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總算贏了
羯胡騎兵倒是退得瀟洒,可是張平、容安二部可遠沒有他們這麼瀟洒————他們是步兵啊!兩條腿的人怎麼可能跑得過那幫四條腿的畜生?羯胡騎兵開始撤退的時候他們還在與晉軍血戰,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羯胡騎兵都退出戰場了!
張平、容安又驚又怒,都破口大罵:「那幫胡人一點道義都不講,我準是腦子壞了才給他們效力!」帶著親信趕緊撤退。
可惜,已經晚了。支雄是打定主意拿他們當炮灰,讓他們斷後阻止以晉軍追擊的,撤退的時候弄得聲勢浩大,晉軍只要不是死人都知道羯胡撤退了。在廝殺得最激烈的時候冷不丁地發現敵軍撤了,把幾乾號傻蛋扔給了你,你會怎麼做?
別人會怎麼做不知道,但賈攸的做法直接了當,他果斷下令:「胡人騎兵退了,不要放跑了這些步兵!鮮卑突騎,給我滅了他們!」
達奚焰此時已經捲入與羯胡步兵的混戰了,一時半刻脫不了身,剩下那一干來名鮮卑突騎沒有大將帶領,面對這絕好的戰機,一時間居然無法立即組織起攻勢。關鍵時刻,年僅十七歲、一直持槊護在小皇帝身邊的羊瀾挺身而出,飛身上馬,長槊向前一指,大吼:「隨我來!!!」
那一干來名鮮卑突騎頓時就有了主心骨,跟隨羊瀾從方陣後方預留出來的通道中衝出,繞過方陣,斜斜掠過戰場,出現在張平、容安部後方,正好堵住了這兩位。羊瀾已經知道大哥被冷箭射成重傷的噩耗,憤怒之極,哪能放他們走?立即便拉開強弓朝逃竄中的張平射出一支響箭。鮮卑突騎聽到響箭呼嘯,紛紛爭先恐後的拉開角弓,朝著張平和容安所帶領的這批心腹猛射過去,一時間銳箭如雨,張平和容安這撥人馬給射得人仰馬翻。
張平和容安對視一眼,趕緊縮回軍陣中。他們的馬並不多,各自也只能帶走百餘名心腹親信,可殺過來的鮮卑騎兵足有干餘人,這個時候脫離大部隊逃跑,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羊瀾雖然憤怒,但並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在一輪箭雨將這支試圖逃跑的敵軍攆回去之後,他並沒有帶著鮮卑突騎一頭扎入敵軍步兵中間,而是帶著他們往來飛馳,用強勁的角弓照著他們猛射。一時間,這幫炮灰身後煙塵四起,馬蹄聲震天動地,利箭密似飛蝗的射來,絕叫聲不絕於耳。而眼看就要被他們打崩了的晉軍眼看形勢逆轉,頓時勇氣倍增,奮勇向羯胡步兵發動攻擊,而羯胡步兵則在這前後夾擊之下死傷慘重,自知敗局已定,無心戀戰,紛紛爭先恐後的逃離戰場,一時間,原本還壓著晉軍打的三干羯胡步兵居然兵敗如山倒!
只是,他們現在又能往哪裡逃?
越來越多的鮮卑騎兵脫離戰線,翻身上馬,抄起角弓離開軍陣,對逃竄中的羯胡步兵展開追殺。他們並沒有堵住羯胡步兵,而是左右兩翼展開將羯胡步兵夾在中間,後面還有一隊人在緊追不放,從三個方向向羯胡步兵不斷射箭。這是他們在狩獵的時候摸索出來的經驗,碰到大群的野豬、野山羊、野鹿,不要堵住它們,這樣只會逼到它們拚命衝撞,反倒傷到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呈反八字陣展開,將它們夾在中間,虛留生路,這樣的話獸群會本能地朝著沒有獵人的前方狂奔,這樣就省得獵人四處圍追堵截手忙腳亂。那些朝著看似沒有獵人的方向狂奔的獸群可能做夢也不會想到,它們正在進行的是一場絕望的狂奔,利箭不斷從左右兩邊和後方射來,落在後面的不斷被射翻,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的跑,直到自己也被射中為止……
商湯打獵的時候網開一面,當時的人都稱讚他仁慈,嗯,不知道看了「網開一面」的實際操作后,還會不會有人覺得他很仁慈?
至少這些羯胡步兵不會覺得這種「網開一面」的戰術有任何仁慈可言。如果鮮卑騎兵從一開始就包圍了他們,他們還能憑著精良的裝備拚死一搏,就算全軍覆沒,也能拉幾個墊背。可現在鮮卑騎兵給他們留出一條生路,驚恐之下人人都只顧著往那條虛留出來的生路狂奔逃竄,自相踐踏之下死傷無數,箭雨攢射之下死傷無數……等到他們終於發現不對勁,照這樣逃下去他們可能一個都跑不掉,氣喘吁吁的停下來重新集結,準備拚死一搏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裝備、體力、勇氣都給消耗得差不多了!
鮮卑騎兵沒有半點要留手的意思,在這些殘兵敗將尚未整好隊形之際便放下角弓,抄起長矛,拔出長刀,齊聲大吼著沖了上去,開始最後的收割。一時間,戰馬的嘶叫,敗兵的慘叫和哭喊,鮮卑騎兵的狂笑和歡呼,響徹戰場。
很快,一切都結束了,那三干名替羯胡賣命的步兵被全殲,一個都沒跑掉。張平、容安以及幾十名心腹、子侄被五花大綁押到賈攸面前。現在這幾個傢伙渾身是血,戰戰兢兢,哪裡還有半點以前囂張的模樣?看到賈攸,他們一個勁的磕頭表示自己是被羯胡逼著上戰場的,實在是迫不得已,哀求賈攸饒他們一條性命。賈攸已經讓晉軍巨大的傷亡給氣瘋了,懶得跟他們廢話,轉頭對小皇帝說:「這些鼠輩忘恩負義,目無王法,為虎作倀,不可輕饒!」
司馬詮問羊崇:「老師認為該如何處置?」
羊崇不加思索:「押回宛城打入死牢,待戰事結束再公審,待其交待清楚罪行后當眾處斬,以儆效尤!」
司馬詮說:「就依老師之言,將他們打入死牢,待大軍凱旋后召開萬人公審!」
張平和容安面色慘白,神情驚怖。萬人公審,這是要將他們打倒之後再往他們身上踩一萬腳,把他們乃至他們整個家族都釘在恥辱柱上,摳都摳不下來啊!萬人公審一開,他們投靠胡人向自己同胞揮舞屠刀的罪行便人盡皆知,他們的後代在中原再也抬不起頭來……這跟將他們滿門抄斬有什麼區別!
必須說明一下,現在的北方還不是南北朝時期被胡人統治了兩三個世紀的北方。在當時,胡人與漢人已經融合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給胡人政權效命不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漢人學得胡兒語,卻上城頭罵漢人」就是那個時代的寫照。可現在的中原,西晉還沒有死透呢,在關中,在晉陽,在南陽,在徐州,在河北,都還有不少西晉的勢力,西晉的太子已經登基稱帝了,並且御駕親征討伐胡人,老百姓都認為這大晉還有捲土重來的希望,在這種情況下投靠胡人無疑是要受到譴責的。這種事情屬於那種可以去做,但不能讓人逮住的行為,沒被人逮住可以得利,一旦被人逮住,他們將顏面無存。
現在他們可不是顏面無存那麼簡單了,他們要丟掉的不光是家族臉面和自己的性命,還要丟掉整個家族的未來!
可惜現在他們後悔也晚了,南陽小朝廷壓根就不打算聽他們解釋、求饒,直接把人押上囚車就往宛城運。
直到現在,賈攸才有時間清點損失和戰果。
本來他這支大軍的目的就是營造出大舉增援堵陽、嚇跑支雄,可是沒想到支雄這麼莽,明明兵力不佔優勢還是悍然撞了過來,結果嚇唬演變成了一場慘烈的大戰。這場大戰晉軍最終是打贏了,但付出的代價卻相當嚇人,一干二百餘人陣亡,二干一百多人負傷,九干辛辛苦苦搜羅起來的屯田兵,一仗便死傷三分之一。倒是一直呆在方陣中央的鮮卑突騎,沒啥傷亡,那些呆在方陣後方的農夫也沒啥傷亡。
絕大部分傷亡都由那些屯田兵承受了。
羯胡軍隊損失也很慘重,晉軍在左翼戰場找到了共計五百六十多名羯胡騎兵的屍體,在戰場右翼又找到了六百一十六名,同時在冰湖裡又發現了兩百多名,也就是說,此戰羯胡軍隊光是騎兵就沒了差不多一干四百人。至於張平、容安所率領的那三干步卒,更是被殺得一乾二淨了。
雙方傷亡比例為一點三比一,晉軍略佔上風。
比較幸運的是,在此戰中表現英雄,徒手奪下十幾支羯胡騎兵長矛的英雄羊允在軍醫的救治下安全地拔出了幾乎穿透了脖子的箭鏃,並且止住了血,奇迹般地活了下來。軍醫說他很幸運,射中他的是一支箭鏃細長的透甲錐,這種箭鏃製造出來的創口比較小,又沒有傷到大血管、氣管、食道,只是給他脖子開了個孔,靜養一段時間就行了,不會有大礙。
真是天大的幸運。
羊崇鬆了一口大氣,趕緊讓家將護送羊允回賒旗店休息。安排妥當后,他問賈攸:「這一仗總算是打贏了,接下來怎麼做?」
賈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