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望夫石

第162章 望夫石

劉聰立即派出使者,帶上美酒和數匹名馬前去犒賞石勒,對著這個桀驁不馴,拿自己的命令不當一回事的刺頭就是好一通的勉勵。

石勒笑著收下了美酒名馬,又回贈幾件在戰鬥中繳獲的、蠻值錢的戰利品,對使者說:「上使請代我告訴漢皇,我石勒不破鐵門關,斬下司馬越的人頭,絕不收兵!」

送走了使者之後,張賓面有憂色,對石勒說:「將軍,漢皇怕是對你已經心生不滿了!」

石勒說:「意料之中的事情,這位天子可沒有先帝那麼廣闊的胸襟,他是容不下我們這些手握重兵的大將的,就算我對他唯唯諾諾,他一樣容不下我!」

張賓眼睛微微一亮:「將軍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

石勒擺擺手,說:「當務之急是滅晉,一切都等到滅了司馬家的大晉之後再說。」

他雖然桀驁不馴,但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著很清醒的認識的。目前他們胡人共同的敵人就是司馬氏的大晉,第一優先的任務就是滅掉這個操蛋的大晉,而光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沒有辦法幹掉這個龐然大物的,必須得跟匈奴漢國聯手才行。所以在滅掉大晉之前,他不會跟劉聰撕破臉皮。但是,等到滅了西晉之後……

那可就不好說了。這等亂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良機,他石勒也是名滿天下的英雄豪傑,豈能屈居人下,給匈奴漢國當一輩子的臣子!

劉聰渴望看到的西晉內鬥還沒有上演,他跟石勒的內鬥便先萌芽了。好在,現在還是萌芽階段,距離西晉那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境界還差得遠,不然他就該哭了。

那麼,這場大戲的另一個重要角色,有著屠伯之稱的東平郡公苟晞,現在在做什麼呢?

這位爺的運氣不怎麼好,到了穎川后碰到了一場大雪,人員和馬匹凍死凍傷不少,別說那些不值錢的大頭兵,連他這身板都有點兒堅持不住了,只得下令紮營休整,等大雪停止了再走。

他在穎川一呆就是兩天,還沒等到雪停,倒是等來了一支流民大軍的攻擊。這支流民大軍足有數千之眾,像蝗蟲一樣在中原大地四處遊盪,吃光了一座座村鎮,將一座座塢堡砸了個稀巴爛,最後盯上了苟晞這支大軍。這支大軍所攜帶的糧草、牲畜,對於快餓瘋了的他們來說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明知道主動進攻這樣一支大軍跟自尋死路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還是動手了,向苟晞所率領的這支大軍發動了猛烈的進攻。苟晞都讓他們給氣笑了,老子沒去找你們麻煩都算你們祖上燒高香了好吧,還敢主動過來招惹我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這位暴脾氣的、嗜血成性的將軍立馬指揮大軍,向這幫不知死活的流民武裝發動了凌厲的進攻,直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這一仗打得固然是很爽,但它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苟晞的推進速度又被拖慢了一天。

戰機瞬息萬變,一兩天時間,往往已經足夠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了。

正是利用這一天時間,北宮靜率領那支匯聚了全軍精華的騎兵部隊翻山越嶺,抵達了新安附近。

石勒為了防止涼州軍來援,已經派吳豫帶兩千人馬堵住了各個路口,吳豫更是一不做二不休,讓人用山石巨木將山道堵塞,再帶弓箭手據守險隘之地,居高臨下,涼州軍來援的話肯定會被山石巨木擋住去路,在他們清理這些障礙物的時候弓箭手便會萬箭齊發,把他們射成刺蝟!

準備不可謂不齊全,但他們忘記了,這是中原,這是晉軍的主場。斥侯偵知前方道路被堵塞后便沒有再繼續往前走,而是沿著一條老百姓牧羊砍柴踩出來的不是道路的道路一路披荊斬棘,硬生生開闢出一條可供騎兵行進的小徑,神不知鬼不覺的繞過了吳豫的防線,在這個鉛雲翻滾的黃昏,當苟晞帶著得勝的喜悅居高臨下俯瞰伏屍十餘里的戰場的時候,在距離穎川兩三百里遠的新安,一位來自涼州的年輕將軍同樣也在居高臨下地觀察著戰場。寒風將他的披風高高揚起,雪粉飛揚中,他的面色越發的顯得蒼白,神情卻越發的冷峻。

羊綉、張雄、張宣、李睿、羌昱等人就站在他的身邊,沉默地看著戰場。他們看到,新安城已經被團團圍住,距離新安城不遠的鐵門關更是戰旗招展,號角連連,胡馬往來飛馳,數量之多,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張雄皺著眉頭說:「至少有兩萬人馬!」

張宣說:「可能兩萬還不止。」

李睿喃喃說:「這是一個要打五個的節奏啊,是不是太刺激了點?」

張雄撇了他一眼:「涼州勇士以一敵十隻是等閑事!」

他還記得跟陳純那場關於涼州兵和關中兵哪個更能打的爭論。

李睿脖子一縮……以一敵十隻是等閑?你清高,你了不起!

北宮靜呵出一團白氣,說:「敵軍兵分兩路,分別圍困鐵門關和新安城,正好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張宣張雄,你們帶涼州鐵騎直接向包圍新安城的敵軍發動衝鋒。新安城大,胡虜兵少,你們與新安守軍裡應外合,定能一舉將其擊破!」

這兩員大將齊齊行禮:「喏!」

北宮靜望向羌昱:「羌昱,你帶領這一千五百輕騎兵迂迴到西邊那片樹林里。新安之敵一旦遭遇攻擊,包圍鐵門關的敵軍必然來援,到時候你便率領這支輕騎殺出,截住他們!」

羌昱抱拳:「喏!」

北宮靜又望向李睿,眼神中分明帶著幾分無奈:「李睿,將你那六百虎騎交給我,與我這四百具裝重騎一起組成一個雷霆萬鈞的鐵拳,一拳砸碎敵軍主力!」

換別個聽說上司要將自己的部隊拿走,肯定會猶豫,至少也會不爽的,可李睿想都沒想便直接答應下來:「沒問題!」

羊綉眨巴眨巴眼睛:「我呢?靜靜,我應該怎麼做?」

北宮靜沉吟片刻,說:「你帶著本家兵將跟我一起行動。」他是真的怕羊綉還像杓柳、宜陽之戰那樣瞎沖一氣,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羊綉武藝高強,又有一匹汗血寶馬,確實有在戰場上橫著走的資本。但是在戰場上闖蕩靠的可不完全是武藝,還得有幾分小心謹慎才行。北宮靜小小年紀便跟著北宮純四處征戰,可是親眼見過不少同樣武藝高強的猛將是怎樣被無名小卒陰死的,羊綉實在太缺乏實戰經驗,讓她在戰場上橫衝直撞,他不放心。

羊綉一口答應下來:「行,聽你的!」

都安排妥當了,北宮靜環視眾將,說:「立刻行動吧,一切順利的話,今天晚上我們便能在新安城裡過夜了。」

眾將領齊聲應喏,羌昱馬上帶著那一千五百羌人輕騎兵利用樹林掩護,沿著山脊朝著北宮靜指定的那片樹林迂迴過去,重甲鐵騎兵則將沉重的鎧甲從從馬背上卸下來給戰馬披上,同時又拿出細料和烈酒餵給戰馬吃。這一路上他們都是人披甲,戰馬不披甲,沉重的馬鎧、兵器都由從馬馱運,把從馬累得夠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得爭分奪秒嘛,只好苦一苦從馬了。

當然,他們也沒有虧待從馬,把戰馬餵了個七分飽后又去喂從馬。從馬雖然沒有戰馬那麼優秀,但好歹也是重要的腳力,當然得照顧好,不然以後誰來馱兵器盔甲,誰來馱他們?總不能全副武裝的騎著戰馬疾行百里趕赴戰場吧?那不得把戰馬活活累死!

從馬剛吃了幾口,羌昱那邊便傳來幾聲悠長的狼嚎,這是輕騎兵已經迂迴到位的信號。聽到狼嚎聲,重騎兵們立即將剩下的馬料全倒在地上,翻身上馬,抄起了武器。

北宮胸拔出長劍,朝新安城一指:「殺!」

張雄、張宣一馬當先,各自率領三百餘名涼州鐵騎,從緩坡上飛馳而下,直衝胡人大營!

此時,襄陽王司馬范和他的狗頭軍師正站在城頭上,直勾勾的望著宜陽方向一動不動,儼然兩尊望夫石。

天亮之後他們終於看清楚了胡人的情況,發現圍城的胡人數量其實並不多,不禁鬆了一口大氣,司馬范心裡自然而然的冒出了個大膽的想法。然而,還沒等他將這個大膽的想法拿出來與賈攸探討探討,便看到胡人騎兵源源不斷地湧來,圍城的胡人兵力成倍地增加,他這個大膽的想法便如同被人輕輕戳了一下的泡沫,啵一聲破滅,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眼看著胡人越來越多,原本鬆散的包圍圈嚴來越嚴密,偌大的新安被圍得水泄不通,司馬范可不敢再有什麼大膽的想法了。他自問沒有曾祖父那樣的軍事才華,甚至連叔叔司馬乂都遠遠不如,就算在兵力佔優的情況下讓他指揮,他都不一定能打贏,現在胡人兵力佔了壓倒性優勢,那還玩什麼?老老實實在城裡呆著等待援軍吧,別出去浪,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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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血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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