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我似乎沒有選擇,我坐在狹窄逼仄的房間內，透過唯一能與外界相連的，只夠將一隻手機塞進來大小的窗戶,與窗外的伏黑甚爾對視著。

我沒有說話。

「處刑時間就在明天,你還要考慮嗎？」伏黑甚爾對我的猶豫感到好笑，「對不起你的東西就該狠狠地踩在腳下，你不會想要原諒他們吧？」

我搖搖頭,有些遲疑：「我只是有些擔心夏油傑，如果我跟你走了，是不是就不能來看他了？」

伏黑甚爾笑出了聲：「你不跟我走才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吧,這都不會想嗎？傻子。」

他說得對，我的理智這樣告訴我,但是我在情感上還是有些抗拒,不是因為不想與咒術界為敵之類的理由，就是單純的不想如了伏黑甚爾的意而已。

我發自內心的對這個黑髮男人有著警惕之心，即使按他說過的,他曾經放過我一次。

「走不走？」伏黑甚爾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了。

我點點頭,總之留著命，以後才可以見到自己想見的人,我下定了決心。

下一秒，我面前的牆碎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拳把牆壁干碎的伏黑甚爾,我摸了摸厚厚的牆壁殘骸,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拳頭,太強了吧，什么身體素質啊，幾十厘米厚的混凝土說打碎就打碎？

但是伏黑甚爾的反應很奇怪，在我的手摸到他的拳頭上那一瞬間,他好像抖了一下，然后瞬間一個后跳到離我七八米遠的位置。

我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問號，他似乎也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咳嗽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語氣很兇：「快點跟上來。」

「哦哦，好。」我答應了一聲，趕緊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伏黑甚爾本來潛進高專是打算做什么，但是應該不是為了救我，因為我想不出他救我的理由。我還記得前幾天在夏油傑家裡，他對我舉起了刀，告訴我他要把我殺掉。

這樣一想他要殺我的理由，跟咒術界高層要殺我的理由明明是一樣的。但是為什么咒術界高層要殺我我覺得特別難過，但是當時伏黑甚爾要殺我我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呢？

我一邊跟著伏黑甚爾往高專外跑，一邊在腦海里思索著，在看到擋在前路上的夜蛾老師那一瞬間，我終於得出了答案。

因為伏黑甚爾是個陌生人，大概率也是個屑男人，而對於屑男人通常人們是沒有道德要求的。所以他要殺我，我只覺得憤怒，但是咒術師高層要殺我，我就會覺得難過。那是因為他們代表了祓除咒靈，保護人類的咒術師們。

他們理應是「好人」，而我自認為我也是一個好人，所以我接受不了他們對我舉起屠刀。

夜蛾老師站在路中間，他還是帶著那副莫名其妙的黑色眼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四周放著很多玩偶，我似乎聽夏油傑說過，夜蛾老師可以賦予這些玩偶生命，是很厲害的術式。

「薄葉。」夜蛾老師開口叫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生硬，讓我無法分辨裡面所蘊含的感情，是對我準備逃離此處的失望與責備嗎？

伏黑甚爾擺出了戰鬥的架勢，嘴角咧開露出了嗜血的微笑，他看著夜蛾老師，問道：「你想攔我？」

夜蛾老師還是看著我，他突然露出了一個笑來，然后帶著自己的玩偶們往旁邊走了幾步，背過了身去。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突然聽懂了他聲音里的情緒，那是笑意。

他聲音裡帶著笑意對我說道：「攔什么？什么攔？我沒收看到人呀。」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笑容重新回到了我的臉上，我突然覺得之前的難過苦悶全部不見了。看不見摸不著，只存在於別人嘴裡的咒術界高層有什么重要的，對於我來說，真正重要的，只有這些熟悉的人而已。

伏黑甚爾似乎還想說點什么，我上前一把拉著他就準備跑。在我拉上他的一瞬間，伏黑甚爾一個激靈，奇怪的反應梅開二度，他甩開我的手，瞬間又跳開了六七米遠，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

第二次了，我滿腦子問號，想不明白他這個反應是怎麼回事。伏黑甚爾又咳了一聲，裝作看不見夜蛾老師偷偷往後面看的好奇眼神，整個人兇巴巴起來：「我討厭別人跟我有肢體觸碰，你不要隨便碰我，知道了嗎？」

「那你打架的時候也不接觸別人嗎？」我奇怪的問道。

伏黑甚爾假裝沒聽見，無視了我的話，轉身就準備離開這裡，看起來他也沒準備跟夜蛾老師動手。我跟了上去，身後隱隱傳來夜蛾老師的聲音：「接住！」

我愣了一下，回頭看去，正好看到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離我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砸在我臉上。然后眼前一花，伏黑甚爾的手擋在我面前，將那個東西拿在了手裡。

我往他手裡看了看，是我的手機。

伏黑甚爾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后怕，他沖著夜蛾老師罵了一句：「搞什么啊，萬一把她打醒……不，沒什么，我們走吧。」罵了一半他看到了我好奇的視線，硬生生把後半句話給憋了回去，他把手機拿在手裡翻來覆去檢查了幾遍，然后扔給我，我慌忙接住。

接下來的路線根本就沒有遇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夜蛾老師做了什么，我聽傑說過，最近有消息，好像上頭有意讓夜蛾老師出任高專校長一職。那么以他的身份，想要幫我們掩飾一下，想必也是可以做到的。

這讓我的跑路之旅跟我想象中的驚心動魄比起來，輕鬆得像是一場郊遊。

我和伏黑甚爾上了車，車子啟動了。我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漸漸後退，雖然很沒有真實感，但是從這一刻起，我確實與之前的生活漸行漸遠了。

「去一趟夏油傑的住所，我要去拿點東西。」我這樣說道。

伏黑甚爾雙手環胸坐在我身邊，聞言看向我：「你這一跑，到處都是找你的人。現在去夏油傑的住所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垂下眼瞼，輕聲說道：「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放在那里，我必須拿回來。如果你害怕，可以把我放下，我一個人去。」

伏黑甚爾就皺起了眉：「你激我？」

我搖搖頭，嘴角彎出一個笑來：「你好像在害怕一些事情，這事情跟我有關。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覺得你會同意的，對嗎？」

聽了我的話，伏黑甚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他伸出手來，好像是想拍拍我的頭，但是他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回去：「你說得對，走吧，去夏油傑的住所。」他對司機這樣說道。

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夏油傑的住所。也許是夜蛾老師的裝瞎戰術起了作用，夏油傑的住所附近沒有任何戒備的跡象，我轉頭看了伏黑甚爾一眼，他沖我點點頭。

我便下了車，走進了這個，收留了我這樣的孤獨靈魂幾個月的家裡。是的，我把這裡稱作了家，這個家的每一處都布滿了我生活過的痕迹。

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喝水的杯子，還有逛街時我磨著夏油傑買的，里道大哥哥的朋友小鳥先生的周邊，我偷偷玩火時在地毯上灼燒出的不起眼的小洞。

但是我此刻又不想把它稱作家了，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夏油傑受了傷，還躺在高專的病房內。既然他不在這裡，那這裡怎麼能叫做家呢？

我知道夏油傑的傷勢沒有什么大礙，但是這不影響我對外面那個男人的仇視情緒。我怎麼可能忘記呢？夏油傑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的躺在草叢裡那一幕，在我被□□的三個日夜裡，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放。

經過了前幾次的死亡后，我已經知道了，死亡對於我來說不過是時間的流逝而已。我總會回到這個世界的，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帶給我的孤獨。

我死去一次，便會失去一次我所珍視的人。第一次死去，我失去了我的爸爸媽媽。第二次死去，我失去了我的哥哥們，還有葉王大人。

如果我再經歷第三次死亡，這一次，我會失去我當做親人看待的夏油傑。也許還可以加上一個五條悟。

他們是我與這個世界的聯繫紐帶，我已經累了，我不想再一次又一次的尋找新的紐帶，我不想要離別。

為了這份離別不再到來，我願意暫時放下芥蒂，接受伏黑甚爾的好意。

我暫停了這些紛亂的思緒，走到了我的房間里。我拿出我的小行李箱，那是之前夏油傑給我買的，讓我跟他一起出任務的時候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和五條悟這麼喜歡粉紅色，每次給我買東西都是買的粉紅色的。

但是既然是他們兩人的喜好，我也願意接受。我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衣服，放進行李箱里，然后將從日暮神社裡拿到的《超占事略決（涼子專用傻瓜版）》也放進了行李箱內。書的旁邊放著我同樣是我從日暮神社裡帶出來的，那個已經褪色了的金色手鏈。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鏈戴在了手上。滿房間都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給我買的東西。我看了一會兒，又用手機拍了很多張照片，最後拖起我的小行李箱，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好幾個月的地方。

就像是與過去的一次告別，但也只是像，我心裡清楚，我絕對不願意如此。

我失去過太多的東西，這並不能讓我變得豁達。我將行李箱放在後備箱里，然后拉開車門坐在了伏黑甚爾的身邊，他不耐煩的說女孩子就是事多，搞這麼麻煩最後就是為了來拿幾件衣服。

我微笑著沒有說話。

失去並不能讓我變得豁達，只會讓我更加害怕失去。我只是暫時的離開了這裡，我看著窗外熟悉的房屋漸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或許我不會再回來這裡，但是我絕不會讓夏油傑，從我的世界里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爹咪：滾滾滾！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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