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生死相隨
楚颺簡直是已經把我當成了宮裡的妃子，日日來我這裡用膳，偶爾也會來與我聊天，是不是他以為，這樣下去，我便會屈服，便會安心做他一世的寵妾。
今天，意外地竟然不是他來到我的房間，而是形色匆匆的瑞寶。好久沒見到這個小孩子了，我心情還算不錯，樂呵呵地看向他：「這麼急，有什麼事啊？」
瑞寶卻沒有露出以往的和樂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焦急：「安寧姐姐，我奉皇上之命帶你出宮。」
我大喜，因而忽略了瑞寶的神態：「我可以出宮了？」
隨著瑞寶的點頭，我一跳三尺高，直接拉著瑞寶向外走，在這兒的衣食住行都是楚颺提供，我也根本沒有什麼需要帶出去的，許久不見，才知道我對長風的依戀如此深重，我甚至已經在腦子裡勾劃出路線，計劃著怎樣去茂州找尋長風。
此時此刻，瑞寶卻越發的吞吞吐吐：「安寧姐姐，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我心情大好，手一揮讓他但說無妨。
「你不要怪皇上，他已經很後悔了。」
「好，不怪不怪……」我狐疑地看向他，遲鈍如我，這時候才發現事情不對勁。「發生了什麼事？」
「……」瑞寶有些不情願。
「說。」我聲音在瞬間變得冷酷，畢竟，楚颺將我囚禁都不擔心我的怪責，現在卻開始擔心，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這樣。
「段大人……感染了瘟疫，現在，太醫都聚在段府，商量著進一步的救治，情況很不好，可能……段府得準備後事了。」
一陣天旋地轉，我終於明白為何楚颺會放我出來，怎麼，是要我見最後一面嗎？然而，我現在已經顧不上怨天尤人，我只想，快點到長風身邊。
房門是大開著的，我顫抖著走上前去，長風就那樣平靜地躺在床上，他的身邊圍了很多人，房間也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看我走過去，人群中讓出了一條通路。
不過是幾天沒見，為什麼，長風會憔悴至此，是在茂州忙於救助災民嗎？是瘟疫折磨的後果嗎？有沒有可能，有一絲絲是因為對我的思念？
看到我走過來，楚颺張口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我目光里根本沒有他的存在，所以他最終咽了回去。
娘也守在長風身邊，我愧疚的不敢望向她，低頭怯懦地說了一句：「娘，我回來了。」她絕對有怪罪我的理由，畢竟，都是因為我，才會為這個家庭帶來這麼多的悲痛，娘，您還願意承認我這個媳婦嗎？
娘的慈祥一如往昔，將我拉到長風身邊：「你陪陪他吧，這孩子累壞了。」
我忍住喉頭的哽咽，感激地看著娘，又將視線聚焦在長風身上，良久，我轉向太醫：「長風的情況怎麼樣？」
「段大人過於疲累，兼之心情卒郁，此次沾染瘟疫，情況不容樂觀。」
「不要再拽文，你告訴我長風到底怎麼樣了。」我有些抓狂，估計大家都沒見過這樣子的我，一時間眾人都有些失神，還是太醫最先緩過來：「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他能醒過來就沒事了。」
看著老大夫誠惶誠恐的樣子，我也知道我的態度過分了，可我已經沒有心情去道歉，看著長風，所有的心痛湧上心間，為什麼，上天總是要奪走我愛的人，爸爸媽媽，心兒長風，一個都不想留給我嗎。
公公婆婆因為傷心過度，身子有些虛弱，我便行使少夫人的職權，讓下人帶他們去休息，既然能做的只有等待，也沒必要這麼多人分享我與長風的空間，我便也讓他們各自去歇著，屋裡就只剩下楚颺，我和長風三人。楚颺不走，我自然是沒有權利趕他的，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就一直端坐在長風面前，握著他的手，也是因為他昏迷著我才能如此放肆地觸碰他吧，我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與長風說話，從我們初相識說到之後的一切，長風，一切還都歷歷在目，你怎麼忍心，忍心離開我。
夜幕來臨了，距離黎明的時間越來越短，我好恨自己，為什麼了解中藥的習性卻不知道瘟疫如何治療，如果我知道，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
楚颺也一直沒有離開，他一直安靜著，直到現在，他輕聲說：「安寧，去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水米未進了。」
我沒吭聲，他也就知趣的繼續坐在那裡。
床上的長風依然毫無動靜，我心如刀割。
一夜裡，我依舊沒有停止說話，直到我的嗓音喑啞，平日里，最喜歡晨曦透過窗子的那一瞬間，可今天，卻是格外的礙眼，我詛咒陽光的到來，因為它在掠奪著我與長風共處的時間，也在打碎著我的希望。
依然，長風安靜地躺在床上，我心底最後的期待慢慢破滅，伴著第一縷晨光，我站起身子，腳下一軟，竟然有些站不住，楚颺扶住我，我看見他眼中的愧疚與不安。
看見我的目光，他喃喃著：「安寧，如果長風真的……我會一直照顧你。」
「這是你的目的嗎？將長風與我逼到這種地步？」我目光有些渙散。
「不是，真的不是，我承認我確實嫉妒長風，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楚颺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笑著看他，他很是驚訝，應該是不理解為什麼我還能笑出來吧。
「沒事的，即使長風有什麼意外，也不用你照顧我。」我笑的愈發燦爛。
「安寧……你，還在怪我是嗎？」他的語氣也摻雜的深深的悲哀。
「不，我不怪你。」我長舒一口氣。
「真的？」楚颺有一些欣慰。
我點頭，看向床上的長風，笑容燦若桃李。
「長風如果沒事，我就長伴他左右，如果……我也會長伴他左右。」
楚颺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
我嘴角輕揚：「這都不懂嗎？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再不去看楚颺反對的臉，不顧他泛怒的面龐，天地雖大，我眼裡，卻只有長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