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賀禮
姬宴天生具有慧根,曾跟著一位得道高人修過道,對於除妖捉妖這種事尤為在行,他一眼就發現了這盒子的蹊蹺,看出了這裡面藏著濃烈的妖氣。
眾人一聽到此話全都嚇得面容失色,唯有曳緣藍霧和忘憂沒什麼表情,曳緣的心還被那盒子里的東西勾著,她腦袋前伸,直直地盯著那盒子。
旁邊的藍霧瞧見她這與常人都不同的舉動,心想傻子真好,傻子連妖怪都不怕。他拍拍她的肩,問她:「你想看?」
她誠實地點點頭。
隨後他就挑了一顆盤子里的杏仁往郗雁停的手扔去,郗雁停的手被襲擊,一時不穩,盒子掉了下來,一顆石頭從那紅木盒子里滾落了出來,一直滾到了大堂正中央。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本來都嚇得要逃的眾人都停住了動作,怔怔看著那顆小巧的白色鵝卵石。
郗雁停收到的賀禮竟然只是一顆石頭?
還是一顆有妖氣的石頭?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詫異和不解,等著郗雁停來給他們解答。
「切,一顆破石頭而已,我當是什麼寶貝呢?」藍霧輕蔑的一笑。
姬宴也很疑惑,那具有強大妖氣的東西竟然是一顆小石頭。
郗雁停走了過去,姬宴還想攔住他,可是他卻說「無礙」。
他走過去撿起了那顆石頭,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顆灰白色石頭到了他的手中就發出了如星子般燦爛的光芒,還發出了一串聲音來。
聲音很短,只有寥寥幾個字。
「祝賀將軍,生辰快樂,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如此簡短,僅僅十六字的祝福,卻讓他展了笑。
哥哥這人,向來不苟言笑,即使是在今天這個特殊日子裡,收到那麼多生辰賀禮,他也只是禮貌的皮笑肉不笑,只有這個笑,是發自他內心的,直達嘴角的。
那石頭裡的聲音不辯男女,音色喑啞,聽起來十分空靈,像沒有情緒般,明明是祝賀語,可是卻沒有半分的喜氣。
一聲結束后,接著又響起了一聲回聲,回蕩在這大殿中,像是有妖在殿內穿梭般。
他又將石頭放回了盒子里,向眾人道:「只是遠方友人送來的稀奇石頭而已,不是什麼妖物,大家不用怕。」
他這句話確實起到了一定的安撫作用,但是曳緣卻是不信的,這一定是妖物。
藍霧摸著下巴,視線還停留在那裝石頭的盒子上,曳緣隨口問著:「你說,那聲音是男的還是女的?」
藍霧也不敢確定:「想知道?去拿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哥哥可沒有那麼好講話……」
「誰要跟他講話了?我說的是……」他給她拋了個眼神,示意偷偷去拿。
曳緣連忙搖頭,「不行的。」
「痴曳緣,上月某夜風雨交加,某人……」他的聲調突然升高,準備要將那夜他們一起躲雨的事抖出來威脅她。
「藍霧哥哥!」她登時站了起來,大聲喊到,阻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不是說吃飽了要去散步嗎?我正好也撐得慌,我陪你去。」
於是,她就轉身走了出去。
這花蝴蝶到底什麼意思嘛?那天晚上還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回來后對那晚的事守口如瓶,結果回來后,他就屢屢再次提起,還用這來威脅她。
藍霧理所當然地跟著她走了出去,曳緣一個人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等走到了一個轉角時,她才轉過頭來,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往牆壁上一按。
「你什麼意思?」她兩隻小手將他按住,看著小巧,力道倒是極大,「不是說好了不提那晚的事嗎?你怎麼老是在提?」
藍霧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姑娘給按在牆壁上,這該死的姿勢,要是再被別人看見,肯定又會說他身子骨虛弱了。
他慢慢道:「我說的是不許向外人提起,又沒說不能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提起。」
「……」曳緣無語。
他垂下頭來,貼在她的耳邊講:「再說,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我怎麼會捨得告訴旁人呢?」
「……誰跟你有小秘密啊……」她鼓著臉,推開他的腦袋。
一道聲音自後面傳來,一個青衣身影走了過來,指著他們問:「你們倆在這幹嘛呢?」
藍霧眉心一皺,郗獻雲這小子怎麼也跟來了?
曳緣站開一步,面不紅心不跳地說:「藍霧哥哥眼睛里進石子了,我幫他弄出來。」
「進石子了?」郗獻雲懷疑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那雙桃花眼迎上自己目光,眼帶笑意,哪像進石子了,怕是進桃花了吧。
這個禍害肯定是在騙曳緣,假裝自己眼睛進石子,騙她靠近,趁機佔便宜。
他拉著曳緣要走,但是藍霧卻從後面拉住她另一隻手,「痴小姐剛剛說好了要走這邊的。」
曳緣夾在中間,被他們拉扯著,人要分裂了。
郗獻雲也轉過來,「好啊,那就走這邊。」
這……
他繼續說著:「剛才吃得有點多了,正好跟著你們一起散散步。」
於是,三個人開始了詭異的飯後散步之行。
曳緣本來是走在正中間的,郗獻雲卻將她拉到自己右邊站著,他自己站到中間來了,故意將他們兩個人隔開。藍霧見此,便也繞到曳緣的右邊去,挨著她一起。
曳緣頭大,她這怕是遇見兩個幼稚鬼了吧。
藍霧給她使眼色,讓她甩開郗獻雲。
她面色難堪,這有點為難她了吧。
「痴曳緣,你說那個給你哥哥每年送生辰禮物的,該不會是個石頭精吧?」他又開始了閑聊。
「胡說!那是哥哥早年在軍中結識的朋友。」郗獻雲接道。
曳緣:「朋友?什麼朋友啊?」
「他也沒細說,反正不是二殿下說的什麼石頭精。」
藍霧氣勢不減:「那石頭裡的不是精,又怎麼可能會說話?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吧!」
曳緣知道他們倆又得干一架了,於是默默退後一步,把場地讓給他們。
郗獻雲正面對他,高昂道:「不要因為你心中有妖,就見所有人都是妖。」
今天的藍霧格外沉得住氣,竟然沒動手,他從胸前摸出了一個小銀盤,手掌那麼寬,圓月形狀,道:「是與不是,試試不就知道了?」
「這是什麼?」曳緣有點好奇,拿過來瞧了瞧。
「測妖儀。」藍霧不咸不淡地說著。
「哈?」她當即甩開了手,那測妖儀差點掉到地上去,還好被藍霧接住了,他怒吼一聲,「幹什麼?別給我摔壞了。」
曳緣心虛地離他遠了一步,這玩意兒不會把她自己給測出來吧?
她心虛問道:「你哪兒來的這東西?」
「姬宴那拿的啊。」他說得理所應當,絲毫沒覺得這是竊取。
「……」
郗獻雲指了指前面的一間房屋,「大哥的房間在那。」
他們看了看附近沒有人,然後推開門像三個小偷一樣溜了進去,再安靜地掩上了門。
房間里十分整潔,各種物品都擺得特別端正,像極了大哥那一絲不苟的作風。郗獻雲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他的賀禮盒子,在後面一架放著兵書的柜子里,那裡擺著一個雕刻著大雁的紅木漆盒子,裡面裝的就是他那份特殊的生辰賀禮。
「大哥每年都會收到那個人的賀禮,每年都是一顆石頭,毫無新意,但是大哥卻喜歡得很,像寶貝一樣放在這裡。」郗獻雲邊說邊把那盒子取了出來,擺在書桌上,打開盒子,那裡面竟然真的全是石頭。
全是灰白色鵝卵石,形狀不均勻,有大的,也有小的,有圓的,也有扁的。
石頭沉寂已久,打開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發出任何聲音,依舊死氣沉沉的,黯淡無光,看著和普通的石頭沒什麼差別。
藍霧手中的儀器底殼為黑色,面上是一塊透明的鏡片,內里有一根銀色的小水柱立在中央,左右兩端為一紅一藍的顏色。他道:「待會兒這根銀柱若是往紅方去,代表有妖,若是往藍方去,代表有怪,若是靜立不動,代表什麼都沒有。」
他拿著那枚儀器朝石頭靠近,郗獻雲也湊近去看,唯有曳緣站得稍有一點遠,踮起腳尖往那邊望。
藍霧身邊沒有湊來那張對一切事物都好奇的臉,覺得詫異,扭頭看向她:「躲那麼遠幹什麼?有妖也不會跳出來吃你的。」
而郗獻雲卻說:「曳緣,站遠點是對的,就站那邊。」
藍霧將那儀器放在了石頭上,頃刻間,上面的銀柱就開始晃動了起來,銀柱先是往紅色那邊走,然後又倒了回來,往藍色那邊走,它的速度很快,來回往複,像是要破鏡飛出來了一般。
郗獻雲好奇問道:「怎麼回事?那這到底算是妖還是怪?」
藍霧神色複雜,最後卻笑了笑,嘴角一壓,「是魑!」
魑?
山林中害人的怪物,即為魑。
「常居深山密林,行跡鬼測不明,山林異氣所生,常佔山為王,被奉為山神。」曳緣喃喃自語,她以前住的那個地方也有一隻魑,但她從未見過他的真容。
藍霧和郗獻雲兩人怔愕地轉過頭來看著她,對她這句話大為震撼,「你怎麼知道?」
「呃……」她撓撓頭,慌張解釋道:「我之前聽姬宴哥哥講過。」
郗獻雲的表情這才鬆了,但是藍霧的灼灼目光卻仍舊停留在她的臉上,問道:「哥哥他還說什麼了?」
「他還說這魑乃山中萬邪之物,最好不要碰上,碰上了就一個字,逃。」
她知道後面的劇情,藍霧為了他的復活大計,會去靠近這隻魑,會受很嚴重的傷,所以想用這句話勸告他別去。
可是劇情終究是劇情,它是早就註定好了的,不會改變。
藍霧似乎對她這個「逃」字很不喜歡,他收回了那測妖儀,對她道:「那你怎麼還不逃?」
曳緣努努嘴,對郗獻雲道:「二哥,把盒子收好,我們出去。」她轉頭就走了,沒給他好臉色。
郗獻雲放好盒子把藍霧推了出去,對兩人叮囑:「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往外說,更不許告訴大哥。」
曳緣點了點頭,若是讓大哥知道自己多年來一直收到的生辰禮物其實是一隻魑送來的,他會作何感想。
最終問題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那個,曳緣問:「你們說,那石頭裡的聲音,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郗獻雲隨口答:「反正都是怪物,哪用分什麼男女?」
曳緣卻道:「我猜是個女的吧,哥哥儀錶堂堂,英姿勃勃,她一定是……暗戀哥哥。」
「切……」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鄙夷了一聲。
「切什麼切?不要因為沒有人暗戀你們,就酸別人好吧!」
郗獻雲:「??」
藍霧:「!!」
藍霧很不滿,揪住她的橙色髮帶道:「剛剛那個給我送豬腰湯的,難道不是暗戀我?」
本來郗獻雲和曳緣兩人都忘了這回事,現在被他這一提,兩人相視一眼,全都不再控制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
藍霧瞳孔一沉,雪白的面容又黑了下去。
郗獻雲拍拍他的肩:「藍霧二殿下,往後我府上的豬腰,都請你來吃好嗎?」
「郗曳緣,你聽得懂嗎?你就跟著笑!」藍霧生氣得幾乎要握拳揍人了。
曳緣以前在書上看見過這豬腰是用來補什麼的,她當然聽得懂。
「藍霧哥哥,我覺得你多補補應該沒問題的,嗯,加油。」
「我本來就沒問題!!!」後花園內響起藍霧暴喝的聲音,驚飛了那荷塘邊的幾隻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