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忍無可忍
徐風趕到寵物醫院的時候,大白已經做完了手術,而在大門口接他的店員也一邊走一邊跟他說明緣由,語氣聽起來有愧疚也有焦急。
「你是說,貓是在店裡踩傷的?」
「對,但因為之前就怕出現這種事情,我們已經特意給大白系了鈴鐺,而且來我們店裡的顧客都多為女性,也很少有那種毛手毛腳的,所以也從來沒出現過踩踏的現象!但這次的這個人卻像是故意的,完全不像是在無意間踩到的!」
徐風聽著也覺得奇怪,可眼下比起貓來,他還是更擔心蕭夏的狀況:「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不舒服的?」
可是蕭夏根本沒反應,就只是低頭坐在椅子上,像個木頭人似的。
「別擔心,我剛才已經聽醫生說了,只是骨折而已,很快就會好!」
「徐風……」
「嗯?」徐風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怎麼了?」
蕭夏慢慢抬起頭來,眼眶意外地憋得通紅,就像是要哭又強忍著,像恨又說不出來。徐風一向拿他當孩子看,見這模樣也是心裡一揪。
「放鬆,放鬆!告訴我,怎麼了?」
他已經感覺到事情沒那麼簡單,但當蕭夏攤開手的時候,他還是茫然了幾秒。
「……你告訴我,」蕭夏一字一頓地問他,「這是什麼?」
那掌心裡的微小裝置只有指甲蓋的大小,而且具備完全密閉的封閉外殼,從外形來看基本無法判斷是什麼東西。徐風微微眯眼,好奇地拿起那個小東西,但原來背面已經裂開,裡邊的是如同晶元般的集成電路。
「你從哪找到的這個?」
蕭夏的唇線綳得僵直,半響后才艱難地回答說:「在……大白的身體里,因為被那個人恰好踩到,所以才在手術的時候被發現,然後取了出來。」
「這樣……」徐風又想了想,「你也不別太擔心,我看這東西沒碎,應該對大白也沒什麼傷害,等我回去在找人問問,,」
「你知道這是什麼對不對?」蕭夏打斷了他的搪塞,認真地說道,「徐風,這個是定位器……你認識,也知道它代表了什麼,對嗎?」
「別想太多,這件事,,」
但蕭夏不肯聽他的,彷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醫生跟我說,幸虧這個東西沒有被踩碎,不然大白的腿就保不住了……徐風,這就是你要我堅持下去的理由?難道,就一定要我看到他做盡所有不計後果的事才行嗎?」
「不是的,蕭夏!這個不一定就是他,,」
「……我根本不能改變他!」蕭夏驀地站起來,然後一把奪過那東西狠狠地扔在地上,「他就是那樣的人!他什麼的都不在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工具,在他眼裡根本沒有生命的價值!真是夠了……夠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他了!我……」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徐風趕緊拉住了幾乎要暈倒的蕭夏。
「你先冷靜下來!」
「……我怎麼這麼蠢?他連人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它們……」
這樣的認知太純粹,蕭夏本就不應該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如果不是沈檀夕強留他在身邊,那無論是普通的市井小民,還是在一個庭院深深的豪門少爺,他都可以避免這些令人新生寒畏的事故。可誰又能料到緣分弄人,竟要他遇到這樣的人……
「夏夏!」沈檀夕在掰清手上的事後立馬趕了過來,但原本路上時聽到說大白的手術已經做完,他還以為蕭夏也應該冷靜了下來,卻沒想到一來就看到的是那張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龐,「……怎麼回事!?」
「別碰我……滾!」蕭夏一把推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甚至連徐風都沒料想到他此時還能有這樣的力氣:「別動氣、別動氣!冷靜!」
「到底怎麼回事?」沈檀夕還算冷靜,見矛頭顯然是對向了自己,也只好先把詢問的視線投向徐風,「……大白的手術有變?」
徐風眉頭微皺,心裡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於是他示意沈檀夕看那牆角的東西,果不其然見到的是沈檀夕一臉費解的神情!可是輪演技,沈檀夕的神情及情緒自控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徐風也不敢輕易斷言。
「這東西哪來的?」沈檀夕把那東西撿了起來,卻問了和徐風一樣的問題。
蕭夏怔怔地看著他,緩了半響,然後莫名地笑了:「……還要演戲嗎?」
「從大白身上取下來的?」
「難不成是我嗎?」蕭夏將徐風推開了些許距離,固執地自己站在原地,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檀夕,「還是說我身上也有……你把它放在我這裡了嗎?」他指著自己的心臟,那個對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認為是莫名奇妙就恢復了的地方。
「夏夏,,」
「沈檀夕,」蕭夏打斷道,「我活了這麼久……從來沒覺得這麼痛過!」他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往下流,像斷了線的珠子,彷彿每一滴都有響聲,「……你不是個好人,我知道!但我認了也忍了!我假裝自己愛的是個好人,就算一生那麼短暫我都沒後悔過!可現在……現在!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我白白糟踐了這一世老天給我的機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說什麼『機會』?」沈檀夕皺起眉頭,想要問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蕭夏這樣子卻讓他本能地不敢靠近。
「機會……」蕭夏痴痴地笑了,凄涼而又苦澀,「什麼改變?忍耐?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根本就是老天要我看清你!離開你!我應該為我自己活下去!」
「蕭夏!」
「我恨你沈檀夕!我再,,」
當情緒衝破頂點,蕭夏沒能說完所有的話就失去了意識。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地向某個方向倒去,即便是身體本能地想要做出保護的動作,也還是無法抵抗這種不聽使喚的狀態。
※
時間慢慢移向深夜。
算起來,沈檀夕已經有超過72小時沒正經睡過一次四小時以上的覺。他不停地參與各項議會,往返於幾座城市之間,累得像是自虐一般。
但這都不敵在感情中背一次黑鍋來的痛苦,簡直令人崩潰。
「醫院裡只有牛奶,湊合喝吧,」徐風將杯子遞到他的手中,然後也順便做到了他的旁邊,安慰般地說道,「看開點兒,說不定因禍得福,至少他現在想活下來不是嗎?」
沈檀夕捏了捏鼻樑,痛苦道:「……別刺激我,槍還在口袋裡放著。」
「喔~」徐風果斷地改口說,「那不如你現在為自己辯解一番,如果有漏洞的話,我還能幫你補上兩句,省得蕭夏手術做完后,,」
「沒漏洞,」沈檀夕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發誓,這件事絕對不是我乾的。」
「我相信,但我不明白為什麼蕭夏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徐風仔細地回想著,「就算貓對他來說很重要,也不可能因為這種程度的事就爆發才對……」
「或許是因為這隻貓是大白吧,他一向疼它,之前就懷疑過我要傷害它。」
可徐風卻不這樣認為,仍舊猜測道:「這玩意這是個定位器而已,就算再怎麼有目的也不會,,等等,咱們好像忘記了個重點!」
「什麼……」沈檀夕恍然大悟,「……那個踩貓的人在哪兒?」
「我這就讓人去找!」
因為這種事最多只能算是民事糾紛罷了,而且當徐風知道的時候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當事人又聲稱不是故意的,現場賠了點兒錢就走了!但現在這麼想起來就好像一切都是故意的,哪能那麼巧就能『無意間』地踩折喵星人的腿?
,,這種事情根本就是故意也得費些心思,更何況是大白那種外星人!
※
一晃又過去了幾天,蕭夏的手術做的十分成功,其最主要的是歸結於他本身的求生意識,而沈檀夕也半自嘲地開玩笑道『大約是怕自己死了,貓沒人照顧吧』。
「病人已經醒了,你們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別待太久。」
「好的,謝謝,」徐風說完又客氣地將護士送了出去,但回來的時候發現沈檀夕還站在原地,「愣什麼呢!怎麼不進去?」
沈檀夕猶豫地站在門口,臉上有說不清的失落:「還是算了,這病情才算剛穩定下來,而且他現在應該也不想見到我,改天再說吧。」
「原來你也有膽小的時候啊~」
「呵,」沈檀夕苦笑了兩聲,說道,「在他面前,我凡事大膽造次做出來的事,就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好結果的時候。」徐風看得出他是真的心有顧慮,便也不再激他,只把手中的東西示意給他看了看,就穿戴好消毒衣帽進去了。
加護病房裡很安靜,躺在病床上的蕭夏被各種儀器管連接著。他看起來十分虛弱,卻還是在聽到響動瞬間睜開了眼。
「精神不錯,看來很快就能好了!」徐風走到病床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
但是蕭夏還不能出聲,臉上的表情也不怎麼靈活,對徐風的回應也只能是簡單地動動眼睛。不過他的眼神很清亮、很有神,看起來很好。
「大白那傢伙也挺好的,現在住在寵物店,那裡的人都把它當寶貝似的供著,但就是它最近可能在減肥,都不怎麼吃東西,每次我去的時候它就蹲櫥窗里看著外邊,跟個雕像似的,也可能是在等你去接它吧,」徐風笑了笑,又玩笑般地說道,「不過我覺得你可以再晚點兒去接它,這傢伙瘦下來還挺漂亮的,聽說店裡有好幾隻沒做絕育的種貓都開始蕩漾了,現在每天嗷嗷地叫喚求交媾~」
蕭夏的嘴角微微上揚,雖然幅度不大,但也還是能看出有個微笑的弧度。
「對了,說起大白,上次踩它那女人已經被起訴了,官司是洪律師打的,她一聽是你的貓被人欺負了,就立馬法師說不判一年以上不罷休!這幾天正收集材料,整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徐風似是隨意地提及道,「不過說來這事兒也巧,那女人是鑫茂coo的情婦,說起來還挺聰明的,她竟然知道怎麼掐沈檀夕的軟肋,又怕鬧出人命來不好脫身就索性從你的貓身上下手,這種心思也就女人乾的出來。」
徐風見蕭夏轉移了視線,便主動把自己手上的東西放在了他枕邊。
「但要不說只會對別人耍狠的女人永遠不會被人心疼,她之前還買通了寵物醫院的人做了不少狠毒的勾當,現在連她那金主都不令這份情了,大概是覺得種人留在身邊也像個定時炸彈吧,」徐風感慨地嘆了口氣,然後又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去做飯了~這半個月忙得要死,我家的小金龍都要離家出走了!」
蕭夏聞言輕輕地眨了下眼,可又見徐風動了下那放在他而耳邊的東西。
「其實剛才沈檀夕也在外邊,但他怕你又罵他,就夾著尾巴走了,」徐風添油加醋地形象描述道,「但他有樣東西讓我交給你,無論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他說這是他最後的辯白,如果以後你真的不再需要他,他保證不再出現你面前。」
大片的空白,些微的雜聲。
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掐算好的,當病房裡再次只剩下他自己。
這段錄音,開始了,,
「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呵,凡是稍微關注這個圈兒的人,有哪個不知道你和那男孩兒的關係?」女人大笑了兩聲,嘲諷地說道,「沈檀夕,要怪也得怪你自己的虛榮心!若是藏在家裡好好養著,誰會知道你的軟肋!?當你決定要那麼做的時候,你就應該要做好被別人掐軟肋的準備!再說我只是弄死了一隻貓而已,沒動那孩子已經很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沈檀夕冷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踩傷的那隻貓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