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惡戰2

第372章 惡戰2

在襄城戰場,北宮靜一直打得比較保守,因為她很清楚南陽小朝廷就這麼點家底,經不起消耗的,她必須想辦法將傷亡降到儘可能的低,保住元氣,在李睿一手搭建的府兵系統和保甲制度暢順地運轉起來之前,這些老兵都不能倒下,大量老兵在這個時候倒下的後果是致命的。

但是今天一大早,她卻一改往常那相對保守的打法,一聲令下,兩萬四干步騎軍浩浩蕩蕩開出營壘,對與他們對峙的羯胡擺出了攻擊性極強的鋒矢之陣。裴悅、蘭夏、段隆、王輔等大將悉數上陣,這種一把梭哈做輸贏的架勢著實讓石勒吃了一驚,問:「北宮家那小兒是不是吃錯藥了?這不像他一貫的打法啊!」

眾將領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北宮靜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他們當然不知道,北宮靜是看出他們準備大舉南下去增援舞陽了,所以才全軍出擊,要死死地纏住他們。換作別個守舞陽,北宮靜可能不會這樣做,她會讓石勒放心的抽調大量精兵強將南下舞陽支援被包圍的支雄和石虎,然後抓住機會給他狠狠一擊,徹底擊潰這個強勁的對手。可是,現在守舞陽的那個人是李睿,她就堅決不能放羯胡主力南下去攻擊他了。她知道李睿是什麼水平,這傢伙帶個幾幹人玩玩奇襲是得心應手的,但是讓他困守孤城面對數萬敵軍,這超綱了,他根本就玩不來。換了別個北宮靜可能會嚴令對方不惜一切代價堅守,吸引儘可能多的羯胡精兵強將南下,將許昌一線的敵軍抽空,給自己爭取一舉破敵的良機,至於舞陽守軍能否在羯胡大軍驚濤駭浪般的攻勢之下倖存下來,她不會很在意,因為那是棄子,能保住最好,保不住也就沒辦法了,打仗,總得有人來當這個棄子。

但當這個棄子的,絕對不能是李睿。

李睿在她心中的份量是不一樣的,誰都可以當這個棄子,包括她自己,唯獨她不能。不光是她不允許,整個南陽小朝廷都不允許,全軍出擊拖住羯胡主力,為全殲支雄、石虎二部爭取時間,已是眾將士達成的共識,統帥也不能違背!

大軍在凍得跟鐵板一樣堅硬的大地上沉默地向前推進著,如同一股緩緩奔涌的鋼鐵洪流。當距離羯胡大軍只剩下三百步之遙的時候,大軍停了下來。

北宮靜冷眼看著對面,只見對面戰旗招展,敵軍輕騎往來飛馳,重騎如牆布列,兵力數倍於騎兵的步兵布滿平原,跟螞蟻一樣密集,極為壯觀。

不要一提起胡人就想到大草原和飛馳的駿馬,胡人的分佈範圍可是很廣的,生活在川西、青海這些高海拔地區的羌人是胡人,生活在隴右和漢中那一個個氣候宜人的河谷中的氐人是胡人,生活在東北林海雪原中的鮮卑人、奚人、靺鞨人也是

胡人,他們當然擁有數量可觀的騎兵,但步兵數量也不少。石勒先生像撿土豆一樣這裡撿一堆那裡撿一堆,不知道撿了多少雜胡,這些雜胡也不見得人人都養得起戰馬,相當一部分還是靠兩條腿行軍打仗的,在吞併王彌的部眾后,他的部隊中步兵的比例就更大了,已經遠遠超過了騎兵。

而且在北宮靜手中吃了這麼多次虧之後,石勒先生也已經發現,對上北宮靜這等強敵,靠輕騎兵打天下那一套是行不通的,沒有一支兇悍堅韌、數量眾多的步兵作為砧板頂住她兇猛的突擊,光靠靈活有餘衝擊力不足的輕騎兵,根本就戰不動她。所以在南陽小朝廷三位柱國大將軍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軍改,在北宮靜頂著軍士們衝天的怨氣以鐵血手段將他們拉進山林強迫他們與困獸進行殊死廝殺,以此來鍛煉他們的意志和勇氣的時候,石勒也在搞著軍改。他拋棄了以往嚴重依賴輕騎兵打天下的戰略,開始往多兵種協同的方向發展,利用在寧平城之戰中繳獲的海量盔甲兵器,以王彌麾下的步卒為骨幹,加入大量被他俘虜、裹挾的流民和乞活軍部眾,編練成一支規模龐大的步兵。此外他還效仿晉軍,給騎兵都配上了雙馬鐙,並且挑選高大健壯的良駒披上馬鎧,組建了一支數量相當可觀的具裝重騎兵。

然後就有了如今這等華麗的陣容。

要是李睿在場,看到這場面,他鐵定要問候司馬越和王衍全家祖宗十八代。這兩個王八蛋不僅送掉了西晉最後一支主力,還把海量的裝備也一併打包送給了人家!這下好了,胡人給武裝到牙齒了,而仍在華北地區苦苦堅持的晉軍卻連給屯田兵配齊裝備都萬分困難!

這兩個傢伙真的是害人不淺!

沒有兩軍主將陣前對罵這種垃圾環節,雙方列陣完畢后,北宮靜策馬出陣,觀察敵軍陣形,良久,她扭頭叫:「裴悅,你到左翼去,天威軍步兵交給你指揮!」

「蘭夏,你到右翼去,神武軍步兵由你指揮!」

「李睿……」

喊出來后才猛的反應過來,李睿在舞陽,不在身邊。她微微咳嗽一聲,掩飾住這小小的尷尬,叫:「劉豐,你留在中央!」

「段隆,帶領長水軍繞到步兵方陣後方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輕率出擊!」

眾將領齊齊拱手應:「喏!」

北宮靜說:「此戰,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則以步兵為砧板死死頂住他們,騎兵尋找機會出擊!諸君,拔劍奮戰吧,讓他們知道,我大晉不僅重騎厲害,步兵同樣能夠讓他們絕望!」

一直沒啥表現機會的步兵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狂叫,頗有獸化的趨勢。

眾將領各就各位,陣陳以待。

石勒看不得晉軍士氣這麼高昂。在他看來,晉軍都是他的手下敗將,理應對他談虎色變,看見他的旗幟便望風逃遁才對,怎麼能一看到他便眼冒血光,彷彿下一秒就要衝上來將他撕成碎片?這絕不允許!

他大手一揮,一支輕騎騎迅疾如風的沖了出去,直奔晉軍那森然布列的方陣。

北宮靜緩緩拔出了長劍。

這把長劍還是李睿送給她的,據說是用從南陽鐵山採回來的第一袋鐵礦石煉出來的鐵鑄造的,有特殊意義。

劍是不怎麼典型的漢劍式樣,長一米,兩指半寬,中間開了兩道血槽,有非常明顯的突筋,劍身遍布迷人的雲紋,這是干錘百鍊后留下的。把一塊鋼胚反覆摺疊鍛打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費時費力,所以百鍊鋼才顯得那麼珍貴,不過有了水力鍛錘,這項工作就輕鬆太多了,那位鐵匠作坊老闆前前後後花了一個月時間,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煉出了兩塊極好的鋼,用它們打造兩把洵鐵如泥的長劍,李睿帶著這兩把劍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找她,將其中一把贈送給她,她一看就喜歡上了。

然後羊綉不喜歡了,很不喜歡,跟李睿吵了一架,罵李睿太偏心,居然沒她的份,李睿讓她罵得有點兒不知所措,抱頭鼠竄,哭喪著臉跑去找作坊老闆,讓他按著原來的流程再打造兩長一短三把劍,羊綉一把司馬范一把,就連手無縛雞之力的諸葛慧也有一把,不過那是短劍,很輕的。

這碗水端得夠平了。

然後又讓羊綉罵了一頓……

這回罵他的理由很簡單:同時贈劍給我和司馬范是幾個意思?你什麼居心,嗯?

估計李睿都讓她罵到麻了。

想到當日李睿讓吃了槍葯一樣的羊綉罵到抱頭鼠竄的狼狽樣,北宮靜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她一點也不同情那傢伙,太粗枝大葉了,連羊綉真正在意的是什麼都不知道,瞎搗鼓一通,罵死活該!

不過,這絲淺笑很快便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以貫之的冷酷、決絕。當胡騎逼近到六十步的時候,她長劍向前一指:「殺!」

晉軍弩兵從容不迫的擎起大黃弩,利用鬼環瞄具向胡騎瞄準,然後齊齊大喝一聲,扣動機括。鐙鐙鐙鐙鐙!金屬顫音讓人心臟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排短箭暴射而出,疾似流星飛向呼嘯而來的胡騎。射完這一箭,弩手立即即入方陣中,放下大黃弩抄起長槍。第二排弩手緊接著射擊,跟著是第三排。射完這一箭,所有弩手都退入方陣中,握緊長槍大棒,準備肉搏。都說弩兵「臨敵不過三矢」,意思可不是當騎兵衝過來的時候弩兵只來得及射出三支箭,而是三排弩兵每一排都只來得及作一個齊射,根本就沒有射第二支箭的機會!

三個齊射過去,羯胡騎兵躺倒一大片,沒中箭的繼續往前沖,在距離方陣三五十米遠處拉開角弓,將一支支利箭射向晉軍步兵。晉軍站最前排的豎起一米二高的大盾形成密不透風的盾牆,盾牌后的長弓手拉滿長弓,回敬給羯胡騎兵一次次凌厲的齊射。

他們現在用的都是連發弓,拉開后卡簧卡住弓的勾牙,被勾牙勾住的弦無法回彈,弓手可以從容瞄準,捕捉到目標后再擊發,純粹就是把弓當弩用。

想發射長箭也可以,花個分把鍾拆掉連發裝置,它就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長弓了,在弓與弩之間無縫切換,想想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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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血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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