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門
黛玉主僕幾個才說話，賈母身邊的孫嬤嬤和一個大丫頭玻璃兩個人就走了進來。
「林姑娘今日這身子可好？姑娘這是在吃藥呢。」因為看到紫鵑手中的葯碗，所以玻璃笑著說道。「姑娘這病就是要仔細的調養呢，只要是調養得當了，也就好了。」
「可不是這話，只是姑娘這病在這裡卻是難好，人多嘴雜的，又怎麼能好的了，所以老太太讓我和玻璃兩個過來給林姑娘說一聲，明日就派人送姑娘去外面劉姥姥的莊子上住一段時間，想是那地方清凈，對姑娘靜養是有好處的。」孫嬤嬤見玻璃這麼說，忙就接茬說道。
孫嬤嬤說話的時候，難免對黛玉是有些藐視的，她不喜歡黛玉，總是覺得黛玉成天價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給誰看呢，不過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罷了，還真的當自己是這個家裡的正經姑娘呢。以前的時候，老太太疼著愛著，寵著，自然是沒人能說出什麼來，可是如今她是失了老太太的歡心，以後的日子也就真的沒什麼好日子過了，看看她到了那荒郊野外的地方，還能清高成什麼樣子。
「孫奶奶您說什麼？」紫鵑聽了這話，難以置信的問道。
要送姑娘去劉姥姥哪裡靜養？這不是把姑娘往死路上逼嗎，姑娘這身子好不容易才見好，要是送到外面有什麼閃失，可不是和殺了姑娘是一樣的？老太太怎麼會這麼做呢？難道她就不顧念一點的祖孫情意？姑娘好歹也是在老太太的身邊長了這十來年的時間了啊！就算是外姓旁人也是有感情了，何況姑娘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兒。
「可不是，紫鵑，你就幫著你姑娘收拾一下，老太太說了，知道你和林姑娘的關係好，就讓你跟著她過去伺候著。還有林姑娘帶過來的雪雁和王嬤嬤兩個也過去，其他的人就不要跟著了，這府里人手緊張，不能多帶人過去，有什麼事情你們就擔待著。」孫嬤嬤盛氣凌人的說道。
「老太太怎麼可能這麼做？」紫鵑不相信的說道，這不就是擺明了將姑娘攆出門去了，老太太萬萬是不能這樣的，因此紫鵑怒道：「定是你胡說的，老太太對姑娘那麼的好，怎麼會這樣做，我這就去問老太太去。」
玻璃一把拉住了就要出去的紫鵑，陪笑著說道：「妹妹別生氣，這真的是老太太的話，你就是信不過她，還能連我也信不過了？我們好歹也是在一起這麼多年了，總不能我也幫著別人來騙你吧！」
玻璃今日聽了老太太的吩咐，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以往的時候老太太不是還對林姑娘千好萬好，可是怎麼到了這時候就要送了林姑娘出去，林姑娘這身子可是金貴著呢，從小嬌生慣養著，那裡就吃過一星半點的苦了，劉姥姥鄉下的苦別說是嬌貴的林姑娘了，就是自己家的這些丫頭們也未必就能受得了，林姑娘這一去只怕是有命去沒命回來了。不過老太太話已經說死了，也料想到紫鵑定是要去找的，因此早就說了，不讓紫鵑過去。
「玻璃姐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紫鵑忙就拉著玻璃到了外屋，只是小聲的問道。
「老太太看著林姑娘這身子，怕是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怕林姑娘壞了寶二爺的喜事，所以才要送了林姑娘出去。老太太已經說了，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二奶奶說話也是不頂用了，紫鵑，你去了也沒用，你要是真的對林姑娘有心，到了外面就好好的伺候著林姑娘，也算是全了你的情意了。」玻璃將自己聽到的話對紫鵑講了。
林姑娘再怎麼親也不過是外孫女兒，寶二爺可是老太太心裡的命根子，林姑娘自然是不能比的了。如今為了寶二爺，自然是要犧牲林姑娘了。自己雖然是看著難過，可是畢竟是人微言輕，說了也是沒有用的，倒是不如不要說的好。
「老太太果然是這樣的狠心？就為了寶二爺？姑娘這身子這幾日才有氣色，要是這樣一來，不知道又會變成什麼樣！」紫鵑不無擔心的說道。
姑娘素來是個心重的人，這下子還不是要東想西想的了？這對姑娘的病可是沒有一點的好處呢，老太太但凡是能為姑娘想一點也不會這麼做了，而且，老太太還不讓自己去說，可見是一點的餘地都沒有了，自己一個丫頭，主子說了自己還能怎麼樣，只好聽了。
「紫鵑，你就好好的勸慰林姑娘，只等著林姑娘的病好了，或者是寶二爺成親以後，就能回來了。」玻璃看紫鵑眉頭緊鎖，所以忙就又說道。
「這話說起來倒是容易，可是林姑娘素來心重，誰都知道，老太太這樣，可不是將林姑娘逼到絕路上了，本來，林姑娘這一陣子心裡就已經不好過了，如今老太太這樣，林姑娘的心中不一定會想出些什麼來了。」紫鵑還是很為難，饒是自己了解姑娘的心思，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了，賈家是姑娘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了，如今連這些親人也要拋棄姑娘，不要說是姑娘那樣性子的人，就是自己也未必就能接受的了。
「紫鵑，你就好好幫著林姑娘收拾，能帶的盡量的帶上，劉姥姥哪裡畢竟不像是我們家裡這麼方便，要什麼有什麼，就是買也是不容易的。」玻璃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如此說道。
紫鵑也知道這是無可挽回的事情了，因此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回身就走到了裡屋。
「紫鵑，你今天就和雪雁收拾下東西，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呢，仔細不要漏了什麼才好。」黛玉斜斜的倚在床上，只是淺淺的笑著對紫鵑說。
既然外祖母這裡已經不能容留自己，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說不得這一次走了還真是能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呢，反正自己對於這個家也是沒有什麼留戀的了，走了也就走了，省的看著心裡鬧得慌。
「姑娘，您先歇著，我們這就回去給老太太哪裡回話了。」玻璃看著黛玉的表情，倒是猜不透黛玉心中究竟是什麼想法了，所以忙就陪笑著說道。這個差事還真是不好做啊，誰叫自己倒霉就給攤上了。不過好在比自己預想的要好，原本還有些擔心林姑娘會承受不住，如今看來情況還好。總算是安全的完成任務了，回去也好給老太太交代了。
「玻璃，你回去了，給老太太說，就說我這身子不爭氣，就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請她老人家多擔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黛玉也就沒有了什麼承歡膝下，做個孝順的孫女的心思了。
而且，在黛玉看來，外祖母現在未必就是喜歡看見自己的，既然她不喜歡看見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倒是不如不見的乾淨，自己也好，外祖母也好都會輕鬆許多吧！
「是，姑娘，我會和老太太說的，姑娘就安心的養著，別的事情就不用多操心了。紫鵑素來是個細心的，有她在，自然也是能放心的。紫鵑，要是有什麼事情就捎個信回來。」玻璃笑著說道。
「玻璃姑娘還在這裡說些什麼有的沒有的，趕緊的去回話才是正經。」孫嬤嬤不耐煩的說道。
這個林姑娘都被攆出去了，何必還在這裡和她說些有的沒有的，這一走，只怕是沒過多長時間，就是連老太太都忘記有這個人了，這個玻璃果然是個不聰明的，有這個時間去奉承一下新二奶奶才好。這個寶二奶奶從來是個好的，不像是林姑娘，以後自己這些做下人的可是有福氣了。
玻璃再沒說話，只是和孫嬤嬤一同離開，不時，鳳姐帶著平兒來看黛玉，免不過是說些安慰的話，臨走的時候又交給紫鵑三百兩的銀子，只是讓紫鵑好好的照看著黛玉。
「姑娘，你看怎麼辦呢？」等鳳姐走了，紫鵑問黛玉。
「不妨事，我能接受，你別擔心我，只是收拾了我們的東西就好，從南邊帶過來的別落下，這家裡的一件都不要帶了。」黛玉做起來說道。
「姑娘——」紫鵑沒有想到黛玉會如此的冷靜，這還是自己家的那個姑娘嗎？
「紫鵑，這原也是沒什麼的，我早就預料到這裡不會留我很久了，所以也就不會覺得有什麼突兀的。我們且先出了這個門再說，以後的生活自然是能過的。」黛玉臉上雖然是淡然，可是心中卻終究是有些疼痛。
見黛玉這樣說，紫鵑雪雁也是無語，只是和王嬤嬤一起收拾東西不提。到了第二日一早，就有人來請黛玉主僕出門。黛玉從南邊帶來的東西倒是也不多，不過就是四五個箱子而已，其他就是幾個人的衣服的隨身的物品，很快就都搬上了車。
黛玉只是裹著披風出了門，坐上了給自己準備的車。上車以後黛玉終究還是朝著賈家的大門看了一眼，再無留戀的拉上了馬車的帘子，主僕一行匆匆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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