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都很忙
在司馬范揮叱方遒大殺四方之際，李睿和北宮靜卻在做著很不起眼的工作。
北宮靜在訓練軍隊。
現在南陽小朝廷所統率的這幾支軍隊大多都是有著豐富實戰經驗的老兵，技戰術什麼的基本上不用怎麼教了，她要做的就是將軍紀抓起來，將每一名軍士那種死戰不退、畏懼軍紀尤甚於畏懼死亡的肌肉反應給逼出來。
她的辦法就是打獵。
伏牛山山高林茂，毒蛇猛獸眾多，又是秋季了，黑熊、野豬等猛獸頻頻下山，時有傷人事件發生。北宮靜的目標就是這些猛獸，她每天都會選定猛獸最多的山林，指揮數千步兵將整座山都圍起來，然後一步步縮小包圍圈，將那些飢餓的猛獸逼出來。一日狩獵開始，不管遇到多兇猛的野獸，每一名軍士都必須給他死死的釘在自己的位置，不管迎面衝過來的是一頭野豬還是一頭黑熊，都不準後退一步，你唯一被允許做的就是拿起手中的武器與之拼殺，要是野獸從你那個位置逃出去了，那你就要倒霉了！
同樣，野獸從哪一隊人的防區逃掉了，那一隊人，從軍官到普通軍士，通都要承受嚴厲的懲罰。
這種練兵方式無疑是殘忍的，也是很不公平的。山林里地形複雜，野獸亂竄，總會有一些軍士明明己經竭盡全力，卻還是讓野獸跑掉了，這個時候再嚴懲這些軍士，未免不近人情。但北宮靜也沒有辦法，她在洛陽跟胡人血戰了差不多三年，很清楚晉軍是什麼尿性，奮勇殺敵者么，想盡辦法開溜者多不勝數，如果不能培養出鐵一樣的軍紀，面對漫野而來的騎兵，大家都變著法子開溜，就算給他們再精良的武器裝備，最終都是一個輸字！
這世道，人心早就亂了，每個人都有幾百個心眼，想用溫和的辦法將他們練成一支令行禁止、軍令一下死不旋踵的鐵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沒得選，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事實證明，這種訓練方法雖然殘忍，但很有效。後來與她交手的敵人都絕望地發現，甭管你的兵馬有多強壯，被她盯上了就是個死！
李睿……
他更沒出息，此時正在棘陽的田間地頭蹲著。
此時整個北方都亂成了一鍋粥，劉聰在將洛陽夷為平地之後殺向關中痛毆司馬模，石勒先是出其不意偷襲蒙城一舉拿下了正在縱情享樂醉生夢死弄得人心盡失的苟晞，接著掉頭北上摁著乞活軍就是一頓暴揍打到對方主動求饒，最後，他把還在滴血的刀子對準了曾經的好夥伴王彌。山東的曹嶷忙著清理青州境內不服自己的大小勢力，并州劉琨忙著給匈奴漢國搗亂，幽州王浚的好女婿段務勿塵在被封王之後噶了，王浚與段部鮮卑的關係因此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位手握大晉最為強悍的北境突騎的私生子對此毫不在意，正忙著準備僭號稱帝的事情……是的，他鳥都不鳥南陽小朝廷。
手下有人不支持自己僭號稱帝？
簡單，直接宰了，只留下贊成的，不就成了所有人都贊成他稱帝了？他王某人可是很民主的！
世道如此紛亂，李睿這邊卻是一派歲月靜好。
他正和諸葛慧一起巡視他的試驗田。
這塊試驗田足有三畝之多，裡面種的都是粟。
從長勢就可以看出，這塊田的粟比周邊田裡的慢了一截。這倒也正常，人家是四月中旬種的，他是在小麥收割之後才種的，晚了差不多兩個月，可不得慢一大截么。之所以會選擇在小麥收割后種，主要是為了打破兩個刻板印象。
第一：一年是沒有辦法連著種兩季糧食的；
第二：收穫后的麥田是不能馬上種糧食的，得歇至么半年。
沒辦法，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嘗試過一年兩熟，或者說嘗試過，但失敗了，沒人敢繼續嘗試了。此時冬小麥在北方的種植面積都很有限，秋收之後一直到第二年穀雨之前這幾個月的時間完全是荒著的，很么人想過要把這段時間利用起來，大家依舊秉承著傳統，一年種一季糧食，是豐收還是歉收，完全聽天收命。
至於種完小麥的田地不能接著種糧食這個刻板印象打哪來的……
還是拜小麥強悍的吸收水肥的能力所賜。農作物高產量往往意味著晚多的水肥，畢竟植物也得遵守能量守衡定律。古代能獲取的肥料真的太有限了，土壤里的肥力自然有限得很，一季小麥下去就給消耗了個七七八八，再種粟的話肥力根本就跟不上，種也是白種。所以種完小麥后這塊地就不能接著種糧食了，得種一些諸如苜蓿之類的能養地的作物，把地力養回來。
太耗地力可能也是小麥在中國遲遲無法成為主糧的重要原因。
這些難題對於李睿來說都不是事。他特意挑選了一百二十天就能夠成熟的種子，用從建設兵團那裡學到的方法配製土化肥給作物施用，還請了最有經驗的老農民幫忙，把這幾畝地的莊稼照顧得那叫一個好，植株明顯比周邊穀雨時節播下去的要高出一截，也比對方密集得多，再一次證明，只要肥料足夠，管理科學，哪怕是很普通的種子也能獲得不錯的收成。
諸葛慧看著這幾畝穀子，拉起葉片來跟自己比了比身高，笑著對李睿說：「這穀子長得真好，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的莊稼。李睿，沒想到你還懂怎麼種田，真是太了不起了。」
李睿說：「我也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己，真讓我來種我肯定種不好的。真正了不起的是這幾位老丈，多虧有他們精心照料，這些莊稼才能種得這麼好。」
正在田間勞作的那幾位老農受寵若驚：「郡守大人快別這樣說，可折煞草民了！若沒有郡守大人的奇思妙想，草民怎麼可能把莊稼種得這麼好！」
李睿擺擺手，說：「你們就別客氣了，你們都是種莊稼的好手，沒有你們幫忙，我肯定會把這些莊稼整得一團糟的。」
老農民連呼不敢。雖說把莊稼種得好他們也挺自豪的，可問題是這幾畝田的莊稼長得太好了，放在太平時期都夠格向皇帝進獻祥瑞了，他們哪敢貪這個功勞！
————是的，在古代，莊稼長得好也是祥瑞的一種。大魔導師劉秀家的院子里長出三株粟，每株比尋常的要高出一尺，每株一根莖九個穗，便被視為是祥瑞的像征，被稱為「嘉禾之瑞」，此事在南陽一直為人們津津樂道。不過現在嘉和之瑞似乎不大值錢了，因為李睿這幾畝粟幾乎每一株都夠得上嘉禾之瑞的標準呢！
嚴重擾亂市場秩序啦！
一位老農民問：「郡守大人，你六月中旬才播種，真的來得及收穫嗎？現在離冬天沒多久了哦。」
李睿說：「放心吧，肯定來得及的。你們看，這谷穗，馬上就開始灌漿了，離收割也不過兩個月有時間了，這賊老天總不可能十月就開始下雪吧？」
老農民憨厚的笑：「那不能夠。雖說這賊老天越來越不讓人好活了，但還不至於十月就下雪的地步。」
李睿說：「只要它不是十月下雪，就來得及。」
說著，又帶著諸葛慧跑到另一片試驗田去。
這片試驗田裡種的是大豆，也足足有好幾畝。李睿種他沒別的，就是想弄點醬油吃，他己經受夠了沒有醬油的日子了。此外，他也是在向南陽的老百姓作示範，用事實向他們證明中原地區是可以做到一年兩熟的，要是他們擔心粟來不及收穫便寒冬將至，那麼可以在小麥收割之後種一些大豆，這個生長周期要比粟短一點，比較保險。
豆飯再難吃，也比樹皮草根強得多，不是嗎？
這些大豆同樣長勢茂盛，長出了肥美的豆莢。諸葛慧笑著說：「這些大豆長得也很不錯，一畝么說也能收一斛半，甚至兩斛呢。」
李睿頓時就憂鬱了一下……
一斛就是六十斤，一斛半到兩斛，豈不是說他辛辛苦苦，一畝田只能收穫九十到一百二十斤大豆？
我的老天爺，這收成未免也太差了！
不過想想，大豆這玩意兒畝產量一直都偏低，哪怕到二十一世紀，化肥農藥轉基因種子全上了，它的畝產量也沒能突破五百斤，在這個一沒化肥二沒農藥三沒有現代化育種技術的時代，能突破百斤真的是一個不小的奇迹呢！
都是土化肥的功勞！
諸葛慧看著他笑：「一年種兩季糧食，你也真是敢想，真的不怕虧得連種子都撈不回來嗎？」
李睿說：「總得去試試吧，不然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田地拋荒半年，啥也不種？」
倒也不至於啥也不種，不么收割后的麥田還是種上了一些莊稼的，不過不是糧食，而是苜蓿。
苜蓿是個好東西，人可以吃，牲畜也可以吃，同時還可以增加土壤的肥力，北方一些有條件的老百姓都會在收割了小麥之後種上苜蓿，一來解決一下蔬菜方面的需求，二來給牲畜準備點口糧，三來改良土壤，一箭三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