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能亮底牌

第65章 不能亮底牌

張雄是有些內疚的,如果當時他能早一點發現這位軍使正在遭遇胡人追殺,如果他能早一點殺出去接應,也許這名膽識過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千萬雙胡人的眼睛,悄悄接近新城而不被發現的軍使就不用死了!

那軍使卻壓根就沒在意自己快死了這件事,他努力昂著頭,用盡全身力氣對北宮靜說:「驃下用是虎步校尉錢端的軍使,有重要軍情向少將軍稟告!」

北宮靜說:「你說,我聽著。」

那軍使喘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一些,頗為吃力的說:「錢校尉奉太尉之命,率領本部五千人馬及數曲新兵,共計近萬人,於今天早上自西門而出,直奔宜陽而去……」

北宮靜還沒有發話,李睿就先擰著眉頭嚷了起來:「他去攻打宜陽了?開什麼玩笑啊,明明胡人主力都在這邊,這邊更需要他他的支援啊!」

軍使苦笑一聲,說:「錢校尉也是這樣想的,但太尉說宜陽乃洛京門戶,關係著洛京的生死存亡,要求錢校尉務必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錢校尉也無可奈何,只能奉命行事。」

李睿一聽,更來氣了,張口就要罵,北宮靜反應極快,嗖的一個眼刀飛過去:「閉嘴!」

李睿只好閉嘴,鼓著臉在一邊生悶氣。

那軍使喘息著說:「錢校尉讓驃下來告知少將軍,他會全力攻打宜陽,竭盡全力迫使胡虜分兵去救宜陽,少將軍你要作好準備,一旦胡虜分兵,馬上向洛陽突圍!不要想著據守城外戰略要地了,沒有任可意義,城外的城鎮註定守不住了!」

說到這裡,他蒼白的臉露出無限悲涼的神色,嘔出一大口血,昏迷了過去。

北宮靜叫:「李睿,趕緊救救他!」這些天李睿用他自製的烈酒給傷兵清洗傷口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絕大多數傷兵的傷口都沒再出現感染、發膿的癥狀,這意味著他們絕大多數人都能活下來,這是誰都沒有做到過的事情,在大家眼裡,他已經成了神醫了。看到軍使嘔血昏迷,北宮靜的第一反應就是讓李睿看看,沒準他有辦法呢。

李睿伸手去試了試這名軍使的鼻息,發現他已經停止呼吸,無奈的搖頭:「他……已經犧牲了。」

北宮靜咬了咬嘴唇,說:「來人,把他抬下去,好生清洗身體,換套乾淨的衣服,體面的下葬。」

數名軍士應聲而入,將軍使的遺體抬了出去。

北宮靜又說:「張雄,召集眾曲侯到中軍帳商議軍情!」

張雄一抱拳:「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不多時,十餘名曲侯先後趕到,北宮靜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直接問主管軍中錢糧的司馬:「軍中還有多少糧草?」

司馬說:「按照目前的用度,軍中糧食只夠吃七日,馬料也只夠吃十日了。」

十幾位曲侯都擰起了眉頭,卻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看樣子他們都很清楚新城城中並無多少糧草這一事實。

北宮靜說:「也就是說,最多再過十天,我們就不得不在突圍和殺馬吃肉之間作一個選擇了?」

司馬點頭:「正是如此。」

一聽到「殺馬」二字,眾曲侯臉部的肌肉便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在戰場上廝殺的漢子,就沒有不喜歡戰馬的,尤其是人人以擅長騎馬為榮的涼州男兒,戰馬就是他們的半條命,讓他們殺馬,那等於要了他們半條命。

北宮靜點點頭,表示心中有數了,讓司馬坐下,然後環視眾人,說:「大家都看到了吧?城池殘破,糧草即將耗盡,繼續呆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想要求得一條生路,唯有拚死一搏,殺出一條血路來!」

眾曲侯紛紛昂然說:「少將軍言之有理!與其被胡虜團團圍困,最終在饑寒交迫中窩囊的死去,還不如拚死一搏!」

「我們涼州男兒,就沒想過能老死病榻,要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少將軍下令吧,驃下願意當先鋒,直插敵陣,就算不能斬下敵將首級也要濺他一身血!」

李睿悄悄觀察著這些曲侯,見他們居然沒有一個在聽說城中糧草將盡的時候露出驚恐、沮喪的神色,相反,一個個都鬥志昂揚,彷彿即將斷糧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至少沒有他們與敵軍殺個血流成河來得重要。他不禁暗嘆:真不愧是有兩三百年的戰火中淬鍊出來的精兵啊,一個個武藝高強,剽悍勇猛也就算了,還把生死看得這麼淡,跟他們交手,真的是一場噩夢!

得虧雍、涼二州人煙稀少,又緊挨著長安這個天下重鎮,地方軍閥剛剛有點異動就要被摁死,不然這裡走出來的虎狼之師必將成為爭奪天下的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

北宮靜一揚手,眾曲侯齊齊住口,等候軍令。

北宮靜望向張雄,說:「張曲侯,你明日率領五百騎兵,三更天起床用飯,然後從西門出發,四更天向敵營發動襲擊,務必將敵西大營攪個天翻地覆,天一亮馬上就撤,絕對不能戀戰!」

張雄皺了一下眉頭,說:「少將軍,雄有一事不解!」

北宮靜說:「你說。」

張雄說:「夜襲夜襲,在夜間發動的襲擊才叫夜襲!既然要夜襲,為何要拖到三更天才出發?此時天很快就亂了,就算攪亂了敵營,也很難取得更大的戰果!」

北宮靜說:「因為我就沒指望能靠夜襲打敗他們。你要做的就是在西大營大開殺式,儘可能多的殺傷敵軍,激怒敵軍,天一亮馬上就撤,我率領步兵主力在城外列陣接應你們,我們在城下與敵軍決一死戰!」

張雄越發的困惑:「既然要決戰,為何不趁著深夜全軍掩殺過去,而要等到天亮才決戰?天一亮,我軍在兵力上的劣勢就全暴露出來了!」

換別個這樣三番五次的質疑自己的命令,只怕北宮靜早就讓人將他拖出去,就算不斬首也要賞他一頓軍棍。不過張雄不一樣,張雄大北宮靜八歲,陪著北宮靜一點點的長大,在北宮靜眼裡,他就是自己的兄長,兄長有什麼不明白的,跟他說清楚就是了:「去年年我軍靠夜襲取勝,斬殺了敵軍大將呼延顥,敵軍對我軍的夜襲戰術怕是已有所提防,如果再像去年那樣帶主力發動夜襲,只怕會落入敵軍圈套中,不僅無法取勝,還會全軍覆沒。」

張雄想說不夜襲的話,我們這三千來號人拉出城去與敵軍決戰,照樣會全軍覆沒,何不利用夜戰優勢賭上一把?不過他沒有說出來。他是北宮家的心腹沒錯,但關係再好也不能這樣沒完沒了的對北宮靜的命令提出疑問,就算北宮靜不會因此發怒,這樣沒完沒了的提出質疑也會損害北宮靜的威信,對北宮靜非常不利的。為將者,大小事宜皆一言而決固然不行,但每發布一道命令都有一大堆人對此議論、質疑個沒完沒了,那更加糟糕,這樣一來,這位將軍可就沒有什麼威信可言了,而一個沒有威信的將軍是沒法指揮打仗的。

北宮靜問司馬:「我軍目前有多少輛戰車?」

司馬說:「我軍原本自帶的戰車就有九十二輛,攻入新城后又在軍械庫里發現了一百一十七輛,目前我軍共有戰車兩百零九輛!」

北宮靜問:「有多少輛弩車?」

司馬說:「有二十六輛,每輛可同時發射三支利箭。」

北宮靜說:「明天全部用上,在西門外組成車陣,迎擊敵軍!」

司馬抱拳應:「喏!」

北宮靜用冷電般的目光環視眾人,說:「今晚四更,全軍主力悄悄出城在西門列陣,東、南、北三門每個城門只留兩百人把守,城門全部用石條土袋塞死,以免讓敵軍有機可乘!都聽明白了嗎?」

眾曲侯齊聲喝:「明白!」

北宮靜說:「下去準備吧。李睿,張雄,你們留下來!」

眾曲侯應喏,紛紛昂然起身,返回各自的營地準備去了。

等眾人走光了之後,北宮靜對張雄說:「你去將繳獲的胡馬馬鐙都拿出來,給騎兵都配上!」

張雄不解:「少將軍,我們的戰馬並不缺馬鐙,為何……」

北宮靜說:「單邊馬鐙只是解決了上馬下馬的問題,雙邊馬鐙卻能讓騎兵戰力倍增……你去試試吧,試試就明白了。」

張雄真不信小小的馬鐙有這麼大的作用,帶著一肚子的狐疑下去了。

他下去之後真的找了幾匹馬,配上雙馬鐙騎著試了試……

然後就發現了新天地,一發不可收拾了。

張雄走後,一直都沒怎麼吱聲的李睿忽然開口了:「為什麼不告訴他們我們將會用燃燒彈的火藥罐粉碎對手?」

北宮靜反問:「為什麼要告訴他們?」

李睿說:「這樣一來他們就更有信心了呀!」

北宮靜啞然失笑:「李睿,你還真的是對用兵之道一無所知啊……你記著,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人在挖空心思尋找機會想借你的人頭去換取功名富貴,所以,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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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血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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