工匠讓人按照她的圖紙對鋪面進行重新粉刷裝飾,然後還領了榮媽媽和金枝玉葉親自去看了鋪面。

永濟街和鳳棲街的鋪面都不小,永濟街靠近普通民居,街上各種店鋪、酒肆、茶樓林立,人潮湧動,各種嘈雜聲交織,顯得十分繁忙繁盛,這裡每到上元佳節的時候,還會有熱鬧的燈會。

而鳳棲街周圍則更多是高門大戶的宅邸,出行的人非富即貴,比如太子的外家曹家的宅邸就是在這附近,又比如淳熙帝的同胞妹妹崇寧長公主下降駙馬謝殷時,也是在此建造公主府。

這裡雖然也開有各種商鋪,但比起永濟街頭的擠擠攘攘來,這裡更顯得安靜,出行的大都是領著成群婢侍的富家公子和貴女,來這裡閑逛的人雖然不多,但來的人往往都出手大方。

說起鳳棲街這個名字,卻還有一個來歷。

這鳳棲街原是個不起眼的民街,住的也都是普通人,原來自然也不叫這個名字。前朝仁宗皇帝的繼后木皇后出身貧寒,便是出生在這裡,後來進宮做了宮女,被前朝仁宗皇帝看中納入後宮,在後宮沉浮十幾年最終登上鳳位,兒子也做了皇帝。

那位木皇后之後,又有幾位出身在這裡的女子入了後宮,最後飛黃騰達。甚至還有一位雖沒有如同木皇后一樣盛寵不衰登上鳳位,但她靠命硬熬死前面所有的高位妃嬪和奪嫡的皇子,自己所生的小兒子撿便宜登上了皇位,自己也成了太后。

鳳棲梧桐,有鳳來儀。

自那以後,這條民街便成了福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世家大族、高門大戶在這落戶,這條民街也被改名為鳳棲街。

兩條完全不同的商街,李昭昭在這裡開店做生意的客人定位自然也不同。

榮媽媽看著在鋪子里還在敲敲打打的工匠,對李昭昭道:「這粉刷裝飾,還得請掌柜夥計賬房先生,等到鋪子真正開起來,少說也得二三個月的功夫。」

李昭昭對鋪子怎麼開已經有了一些打算,但聞言並沒有對榮媽媽說什麼,再看了一圈鋪子后,便道:「走吧,我們先回去吧。」

等回了武安侯府,李昭昭才剛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在榻上坐下,榮媽媽又突然急匆匆,臉色不好的從外面走進來,對李昭昭道:「……侯爺今日把宋家二郎打了。」

李昭昭聽著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緩緩放下手裡的茶杯,問道:「是怎麼回事?」

「聽說是府里的大小姐與宋家大郎成親后,與宋家夫人和宋家二郎相處得並不愉快。姑娘自己也是知道宋家二郎的性子的,有時候行起事來不管不顧的,沒個計算。他想捉弄趙大小姐,往趙大小姐寢卧里扔了一條蛇進去,趙大小姐被嚇倒了,不小心磕到了額頭破了相,侯爺知道后請了太醫去給她看臉,跟著就把宋家二郎揍了一頓。」

「侯爺下手也太狠了些,宋家二郎手和腳都各折了一隻。」榮媽媽說著時,臉上戚戚然,彷彿自己身上也在嘶嘶的疼。

李昭昭沉著眼,手指握著杯沿,因為用力而讓指肚顯得有些發白。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又問道:「請大夫了嗎?」

她怕趙竦狠起來,連大夫都不讓人請,讓宋獻就此殘疾了……宋獻雖只比她小了月份,但也是自小喊著她「昭姐姐」長大的弟弟。

榮媽媽道:「請了,侯爺將他打完了之後,倒是又讓太醫給他治傷。」

李昭昭嘆了一口氣:「那就好,過幾日就是中秋了,望他快點好起來吧。」

她想給宋獻送葯,想了想又怕橫生更多枝節,只能作罷。

過了一會,李昭昭抿了一口茶,又轉頭問榮媽媽道:「這些消息,你那麼快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榮媽媽對李昭昭挑了挑眉:「我跟著姑娘進府也有一個月了,只要花點心思,多多少少總能找到點打聽消息的門路。這侯府也不是鐵桶一塊,甘願聽福伯和安嬤嬤差遣指揮的人不少,可不喜歡他們盼著他們倒霉的人也不少。」

李昭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這邊,趙竦黑著臉從宋家回來,換了一身衣裳,站在屏風後面一邊整理衣冠,一邊想起宋獻的話。

「……你以為我樂意住你家的房子吃你家的東西,還不都是你強迫著我哥哥娶那個女人的,我哥哥和昭姐姐好端端的一對,本來都要準備成親了,是你拆散了他們。呸,是你們家的姑娘沒人要,死皮白賴非要嫁到我家裡來,有本事你就讓我哥哥和她和離啊,我和我哥我娘立刻搬走,一刻都不在你家的宅子多呆。」

趙竦冷冷的,又不屑的「哼」了一聲,心想真不應該讓太醫給他醫治,就該將他腿打斷了。

他又終於想起了明渠院里住著的那個女人,那個讓宋頤總記著的女人,挺漂亮的女人。

他心想他娶她真是娶對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宋頤就敢冷待他的妹妹,若不將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難保他們不舊情復燃、暗通曲款。

他從屏風外面走出來,叫來千鈞吩咐道:「讓人去護國寺給我請一尊菩薩回來。」

千鈞有些奇:「侯爺,您要請菩薩做什麼?您這是開始信佛了?」

趙竦側頭看向他,目光不善:「我做什麼事情還要先向你解釋。」

千鈞不敢再問,道了聲「是」,跟著覺得這回答好像有哪裡不對,又連忙道:「不是,小人是說小人這就去護國寺請尊菩薩回來,不是說您該向小人解釋。」

跟著還是覺得哪裡有不對,怕再說錯話也不敢再說了,對趙竦拱了拱手,然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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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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