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化蝶

第 117 章 化蝶

在眾人都著急的跑下山時,姬宴手執斬妖劍,一劍劈向了藍霧。紅光破天,而一心尋死只想獻祭的忘憂從他身邊沖了出去,跑向他的斬妖劍之下,他嚇得猛然收力,劍頭一偏,斬向了旁邊的一棵大樹。

樹榦被劈成兩半,垂倒了下來,婆娑樹葉無力飛落,就像此刻的他一樣,他覺得自己也要像藍霧一樣發瘋了。

「哥哥,你繼續呀!」藍霧嘴角一勾,眼底殷紅,擒住忘憂,手指扼在她的脖子上,似乎想要將她活活掐死。

「我母妃都沒了,你一個祭祀品,怎麼還能夠活在這世上?」他的語調輕柔又邪魅,尾音還卷著蒼涼的笑,殺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去死吧!」藍霧邪魅的叫道。

「藍霧!住手!」姬宴終於被逼到了極點,他忍無可忍,人已經被逼瘋了。為了救忘憂,他將手中斬妖劍,朝藍霧的手臂飛刺去,藍霧被刺中,往後一摔,栽倒在了地上,忘憂也從他的身邊滾了出去。

藍霧還想要爬起來去抓住忘憂,姬宴已經奪過一邊郗獻雲的流雲劍。他雙手舉起流雲長劍,烈烈藍光透天,刺破了天空中的冰雲,風雲攪動間,冰錐落了下來。

他控制著手中的長劍,迫使那些冰錐全部往一個方向墜落,那個方向就是藍霧。

姬宴此刻也已經瘋了,為了救忘憂,他已經忘記了對面那個少年是他親弟弟。

冰錐還未落下,冷冰冰的冰雨已經墜落在了藍霧的眼睛。他的頭上仰著,看著那漫天飛落的水色冰錐,來得是那麼緩慢又漫長。

那一滴雨水讓他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的大腦處於痛苦絕望的邊緣,這一滴雨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瘋了,這裡是該他守護的苗疆啊,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身為大祭司,怎麼能夠不顧苗疆寨民們的性命而肆意妄為呢?

母親讓他做一個好的大祭司,可是,他卻在幹什麼呢?

他好累啊……

這一生都活得好累……

從生下來起,就害得母妃失去了大祭司這個身份,母妃為了他入宮,成為了一個最普通最平凡的妃子。為了他,她甘願去給皇後下跪,可是她藍櫻可是萬人敬仰的大祭司啊,怎麼能給那樣一個毒蠍婦人下跪……

她要跪的只有苗疆的山,和天上的神。

等好不容易長大了,他可以保護母妃了,可是她卻抑鬱而終……

為了復活她,他決定好好活下去,可是他那個薄情的父皇,竟將他送去鄰國做質子。沒關係,他可以忍,只要能復活母妃,一切他都可以忍,不就是七年嗎?他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

後來……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的姑娘,可是她的心卻始終在他的皇兄身上……

連那一丁點的溫暖,都是他搶來的。

這一生,太累了,他不想再掙扎了……

冰冷尖銳的冰錐刺破他的皮膚,刺入他的血肉,他絕望的看著遠方,喃喃自語:「曳緣啊,你千萬別來,我一個人死了就好,千萬別來陪我……」

「千萬別來……」

可是他的話語未落,就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朝他飛奔而來,那個少女穿著他們苗族的服飾,打扮成他們苗疆的模樣,一眨眼一看,仿若那真的是他的苗疆姑娘。

她身上的銀項圈在閃光,小巧的倒立蝴蝶在飛翔,火紅的衣裙也在狂舞。

那確實是他的姑娘,他唯一摯愛的姑娘。

他的眼中頓時眼淚洶湧,罵道:「早知道就不給你下蠱了,傻子啊,別過來!」

可是那個身影卻如流星般迅速降臨,眨眼間的功夫,她就撲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擋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擋住了那些墜落下來的冰錐。

「曳緣,你幹什麼?你快走開!」他用力去推她,可是她卻如一座大山一般壓制在他身上,饒是他怎麼推都推不動。

她忽然抬起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將九條狐狸尾巴綻放了出來。

藍霧雖被她捂住眼睛,可是他還是在指縫中,看見了外面那九條綻放成一朵橙色花朵的狐狸尾巴。

他大腦如遭雷轟,那眼熟的狐狸尾巴,怎麼會……怎麼會……

所以,那隻來將他從萬蠱之下救出的小狐狸,是她?

那個在新婚之夜逃出府,在楓樹下陪了他一整夜的狐狸,是她啊……

原來……是她。

「小狐狸……」他低喃的喚著這個她曾經最喜歡的稱呼。

曳緣聽得他的這聲耳語,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來,尾巴上的那些疼痛她都忽略不計了,她現在只想好好的趴在他的身上,聽聽他胸腔里的心跳聲。

四周的那些吶喊呼喚她全都聽不見了,她沉溺在他的胸膛,她覺得他的心跳聲是世界上最好聽的情話。

那是為她跳動的聲音。

為了保護那心跳聲可以綿綿不絕的繼續跳下去,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他。

漫天的冰錐刺入她的尾巴里,疼痛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一直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聲音來。

【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已經達到百分之百。你將獲得一份特大獎勵,請三月後領取。】

原來,她的結局是這樣啊……

挺好的,至少她用自己拯救了他一條命。

只要他能活著,就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反正她馬上就要化蝶了,能在化蝶前救下他,就已經很好了。

她趴在他的身上,忍著痛,最後第七個時辰,他們在冰雨下相擁。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冰錐終於落完了,她的九條尾巴上被釘滿了冰錐,鮮血淋漓,冰塊化為水,同鮮血一起滴落,將這一片地板都染得鮮紅。

旁邊的人怔怔看著這一幕,都忘記了上前來。曳緣身體最後一點力量終於耗盡,藍霧終於能推開她了,可是卻已經晚了……

什麼都晚了……

入目,是她滿身鮮血的長尾,橘色的尾巴上裹上了一層冰血,漸漸地,那些尾巴消失了。她將尾巴隱去了,又變回了原來人的模樣。

她的四肢身軀上全是傷痕,衣衫刺破,觸目驚心,累累傷痕,所有的冰錐都被她一人竭力擋住了,是她保護了他,是她一個人承受了所有。

「曳緣!曳緣!」他語無倫次著,大腦一片空白,瞳孔里倒映出來的是一片紅,只有紅,她的紅衣,她的紅血……

滿眼都是紅。

他輕輕的摟著她,動作極其的輕柔,生怕一個不慎她就沒了:「阿緣,疼不疼啊?」

曳緣慘白如紙的臉上努力扯出一個笑來:「不疼……我不怕疼……」

「對不起……阿緣……對不起……都怪我害了你……要是我不給你下蠱的話……你就不會來……」

「藍霧哥哥,」曳緣打斷他,「這是我心所願,不是蠱的原因……沒有蠱,我也想要保護你……」

藍霧一震,痴痴地盯著她,哭泣道:「曳緣,你傻不傻啊……誰讓你跑過來的,我不要你過來,我不要……」

周圍的人們都沖了過來,曳緣卻拽緊他的衣袖,孱弱的道:「藍霧哥哥,你帶我去山上吧,我們去看明早的日出。」

「好。好。」他輕輕地抱著她起身,動作幅度很小很小,很怕弄疼了她,他站起來對周圍的人道:「你們……都不要上山來。」

他抱著她緩慢地向山上走去,頭一次覺得這條山路如此漫長,他的步子像是拴了鐵一般沉重,每一步都走得那麼的艱難和苦澀。

「天都還沒黑,你怎麼就想起看日出了?」他輕柔地問。

「因為……喜歡和你一起看日出。」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太陽出來的那一刻,她覺得她全身好痛好痛,幾乎要散架了,她的這具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她惡毒女配的宿命就要到頭了。

藍霧凄然一笑,淚珠掉落在了她身上:「傻子,你為什麼不早說你喜歡,早說我就每天拉你起來看日出了。」

他抱著她走到觀景台最外邊緣的欄杆處,那裡的木欄杆處有一個開口,是一個向下延伸的台階,他抱著她在台階上坐下。

下面是別人家的房屋,兩邊都是吊腳樓林立,中間是一塊石面小壩子。再往下,便是綿延無盡的吊腳樓,坐在這裡,可以把整個苗疆都盡收眼底。

夜色悄然降臨,人們遭受了今天的重創,全都躲進了屋子裡,燈火逐漸點亮,不消片刻,萬家燈火通明,紅光滿寨。

「阿緣,你喜歡這裡嗎?」

藍霧嘴唇開合,說出來的話語輕輕飄飄,一晃,就被風吹走了。

曳緣側頭躺在他的膝蓋上,看著下面鱗次櫛比的屋舍。夜暗自來臨,那近千座吊腳樓錯落有致地鋪立在山坡上,剛好今夜無星,那星星點點的昏黃燈光就宛如天上的星星遺落到了這寨落中,給平凡的寨子鋪上了一層耀眼的光。

如此壯觀的夜景,她看一輩子都看不夠的。

「喜歡……」曳緣的聲音比他還要輕,輕得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一般。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和我永遠留在這裡?」

他的聲音顫抖著,已經近乎沙啞。他的雪白面龐沉入了這萬千燈火的光暈中,蒙上了一層撥不開的紗。

少年一天之內接連失去兩個最愛的人,這要他如何能夠承受得住?

曳緣努力地移動手指,去觸摸他的手,藍霧見狀,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用自己掌心的溫熱去溫暖她冰涼的手。

她呢喃道:「藍霧哥哥,如果有機會……」

「別說了!」藍霧快速打斷她的話,眸光慌亂無措,瘋狂搖著頭,自言自語道:「別說了,別說了,我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他的淚珠如珍珠般一串一串的滾落,全都砸在了曳緣的手腕上,她抑制住眼淚,哽咽道:「藍霧哥哥,其實,我第一次吃山楂時,看見的人……是你。」

藍霧錯愕地低頭看她,眼底不知是驚喜還是後悔劃過,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哭泣道:「我那次看見的人……也是你。」

「真的嗎?」曳緣喜極而泣,兩行清淚滑了下來。

藍霧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指腹在她臉頰眼角靜靜摩挲,「真的啊,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看見你親我了嗎?」

曳緣嘴角微微上揚,含淚說道:「我也看見你親我了……」

藍霧也跟著她一起笑了,兩人都含著眼淚笑著,那是幸福的笑容。

原來,他們是兩情相悅。

「藍霧哥哥,你看下面那片苗寨的燈光連起來像什麼?」

藍霧看了一眼,答:「像蝴蝶。」

「是啊,像蝴蝶。」

山下的苗寨輪廓連起來就是一個蝴蝶的圖案,抬眼就能看到的蝴蝶,永遠也揮不盡的蝴蝶。

再過不久,她也要化成蝴蝶了。

「藍霧哥哥,我在你的蝴蝶荷包里裝滿了勿忘我的花瓣,這一次,別忘記我好嗎?」

「不會的。再忘記的話,你就回來揍醒我。」

「藍霧哥哥,四樓屋子的柜子里,我藏了幾顆石頭,你拿出來聽好不好?還有太子府,我的房間里也有,你也拿出來聽好不好?」

「好。」

藍霧抱著她在這月夜下,將兩人從認識到現在的事情都一一回憶了一遍,歡聲笑語漸漸替代了哭泣。藍霧時不時揉揉她的臉蛋,幫她把臉蛋揉熱和,她太冷了,像是一個被冰封了幾百年的凍人。

一攢黎明的光輝從東方散出,兩人皆抬起頭來,望向遠處的東方。

一輪紅日探出了一角小腦袋,從山頂爬了上來,橘色的霞光刺破黑暗,擁抱黎明,光彩奪目,絢麗繽紛。

「哇,是日出欸!」曳緣激動地道。

最後一個時辰,我們……一起看了日出。

朱霞佔據了半邊天空,將雲朵擠到了後面去,那是新生的朝氣與磅礴,那是明燦燦的光啊……那是希望啊……

可是,他的希望在哪兒?

「藍霧哥哥,你感受到溫暖了嗎?」

他沉重的回答:「嗯。有你在,就會暖。」

曳緣咧開嘴角,繼續笑著說:「藍霧哥哥,上次說給你變魔術還沒有變呢,我現在給你變魔術吧。」

他頓了頓,還是笑著答:「好。」

「那你閉上眼睛。」

「好……」他輕輕闔上了雙眼。

曳緣看著他安靜的側臉,他的修長睫毛傾覆下,將眼底的黑暗蓋住,他的唇角依舊微笑著,微笑著等她給他變魔術。

她手臂上抬,想要最後再摸一下那張臉,那張刻入了她心臟的臉。

她以後還能再見到嗎……

她慢慢支起身子來,頭上仰著,靠近他的臉頰,在那裡落下輕輕一吻,特別輕、特別輕的一個吻……

如三月的微風拂過一般。

這個吻,用盡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

「藍霧哥哥,三月花開的時候,我會再回來的。等我回來時告訴你,蝴蝶可以飛出滄海嗎?」

她在臨死之際,化身成了一隻蝴蝶,藍色的翅膀,同藍霧的那隻蝴蝶一樣的藍。

如勿忘我一般的藍色。

「記住,三月花開,我會歸來。」

少年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他慢慢睜開眼睛來,橘色的晨光闖入他的視線,那是曳緣以前最常穿的橘色。

那是狐狸的顏色。

從前,每當他看清晨的太陽時,總會想起她對自己說的那句「藍霧哥哥,我把我往後一年的溫暖都送給你好不好?」,所以,他每天清晨看到日出,都會想她……

睹物思人。

臉頰上停靠著一隻美麗的蝴蝶,很輕,很輕。他伸手去抓它,可是它卻飛走了。

飛向了下面的寨落。

他跟著追了下去,沿著台階,穿過吊腳樓,在花/徑上奔跑。

「曳緣,這就是你為我變的魔術嗎?你也要像母妃那樣連屍體都不留給我嗎?」

追蝴蝶的少年沿著山路狂奔,差點摔倒,他的聲音嘶啞,兩眼被淚水灌滿,已經模糊得快看不清前方的蝴蝶了。

旁邊吊腳樓上的小孩子們看到他,各自玩笑道:「祭司哥哥追不到蝴蝶,好像瘋了……」

「曳緣,我不要魔術,我要你回來!」藍霧對著天空嘶吼著,那隻蝴蝶卻不肯聽他的話,一直扑打著翅膀,飛啊飛,飛呀飛……

「曳緣,你飛回來我的身邊吧!你飛回來吧……」

少年一腳踩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滾了好幾圈,才在一塊石頭上停下。他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朝著前方追去,可是那蝴蝶愈飛愈遠了,遠到融入了藍天中,遠到了他再也抓不到。

他往那邊繼續跑去,一路上栽倒了無數次,又爬起來了無數次,身上滿是泥土灰塵,可是他都來不及看一眼,兩眼釘在了那隻藍色蝴蝶身上。

他終於跑下了長坡,來到了街道上,蝴蝶的身影被房屋遮擋,他更加尋不到它的蹤影了,只是一味的往前跑,「曳緣,回來吧,別飛了,再飛,我就真的追不上你了……」

他沿著苗寨的長街一直跑,一直跑,寨落里冷清,時不時會有人探出頭來看他。

他一直追著蝴蝶奔跑,像個傻子一樣。

直到跑出苗寨門口,跑到這裡,視野便開闊了,可是天大地寬,藍天白雲,天空上有一群的蝴蝶在飛,五顏六色,光是藍色的就有幾十隻,他哪裡還尋得到那隻蝴蝶的影子?

他的蝴蝶呢?他的曳緣呢?

他喉頭一緊,心中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無助地看著前方這茫茫大地。

他再也支撐不住,往前倒了下去,一人出現,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姬宴擔憂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藍霧,藍霧,你沒事吧?」

他抬起頭來,無助地抓住他的袖口,絕望地哭喊道:「哥哥……曳緣她……變成蝴蝶……飛走了……」

「飛走了……永遠不會再飛回來了……」

姬宴也朝著他說的方向看去,但見蝴蝶迷醉,混亂惹眼。

許久后,他才安慰他道:「她,會飛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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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反派病嬌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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