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安軍心1
答案是沒多少人口了。
每逢戰亂，中國傷得最重的永遠是河南和淮西，這一地區獨特的位置和地形，以及巨大的戰略價值，使得它們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南北勢力在此反覆拉鋸，曠日持久地廝殺，直殺得血流成河屍積成川，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持續十幾年的八王之亂本身就將河南給打得元氣大傷，八王之亂結束后，西晉還沒有緩過一口氣來，胡人又來了，又是持續數年的血腥廝殺和屠戮，整個中原已經十室九空，大量人口不是倒在屠刀之下就是逃入山林之中過著野人一樣的生活，又或者逃到南方，大量城鎮就此荒廢，變成了不見人煙只聞鬼哭的鬼城。整個中原還有多少人口？沒有人說得上來，但是從整個南陽只剩下幾十萬人來看，實際數字很可能會讓人毛骨聳然。
李睿說：「胡人驅逐他們、屠戮他們也就算了，你身為大晉的王爺也要這樣做？我很想知道，如果沒有人了，你大晉的江山還能繼續存在嗎？」
司馬范啞口無言。
賈攸也頗為不滿：「王爺你這話欠考慮了！這些叛軍都剽悍勁健，稍稍訓練就可以拉上戰場去廝殺，你要為了節省一點糧食把他們全殺了，那不是自找麻煩嗎？先不說就此錯過一批能戰之兵，眼也不眨的殺掉近萬人，以後那些流民哪裡還敢向我軍投降？要是每一股流民都發狠要跟我們死戰到底，我們這點人別說拿下南陽，能不能活著抵達襄樊都很成問題！」
司馬范面紅耳赤，不得不道歉：「本王……確實欠考慮了，請李校尉見諒。」
李睿說：「你不是欠考慮，你只是從來沒有將這些黎民百姓當人。」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往外面走去，邊走邊說：「你已經是這一代宗室王里最出色的一個了，結果連你都是這水平，這大晉還有什麼指望？」
搖頭晃腦中，一路嘆著氣走出了府第，也不知道準備折騰什麼去了。
司馬范目送他離開，頗為不滿的說：「本王怎麼覺得他對那些平民百姓比對本王更加尊敬？」
賈攸嘆了一口氣：「平民百姓能生產糧食，能織布，能捕魚，能建造房子，你能做什麼？」
司馬范：「……」
這可真是太扎心了！
李睿走出去后叫了一聲：「魯大！」
魯大立馬閃現：「參見校尉！」
李睿說：「不用多禮。你那些夥伴現在情緒怎麼樣？還穩定嗎？」
魯大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稟校尉，大多數人現在都惴惴不安，心中恐懼。」
李睿問：「為何？」
魯大說：「他們都害怕官府翻臉不認人，對他們大開殺戒。」
李睿皺著眉頭說：「我不是向他們保證過不會殺降嗎？他們為什麼還會如此害怕？」
魯大苦笑：「這類保證我們聽得太多了，就沒幾次是真的。被騙得多了，大家也就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李睿喃喃咒罵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那些流民太多疑還是罵大晉的官員不當人，把一幫憨厚的流民給逼出了一百二十個心眼。他長嘆：「看樣子，還得我親自出馬啊！」
魯大問：「校尉打算怎麼做？」
李睿想了想，說：「你馬上到庫房裡支一筆錢，去買三十頭肥豬回來！」
魯大說：「這個不用買，前段時間羯胡就搶回不少，圈養在城外的沼澤里呢！」
李睿眉開眼笑：「哎呀，還有這樣的好事？可省了一大筆錢啊！你馬上去挑三十頭最肥的過來，我要請那些來自關中的鍵兒大吃一頓。」
魯大舌頭都打結了：「一……一頓吃掉三十頭豬！？」
李睿說：「近萬人呢，一頓吃掉三十頭豬有什麼稀奇的？快點去！」
魯大隻得照辦。
不一會兒，三十頭膘肥體壯的豬被趕進了戰俘營，引來戰俘們詫異的目光。
李睿看著這些肥豬，口水都下來了……這可是土生土長的土豬啊，論肉質論味道，可比市面上隨處可見的那些豬肉強太多了。中國各大養殖場里養的豬絕大多數都是從國外引進的品種，這類品種長得快，瘦肉多，喂上幾個月就能出欄了，很受養殖戶歡迎。但是這種幾個月就能出欄的豬跟傳統土豬比起來，總讓人感覺差了點什麼，感覺就像是在吃快餐，沒有小時候吃的豬肉那麼饞人了。在現代，市場里一斤豬肉能賣到十幾塊錢，而土豬肉……
不好意思，沒個八十元一斤你都不好意思見人。
這個時代養豬基本上跟放羊差不多，白天將它們趕到水草豐美的地方讓它們啃食野草和各種植物塊莖，晚上再趕回豬圈裡，飼料神馬的，那壓根就不存在。看它們一頭頭都長得圓滾滾的，怕是得養了有兩年了，極品啊！
這不得把跟豬肉有關的菜肴都好好安排一下！
他一聲令下，這三十頭二師兄全部挨了一刀，頸部鮮血狂噴。三十頭二師兄瀕死前的嚎叫聲可謂震天動地，把那些被困在俘虜營里的戰俘都給驚著了：這又是什麼新奇的殺雞儆猴手段？成本是不是太高了點！？
豬血自然不能浪費的，那些給李睿打下手的傢伙都知道應該怎麼做。他們用桶接了豬血，然後直接下鍋去煮。至於二師兄本體，則燒水刮毛，開膛剖腹，大傢伙可謂忙得昏天黑地。
費了好大的勁，這三十頭肥豬終於變成了一大鍋一大鍋香噴噴的肉，引得戰俘們一個個口水長流，一些小孩不由自主的走過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鍋子猛咽口水。李睿笑著問：「想吃肉啊？」
那些小孩遲疑了一下，點頭。
李睿說：「想吃肉的話就去拿碗來，不然我直接盛你們手掌心啊？」
又沖那些同樣在不遠處瞅著這邊直流口水的傢伙叫：「都不餓嗎？拿碗過來吃啊！」
不餓，那是不可能的！
別看糧倉里有四萬多斛糧食，可是那幫該死的胡人就是小氣，將這些糧食死死抓在自己手裡，讓他們只能混個半飽。現在已經是日落西山了，早上吃的那點東西現在早就消化光了，能不餓么！
看著那一鍋鍋熱氣騰騰的豬肉，這些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過肉了的流民哪裡還淡定得下來？本著「就算是死也不能當餓死鬼」的原則，他們紛紛拿來飯碗，在李睿的指揮下排隊。老炊們拿著勺子，見有碗送到面前來就一勺子過去，是肥是瘦全看你的運氣了。不過這年代的人並不在乎肉的肥瘦，有得吃就不錯了，非要作個比較的話，他們更喜歡肥肉，因為油水足，頂餓。
領到肉后就領飯，一桶桶的粟飯用馬車拉了過來，大家排著隊去領。軍官拿著藤條來回的走動，維持秩序，膽敢插隊或者去搶的，直接一藤條抽過去。領到飯的人迫不及待的找地方坐下，開始狼吞虎咽，邊吃邊抹淚……真是太好吃了，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李睿的烏桓騎兵和司馬范那四千荊州兵也是同樣的待遇。一萬六千多人分三十頭豬，好像少了點，不過加上豬血，也夠大家吃得滿嘴肥油了。李睿還特地將所有豬蹄都給收集過來放到鍋里淖水去掉污血后再猛火燉煮，等煮得差不多了，再加入一些不知道打哪個旮旯角翻出來的大蒜、大醬、香料，弄得噴香撲鼻的。別說那些沒啥見識的流民了，就連聞訊趕來的司馬范和賈攸，也看著這一鍋子的鹵豬蹄狂流口水。
將鹵豬蹄收汁后，李睿笑嘻嘻的看著那些明顯吃肉沒吃過癮的流民：「還想吃肉啊？」
這一票流民瘋狂的點頭。
李睿說：「可是就這一百多個豬蹄了……」
流民們表示我們最想吃的就是這一百多個豬蹄！
李睿沉吟片刻，說：「想吃到這些豬蹄，你們可得拿出點真本事來。」
流民們壯著膽子問：「這話怎麼說？」
李睿說：「我打算從你們中間挑一百號武藝最高強的作為我的親兵，你們百人一隊，相互較量，最後勝出者就可以成為我的親兵，順便還能贏得豬蹄一隻！」
流民們對視一眼，都蠢蠢欲動了。
親兵啊，那可是一位將軍最信得過、最親近的那一批人，待遇也是最為優厚的，甚至還是一支軍隊的軍官預備隊，很多時候軍隊里底層軍官出現了傷亡，都是直接從親兵里挑選最信得過，能力也最強的補上去。可以說，只要能成為親兵中的一員，同時命又硬一點，不要一上陣就掛了，那前途都是挺光明的！
看著他們兩眼放光的樣子，李睿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把穩了。
他從這些流民中間挑選親兵，並不是因為他真的缺親兵，雖說現在他的親兵還不到兩百號人，實在是有點少，但他現在帶的騎兵也就八百人啊，夠用了。從他們中間挑選剽悍勁健之士加入自己的親兵隊伍，其實就是在向這些惴惴不安的流民釋放一個信號：
我很看重你們，只要你們有真本事，我都會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