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思
佟家大房如今有四個小姐待嫁,全部住在西跨院裡面,進了垂花門左手邊就是大小姐在家時住的靈韻閣,右手邊是三小姐的院子,再往前去是四小姐的離春齋,隔壁住的是八小姐,析秋則住在西跨院的西邊,要穿過中間的雕欄水榭和一片半畝地的竹林才到。
甫一進院子,入目的便是綠意蔥蘢的薄荷和香樟,進了門是一色的紅漆傢具,稍間做了書房,右手邊是卧室,兩人圍著書桌一左一右坐下:「六妹妹你嘗嘗。」桌上放著新泡的茶,斑竹紫砂壺香氣四溢。
析秋端起茶盅小小的啜了一口,目光在書房一掃,伸手可觸的地方都放著書,牆上也掛著自己畫的花鳥圖,滿室的墨香清雅,比上次來時又多了許多書畫,嘆道:「心竹泡茶的功夫越發了得,四姐姐可千萬不能把她嫁了。」
佟析硯不明所以,好奇道:「她十五了,母親說今年就給她配出去,六妹妹這麼說是為何?」
析秋笑道:「四姐姐將來去了姐夫家,若有這樣得力的丫頭協助,姐夫肯定會日日流連不去。」
一邊伺候的心竹早支了耳朵聽,她紅著臉將手中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嗔道:「六小姐今日這是怎麼了,拿我們主僕兩個逗趣。」轉臉又看自家懵懂的主子,跺腳道:「小姐你快管管六小姐吧。」
佟析硯終於明白過來,隔著桌面掐了下析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死丫頭,你今天到是會說話了。」
析秋抿嘴輕笑,這樣的佟析硯率真青澀,如鄰家初長成的妹妹,讓她覺得親切,卻又心生恍惚,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三個人又說笑了一陣,析秋挂念著被打的司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換件衣服,待會還要母親那裡問安。」
佟析硯知道她心裡記掛,也不留她,親自在炕邊的多寶格里一通找,終於翻出個翠綠的細勁瓶子:「這個是上次我手指被針扎了,大哥從宮裡的御藥房討來的,說是治這種外傷很好用,你拿去試試。」
析秋心中感動:「多謝。」將瓶子交給司杏,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眼見就要春天了,你出門記得戴著我給你做的口罩。」
她有輕微花粉過敏症,聞不得花香,中藥又沒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小心護理著。
佟析硯點點頭,推她出去:「你快去吧,算算時間姨媽也快到了,指不定你還沒到家又要趕著去娘屋裡了。」
析秋不再說,轉身出了院子過了中間的雕欄水榭,又穿過半畝的竹林,進了知秋院。
司榴正歪在自己的房裡的榻上,火炕燒的熱熱的,她臉色有點慘白,見析秋進來忙要起身行禮,析秋行幾步按住她:「你別動了,小心又把傷口給撕裂了。」
司榴知道析秋的脾氣,她說不用便是真的不用,也不再勉強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下半身蓋著猩猩紅的海棠花毯子,析秋讓司杏用淡鹽水洗了傷口,又將佟析硯給的葯抹上:「你安心躺著,其它的事別想太多。」
司榴在大夫人屋裡時一滴淚都沒流,此刻卻忍不住細細抽泣起來:「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
析秋怕她心裡鬱結,傷口難癒合,勸慰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今天雖被打了板子,可想到自己錯在哪裡?」
司榴揩著眼淚,點點頭:「奴婢不該忘了小姐的叮囑,和水香鬥嘴,更不該在大太太面前沒有輕重,胡亂說話。」
析秋見她明白了,也欣慰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個性,若非水香說了難聽的話,你斷不會和她吵嘴,何況她的話定還與我有關。」
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說什麼?」轉念又垂下頭:「小姐從來不計較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衝動了。」
析秋看著她,嘆了口氣:「你護著我,我又怎麼會怪你,況且,今天的事你這麼聰明又怎麼瞧不出來?大太太心裡跟明鏡似得,她若是真認為你有錯,和福貴有什麼,怎麼會真的聽任四小姐的話。」
司榴詫異,問道:「那是為什麼?」
析秋接過春雁倒來的茶,低眉用杯蓋刮著浮葉:「你們都想想。」
她漸漸大了,以後用的上她們的事多著呢,也該想想怎麼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皺著眉,低頭想著其中的關節,司杏卻是猛然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因為王姨娘?」
析秋不說話,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來就得寵,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為這個才越發目中無人,她這麼做一來是給大太太提個醒,二來也是在試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動,她今天從門外衝進來,一通稟告后就有點後悔,不該讓小姐趟了那趟渾水,她本就伶俐經析秋一點撥,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順勢依了她,可是卻沒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沒有提我們私下賣綉品的事,而單單說了丫頭吵嘴犯了規矩,先是給三小姐臉面,卻又一視同仁打了水香,等於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過和咱們小姐一樣。」
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怕是還沒有完,府里的四個廚房,怕是都要大調整了。」
司杏冷哼一聲:「活該那些婆子,整日里嚼舌頭。」
大太太只不過借了這件事的名頭而已,析秋搖頭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你們可想到,三姐姐為何針對我?」
司榴性子向來最直,撇嘴道:「那還不簡單,因為表少爺唄。」
析秋點點頭:「三姐姐如此做,不過是想在姨太太來前,壞了我的名聲,斷了我成為她競爭對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動不了也沒必要動,所以她在意的就是與她靠的最近的我,還有個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爺,而她沒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寵也是沒有兒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臉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麼多年我們小姐處處讓著她,當年太太讓她住到知秋院,她嫌這裡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離主院遠不肯住,還是我們小姐和她換的,如今王姨娘不過有身孕連是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就這麼囂張,若是將來真嫁給表少爺,那眼睛不是要架在髮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