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大勝
面對來勢洶洶的越騎，已經被打得狼狽不堪的支雄根本就無法招架，只能帶著殘部往二郎山方向逃去。在他看來，只要逃上山他就安全了，上了山，可怕的鮮卑鐵甲重騎兵就沒有辦法攻擊自己了，他將得到喘息的機會，不管是打還是撤，都可以從容選擇了！
想法倒是挺在理的。鮮卑鐵甲重騎兵人馬俱披重甲，衝起來跟一群飛馳的主戰坦克似的，衝擊力強得駭人，但是不管是人還是馬，體力消耗都極快，而且衝擊的時候對地形要求也很高，最好是平坦的平原，地面還要堅硬！地面軟了不行，提不起速度來；地形起伏不平不行，隊形容易被扯散；有樹木、荊棘更加不行，容易擋住人馬的視線，甚至把騎士從馬背上絆下來……當然，用這種重騎兵仰攻山頭更加不行，速度根本就提不起來。一支提不起速度來的騎兵向嚴陣以待的敵軍發動進攻，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抱著這種想法，他帶著一干余名殘兵敗將逃到了一座海拔三百來米高的山上，在山上棄馬結陣，張弓搭箭。
殺紅了眼的羊綉隨後便追到，看到胡人在山上結陣，她不加思索便往上沖。胡人居高臨下，利箭如雨射來，她連中好幾箭，幸好盔甲質量過硬，不然得給射成刺蝟了。越騎跟在後面往中沖，在胡人的箭雨之下紛紛栽倒，折損頗多。羊綉暴怒，扔下戰馬抄起長槊要徒步衝上去，被羊智一把拉住：「小姑奶奶，不能沖，危險！」
一個男人叫女孩子「姑奶奶」，很多時候都是一種透著無奈的親昵，不過在古代你可干萬不要多想，喊姑奶奶，她就真的是你的姑奶奶。別看羊綉年紀比羊智、羊勇還要小，可她輩份擺在那裡，這兄弟倆見了她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喊姑奶奶。不過喊姑奶奶還是有點好處的，起碼逢年過節這位小姑奶奶會給他們發紅包。
羊綉怒吼：「別攔著我，我要剁了他們！」
羊智說：「他們居高臨下，我們的戰馬大多無甲，是沖不上去的！先把他們包圍住，等大部隊過來了再想辦法收拾他們！」
羊勇帶著一身血跑過來說：「對啊，小姑奶奶，咱們先退下去吧！他們已經棄馬步戰了，跑不掉的，咱們先把他們圍起來，再想辦法慢慢收拾他們！」
在這兄弟倆的勸說下，羊綉迅速冷靜了下來，下令越騎停止進攻，兵力散開，將整座小山團團包圍。
此時，這場近乎一邊倒的大戰已經接近尾聲了，數干羯胡騎兵在鮮卑鐵甲重騎兵和秦騎聯手絞殺之下死傷殆盡，戰場上屍體橫卧一地，血流成河，無主的戰馬驚慌失措四處亂竄，或者在已經沒了氣息的主人身邊停留，用舌頭舔著主人的臉希望能得到主人的回應。不少身受重傷的羯胡騎兵躺在地上捂著傷口，沖晉軍大聲呼喊著，不是希望能夠得到救助，而是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痛快。他們傷得都很重，有的斷手斷腳，有的肚皮腸流，就算晉軍想救也救活不了，活著只是純受罪而已，倒不如求個速死，好快點解脫！
然而晉軍現在卻沒有心情理會他們，在砍翻了最後一個還在抵抗的羯胡騎兵之後，他們將打掃戰場的任務交給了那兩干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戰鬥的突騎，主力連氣都不帶喘，立馬趕過去與越騎會合，三支剽悍的騎兵將這座山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司馬范來到山下，見山勢不算陡峭，而山坡上長滿了雜草和荊棘，不由得直皺眉頭。如果是很陡峭的山勢他倒還不怎麼擔心，因為這樣的山勢固然對仰攻一方很不利，但是防守一方想要出擊，也同樣困難，根本就沒有辦法維持陣列。可是這樣的山勢，居高臨下的羯胡騎兵隨時可能衝下來，他們在山下實在太吃虧了！
不過，傾聽著從山頂傳來的戰馬嘶鳴聲，再看看山坡上那些乾枯的野草和荊棘，他很快便有了主意，下令：「從上風口處放火！燒死他們！」
幾個月前剛在襄樊大戰中一把火燒沒了王如叛軍在漢水沿岸辛苦構築的山地防線，為破襄陽立下大功的放火大王蕭雲一聽說要放火，馬上就興奮起來，親自帶人繞到同風口，折來大量乾燥的松枝淋上胡麻油。山上的叛軍猜出他們想幹什麼，頓時露出驚恐的神色，拚命朝他們放箭。蕭雲也不跟他們客氣，下令秦騎換上步弓乘風放箭，跟他們對射。箭射風勢，射程和殺傷力都大大增強，那些放箭阻止秦騎靠近山坡的羯胡騎兵不斷有人被利箭貫穿身體，慘叫著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羯胡騎兵是逆風放箭，大失準頭，完全不是對手，給射得節節敗退。蕭雲趁機下令軍士們點燃松枝投向山坡，那一把把猛烈燃燒的松枝立馬就引燃了山坡上的野草和荊棘，火焰迅速連成一片，借著風勢飛速往山上蔓延，滾滾濃煙裹著紅赫赫的火星如同駭浪一般卷向山上的羯胡騎兵。
正在山上嚴陣以待準備嚴防死守的羯胡騎兵登時就亂了套，驚慌失措的四處亂竄，跑得稍慢一點的馬上就被大火吞噬，變成一團團火球在火海中撲騰哀號。這場面有點像杓柳之戰時羯胡騎兵進攻涼州騎后時的情形，當時羯胡騎兵同樣也是將涼州騎兵包圍在山上，然後縱火燒山。只是當時風向對羯胡不利，而張雄應對又得力，火攻並沒有取得效果，反倒是他們自己給燒了個焦頭爛額。可這一戰，支雄在應對火攻方面做得顯然沒有張雄那麼好，被燒得焦頭爛額，更讓滾滾濃煙熏得咳嗽連連，苦不堪言！
最要命的是，可能是由於時間緊迫，又可能是由於隨時準備從山上衝下去打晉軍一個措手不及，羯胡騎兵並沒有事先拴好馬。這下好了，濃煙滾滾火星亂舞之下，戰馬受驚，發了狂一樣狂嘶亂竄，根本就控制不住，將他們的方陣沖得亂七八糟。羯胡士兵驚慌失措，四處亂跑以躲避發了狂的戰馬，不少人一個不留神跑進了晉軍強弓的射程，晉軍毫不客氣，立馬便亂箭射過去將他們射翻在地。
眼看山頂煙霧越來越濃，火勢越來越大，支雄也絕望了，一邊咳嗽一邊對殘餘的羯胡將士說：「眼下我軍已經被逼到絕境了，繼續呆在山上只有死路一條，唯今之計，只能衝下去與晉人拼個你死我活，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羯人將士都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紛紛跨上戰馬或者徒步，忍受著煙熏火燎的痛苦嚎叫著從山頂俯衝而下，沖向晉軍。雖說此時他們已經陣形散亂，戰鬥力大打折扣，可是畢竟居高臨下，如同一塊巨石從山頂滾落，聲勢極其駭人。而在山腳下嚴陣以待的晉軍也絲毫不帶慫的，步弓馬弓齊齊鳴放，利箭密如斜雨，每一排利箭過去，都會有一片羯胡騎兵連人帶馬滾作一團。
司馬范厲喝：「讓開個口子！讓開個口子！」
晉軍騎兵讓開了一個口子。
紅著眼睛衝下山來準備與晉軍決一死戰的羯胡騎兵見包圍圈出現了口子，頓時就將同歸於盡的念頭拋到了腦後，爭先恐後的從那個后口奪路而出。可他們剛跑到一半，羊綉便率領自家麾下五百重騎斜刺里衝出來，一舉沖他們沖成了兩截，前半截那百十來號人暫時不管了，後半截數百人被死死堵住，晉軍騎兵四下合圍過來，開始了最後的屠戮……
半個多小時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從山上衝下來要跟晉軍殊死一搏的干余羯胡騎兵大半被殲，只有百來號人僥倖逃脫。至此，孔萇的預言應驗了，在南陽小朝廷凌厲的反擊之下，支雄所率領的這支總兵力多達一萬三干餘人的步騎軍已然全軍覆沒，被嵖岈山和燈台山夾在中間的這片谷地血流成河，橫屍遍野，慘不忍睹。戰後晉軍清點戰果，斬獲首級多達六干三百餘級，俘虜六百餘人。還有一些羯胡騎兵僥倖躲進了山裡，逃過一劫，但隨後大批民兵趕來圍山，他們逃不掉的。
此役晉軍繳獲戰馬四干六百餘匹，駱駝兩干六百多頭，角弓三干七百五十多張，羽箭、盔甲、刀劍長矛等等武器數不勝數。這無疑是一場輝煌的勝利，是自匈奴人起兵以來晉軍針對胡人騎兵打出的少有的殲滅戰，也是南陽小朝廷建立以來頭一次在野戰中殲滅胡人萬人級別的野戰軍團。這場勝利，足以讓南陽小朝廷聲威大振，在北方徹底站穩腳跟！
當然，晉軍在此次戰役中也付出了傷亡七干餘人的代價，其中舞陽城失守的時候一干多守軍被全殲，葉邑、龍王寨失守時守軍全部戰死，而最慘烈的望花湖畔之戰，晉軍半天時間就搭進去了三干多人，而這一戰，晉軍主力的傷亡加上達奚焰部的，也多達一干五百餘人。對於兵源有限的南陽小朝廷來說，這樣的傷亡著實讓人肉疼。
不過，他們勝利了，而且是以輾壓的姿態結束了戰鬥，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