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李昭昭要去見李文通,路過前院時,正看到李睿在院子里練武,而旁邊,杜雲笙目帶微笑的看著他,時不時的拍著掌,給他鼓勁加油。

李睿先看到李昭昭,停下手中的動作笑著跑過來,高興的喊了一聲:「姐姐。」

然後看到李昭昭脖子傷口處的紗布,又蹙起小眉頭:「姐姐,你怎麼受傷了?」

李昭昭「嗯」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輕聲道:「一點小傷。」

「那你找大夫來看了嗎?抹葯了嗎?」

「看過了。」

李睿又仰著頭,對著李昭昭招了招手,讓她低下頭來。

李昭昭先是疑惑了一下,以為他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於是蹲下身來。

李睿卻只是將臉湊到他的脖子上,輕輕的吹了吹,然後跟她道:「我幫姐姐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

隔著一道紗布,那吹過來的氣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李昭昭的眉眼還是漸漸溫和起來。

「你在練武?」

李睿用力的點了點頭,眼睛明亮:「我想學好功夫,以後就可以保護姐姐和笙姐姐了。」

「姐姐現在要嫁給壞人,我不想讓姐姐嫁給壞人,可笙姐姐說,我現在力量還太小了,打不過那個壞人。我要努力讀書,認真練功,以後長得了才能保護姐姐,不讓壞人欺負姐姐。」

李昭昭垂眸了片刻,最終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杜雲笙走過來,也彎腰輕輕拍了拍李睿的肩膀,對他道:「睿兒,你不是剛學了幾個新的招式嗎?去練給你昭姐姐看。」

李睿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院子中央,小短腿小短腳的開始比劃起了還不大熟練的招式。

杜雲笙眉眼溫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輕聲的開口道:「你說是不是歹竹出好筍,你爹和我娘這樣的人,竟然能生出睿兒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出來。」

李昭昭沒有說話,同樣看向李睿。

杜雲笙翻了翻眼,又忍不住道:「真不知道他們上輩子那裡修來的福氣。」

杜雲笙一向有些憤世嫉俗,對李文通和何氏的不滿也從不掩飾,李昭昭轉頭看向他,卻有些好奇:「你明明不喜歡李家,為何還要隨你母親到李家來生活。」

杜雲笙「哼」笑了一聲:「你不必嘲諷我。」

李昭昭並無嘲諷的意思,單純的就只是好奇。

「我來這裡生活,當然是因為我沒地方去,你以為我喜歡?我爹活著的時候,我娘就在外與你爹勾三搭四,我祖母和我叔父恨及了她,連帶著連我也討厭上了,還懷疑我不是杜家的骨血。我爹活著的時候,他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有所顧忌,等我爹死了,他們定然要將我這個『野種』掃地出門的。我不跟著她到你們家來,我還能去哪兒。」

「我可不是什麼高潔之人,什麼就算死了也不吃仇人的嗟來之食。你爹欠我爹的,他就得幫我爹把我好好養大了。」

李昭昭沒有說話。

「喂!」

李昭昭看向她。

杜雲笙又道:「我看睿兒習武的資質不錯,不如找個師傅來,讓人認認真真的教他。我在你家說不上話,我跟我娘提起過,但她嫌練武辛苦,又認為睿兒有了你這個姐姐當靠山,以後仗著武安侯府這個親家自然有好前程,無需再努力。」

杜雲笙說到這兒的時候,面上有幾分譏諷:「你如今是他們的活祖宗,他們現在供你可比供奉菩薩虔誠多了,你去跟他們說,他們定然會聽的。」

杜雲笙自小就知道何氏是自私自利的性子,哪怕兒女在她心裡也只分有用和沒用的。李昭昭長得容貌出色,以後必然是能給她帶來益處的,所以哪怕不是親生的,這些年她也千依百順、熱臉貼冷屁股的供著。

至於她這個親生女兒,她好似都忘了,她已經及笄,普通人家這個年紀的姑娘都該張羅親事了。當然,杜雲笙也不是想嫁人,就是有時候想起何氏,難免怨恨老天爺讓她投錯了胎。

李昭昭「嗯」了一聲,對杜雲笙道:「我會跟他們說的。」

李昭昭又在院子里站了一會,然後才跟李睿打了聲招呼,轉而去了李文通的院子。

另外一邊,北鎮撫司詔獄的刑房裡。

血腥味夾雜著炭火、鐵鏽、霉味等味道形成了難聞的味道,並瀰漫著整個刑房。

馬植四肢被綁在牆上,白色的囚服早已被血水染紅,身上是無數縱橫交錯的鞭傷,左臉則是一塊剛被燒紅的烙鐵滋過的已經腐爛的皮膚。

現在馬植人已經昏迷,身體軟趴趴的掛在牆上,但但凡看到他的樣子,就能想到他曾遭遇過多麼慘無人道的刑罰。

一身飛魚蟒服的趙竦背著身站在刑房的中央,百無聊賴的拿起炭火上燒著的烙鐵撥弄這爐里的炭,等燒紅了之後拿起來看,又扔回炭火中去。

身後陳青將整理好的供詞拿過來,遞給趙竦:「大人。」

趙竦接過來,手晃了晃讓紙張更整齊,然後一頁一頁的翻看。供詞上還沾染著馬植的血,顯得有些臟。

趙竦看完之後將這幾張供詞捲起來,喜怒無色的道,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怎麼樣:「殺了吧,下手的時候利索點,也省得他死前多遭一番罪。」

陳青有些不解,開口問道:「大人,屬下不明白,您既然要幫太子讓馬植頂下私賣官鹽的罪名,又為何讓他留下這些指證太子的供詞?」

趙竦沒有說話,旁邊的林奎卻是瞪了陳青一眼,抬腿踢了他一腳,罵道:「不知道的事情就少問,大人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

陳青小心的看了看趙竦,道了聲是。

趙竦走出刑房,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挪開牆上的一個燭台,然後牆上的幾塊磚立馬往兩邊挪開,露出牆上的暗格。裡面已經放了不少捲成軸的文書,他將那份供詞隨手扔進暗格里,又重新挪動燭台將暗格合上。

他換了一身衣裳,讓身上不再聞得到血腥味,這才進了皇宮。

行至武英殿門外時,正碰上從武英殿出來的太子劉償。

太子是個長相陰柔的男子,比趙竦要年長一兩歲,他手中轉著一串佛珠,但佛珠並未克制住他眼神中常年隱飾著的一股陰鷙之氣。

他從台階上走下來,緩步走至趙竦面前。

趙竦拱起手,含著笑,對他恭敬行禮:「臣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隨意:「是趙指揮同知啊,你來見父皇?」

「是,馬植私賣官鹽一案已經查證屬實,現已結案,特來向陛下復命。」

太子沉著眼,手更加快的轉著手裡的佛珠,臉上的表情卻又讓人覺得他彷彿並沒有認真聽,極隨意的問道:「哦,此案查得怎麼樣了?」

「馬植私賣官鹽,證據確鑿,且其已經認罪。只是他自知死罪難逃,已在詔獄中畏罪自殺。」

「是嗎?既已認罪又證據確鑿,此等枉法之人,死了倒也不足惜。」

太子又抬起頭來,看向趙竦,勾起嘴角,露出了幾分笑意,只是那笑里依舊帶了幾分陰氣:「趙同知,你辦案很利索,孤很喜歡!」

說著往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說你馬上就要娶親了,你成親之時,孤會給你送一份大禮。」

「多謝太子殿下!」

太子點了下下巴,又將手中的佛串塞進趙竦的手裡:「這是父皇剛剛賞給孤的,讓孤好好戴著,沾沾佛氣,也好修身養性,現在孤賞你了,孤看你整日刀尖舔血,倒是該讓佛珠震一震邪祟。」

太子說到「修身養性」幾個字的時候,面上帶了幾分諷刺,彷彿想到了皇帝對他說這句話的樣子。

太子說完后,便就跨步離開了。走了幾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看著趙竦:「對了,代孤向綰綰妹妹問好。」

說完才又終於緩步離開了。

而在他們的身後,燕王劉祈遠遠的看著他們,神色平靜。跟太子常年陰鷙的表情比起來,燕王的氣質更加的清雅不爭。

而他身邊的內侍蔡全,臉上卻顯得有些憤慨,他看著前面的兩人,「呸」了一聲,小聲罵道:「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他轉頭瞪了蔡全一眼,用目光警告他。

蔡全這才縮回脖子,連忙道罪:「是奴婢說話口無遮攔,請殿下恕罪。」

燕王這才將目光移回來,見太子已經走遠,於是抬腳也往前走,一直到了趙竦跟前。

「趙大人!」

趙竦見是燕王,又重新彎腰拱手行禮:「見過燕王殿下。」

燕王抬手扶著他的手:「大人快別多禮!」

趙竦謝了恩,然後側身垂立在燕王身側。他比燕王還要高兩分,於是不得不微微沉下腰來。

燕王也笑著道:「聽說大人不日就要成親了,恭喜。等大人成親之時,定然讓人送上賀禮。」

燕王笑起來時,笑容疏朗舒闊,他嘴角有兩個酒窩,笑起來時,會更容易讓人覺得親切和藹,願意親近。

趙竦忙道:「臣先謝過殿下。」

「應該的,趙大人是肱股之臣,深受父皇器重,近來幾個大案要案都交由大人查辦,比起本王這個閑散無為的王爺來,更屬國之棟樑。」

燕王說著也伸手拍了拍趙竦的肩膀,然後道:「快進去吧,父皇在武英殿內等你。」

說完便拿開手,然後領著蔡全離開了。

趙竦目光淡漠的望著兩位已經走遠的皇子,沉著眼站了一會,這才轉身往武英殿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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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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