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好事多知府開心顏 豐鳴鐸平…

第一百零九章 好事多知府開心顏 豐鳴鐸平…

鄧兆恆近來事事順心,有些喜氣洋洋。

本來朝廷和布政司都欲將石炭課銀收上去,鄧兆恆擔心會重蹈蒲州冶鐵所之前的覆轍,向戶部和朝廷寫了告表,提出獲利三分的辦法。在岳丈的遊說下,有可能獲准。

眼前,平陽府庫見到了銀子,石炭價不斷下落,平陽的很多百姓已開始燒石炭。

洪安澗河引水渠開工順利,下游鄉民一呼百應,踴躍出工出糧,合算府庫只需補一千兩即可。

雪兒生孩子前後,鄭夫人有生養經驗,幾個屋裡進進出出,因為有了事可干,整天樂呵呵的。

鄭天野憨頭憨腦的兩兒一女挨屋串,鄧兆恆一見就忍不住樂,覺得內宅熱鬧紅火起來,他喜歡這煙火味兒。

更讓他驚喜的是夫人懷孕了。

那一天,夫人喊正餵奶的雪兒過來,問她懷孕後有何徵兆。

雪兒說:「夫人,先是月事不來,然後是沒精神,光想睡覺。還有就是噁心想吐,再過一兩個月,會嘴饞得睡不著覺。」

「還有呢」,夫人追問道。

雪兒想了想:「還有就是胸脹痛幾天。」

夫人自言自語:「我就是月事沒來,還有點兒噁心,別的倒沒什麼。」

雪兒興奮的臉漲紅,兩手舉著跳了起來,扭頭就往門外邁,「我去喊鄭夫人。」

夫人止道:「八字沒一撇的事,莫聲張,若不是,讓人笑話。」

直到夫人連著幾天吃飯嘔吐。請來坐堂郎中,號罷脈,起身作揖,「恭喜夫人,有喜了。」

鄧夫人聽了這話,眼睛有些濕潤,心裡一下平靜如水,

「先生有幾成把握?」

郎中微微一笑,「夫人,十成把握。只是夫人脈象略有些虛浮,小可開幾付葯吃過,便無大礙。半月後,小可再來給夫人號脈。」

鄭夫人、雪兒、小蘭都在台階下等著,跟著送郎中到門口問:「先生,我家夫人可是有喜了?」

郎中邊走邊道:「夫人是有喜了,小可有十成把握。只要照顧夫人多卧少動,勿動了胎氣。」

三人返回堂內,見夫人正依鄧知府懷裡垂淚。

雪兒、小蘭跪下,鄭夫人萬福,向夫人道喜。

雪兒回到房內,跪著向觀音菩薩求願,保佑夫人母子平安。

自與趙宏成了婚,雪兒從心裡把老爺、夫人當成菩薩供著,只要老爺和夫人好,她什麼都願意做。

看著夫人無子,他甚至與趙宏商量,第一個孩子就隨了老爺的姓。

但趙宏講,你先看老爺和夫人的意思,別這麼冒失。

夫人懷孕,雪兒、小蘭逢人便笑,帶著這個院子變得喜氣洋洋。

鄧知府想起在娘娘嶺,關世銀和全村老小為他們夫婦,向觀音菩薩求子的情景,心裡動了一下。

「夫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我得夫人賢德垂澤,方能在此心無旁鶩,以不負家國重託。」

這一日晌午將過,鄧兆恆午睡剛醒,聽得外屋老何問小蘭,「老爺醒否?」

這個時候老何來定是有事,鄧兆恆躺在床上,「何事?」

老何在外屋高聲道:「老爺,工房鄭主事已回平陽,差人先來稟報。」

鄧兆恆一下坐起,「人呢?」

「老爺,鄭主事隨車押回白銀八千兩,現正在戶房入庫。」

鄧兆恆提上靴,衣衫不整地出來,「我去內客廳等他,談完再讓他見鄭夫人。」

夫人讓小蘭追著,給他換上官常服,遞上濕手巾擦了把臉。

鄭天野每半個月都向府衙寫報表和公文,但有些事得當面問才清楚。

鐘鳴岐已三個月沒傳回信,究竟是怎麼回事。冶鐵所眼下的勢頭如何接續下去也要商量。

鄭天野一年多不回家,鄭夫人已在知府內宅住了半年,他要當面將丈夫還給夫人,將夫人和孩子交給丈夫。

鄭天野進了內客廳,灰頭土臉,好像是泥水裡洗過澡一般,原本白凈、圓潤、大眼睛的小個子,瘦得就剩下兩隻大眼睛。

鄧兆恆眼圈一熱,「天野,你辛苦了。」

鄭天野坐下,剛要開口。這時老何進來說,戶房李主事到了。

李墨林進來笑得合不攏嘴,作過揖,端起雪兒剛上的茶,「大人、鄭主事,銀子入完庫,我高興的無處去,便追著鄭主事來了」,說完兀自呵呵笑著。

「墨林不請自來,正好。天野喝口茶,喘喘氣,我三人先大體略說一二,心裡有個底。」

鄧知府看著鄭天野低頭喝茶,眼裡滿是讚賞。

鄭天野放下茶碗,長出了口氣,「熬夜、走路屬下都習慣了,無礙。大人與李主事請問。」

鄧兆恆知道鄭天野見家人心切,便道:「今日還有別的大事,揀要緊的說。已三個月未接到鐘鳴岐來信,這怎麼回事?」

鄭天野:「回大人,鍾副主事的信耽擱在了西安,我都已帶來,估計此時鐘副主事也在回程的路上」,鄭天野說完,端起了雪兒換上的新茶。

李墨林插嘴問:「鄭主事,第二批貨銀何時到?」

鄧兆恆指著李墨林先笑了起來,李墨林自覺失態,也跟著笑。

鄭天野知李墨林日常的難處,「鍾副主事邊回返,邊收攏貨銀,當能再帶回一筆,明年估計每月兩千兩上下。鐵器這種東西三年、五年用不壞,慢慢會賣不動。」

李墨林還想追問,忍住了,他知道鄭夫人暫住知府內宅,人家夫妻還未相見。

「大人,鄭主事勞頓,待歇息兩日,屬下再來請告。」

鄧知府笑道:「墨林怕是晚間睡覺都要笑著。待天野和家人安頓下來,兩日後府衙招集議事。」

李墨林笑著告退。

鄧知府起身,「天野,去見你家人。」

鄭天野跟著鄧知府進了內宅,他從鄧兆恆給他的信里得知,夫人和孩子都與鄧知府一家住在一起。

客房的院子有女孩兒的哭聲,那是他女兒的,女兒的聲音讓他的心軟得像糖要化了一樣。

鄧夫人已將鄭天野回來的消息告訴了鄭夫人,大人、小孩兒正忙著整妝。

鄧夫人、雪兒、小蘭都跟著,鄧兆恆站在客房的台階下,聲音不大不小,「鄭夫人,在下有事來見。」

鄭夫人喊著「鄧大人,我就來。」奶媽、孩子,老少六口齊齊站到門口。

鄭天野愣愣地看著,三個孩子都大了一圈兒,高了半頭。

鄭夫人見丈夫官服舊得沒了顏色,人瘦得像猴子,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鄧兆恆對兩個發獃的小兒道:「你們看誰回來了?」

兩個小兒沒認出來,愣愣地看著。

鄭天野過去兩臂一張,將兩個小兒抱起,這回兩個高興地大叫起來。

鄭天野放下兒子,過去抱女兒,女兒卻哭躲著不讓。

奶媽道:「老爺走了這些時日,又變成這等模樣,想是一下認不出來,呆會兒就好了。」

鄧夫人道:「鄭主事定是餓壞了,小蘭,快讓后廚做些飯菜上來。」

鄭天野:「謝夫人,不勞后廚了,我們路上吃過了乾糧。」

鄭天野見夫人、孩子與鄧知府一家融洽得如一家人,心裡一陣感動。

躬身向鄧兆恆和夫人作揖道:「大人和夫人對我家恩情之盛隆,下官銘記在心,卻無以為報。請受我夫妻二人一拜。」

鄧兆恆哪裡肯受,「你為我平陽常年舍家棄子,我替你照顧幾天家人又有何可謝。沒有你鄭天野,哪來平陽眼下的局面。要說謝,該我代平陽官吏和百姓謝你。」

鄭天野嘿嘿笑著,「屬下是聽大人指派,是大人謀划、調度有方。」

二人回到內客廳落座,鄧知府道:在那煙熏火燎之地一住一年多,身體虧下了。這些日子哪裡也不要去,好好在家補補。」

鄭天野:「大人我該去各處石炭窯轉轉,眼下都是新窯,我得過過眼,看要不要多上些支木。」

鄧兆恆:「那也要與夫人、兒女呆幾日再去。」

說完吩咐小蘭,「你去告知后廚,今日晚飯要有魚、有雞、有好酒。」

鄭天野道:「其實在冶鐵所吃得不差,大人想,五千多人,和一般縣差不多,怎會缺了我吃食。只是各種事故層出不窮,難得踏實休息。」

鄧兆恆笑道:「我忘了,冶鐵所可以常吃到驢肉、騾馬肉,我在平陽城卻難得吃一回。」

鄭天野:「大人,大筆銀兩開始入庫,冶鐵所支應和其它消耗當不再犯難了。」

鄧兆恆:「流民之患總算化解了。」

東外城的盜搶案,雖不影響到平陽府什麼,行市照開,課銀照入府庫,但還是讓鄧兆恆感到詫異,什麼人敢如此妄為?而且乾淨利落,一點線索都不留。

眼前還顧不上這些,提刑按察史大人要來,他自要全程陪同,殷勤接待。

這一日,山西布政司提刑按察史豐鳴鐸乘著八抬大轎,被儀仗簇擁著來到平陽城。

平陽城的軍士、衙役、民兵早已自官道列隊至平陽城大街之上。

鄧知府率各房主事,在東外城門外恭候,守備府統領郝萬里也前來迎接。

豐鳴鐸遠遠掀起轎簾看,只見城牆之上盔明甲亮,彩旗招展,城下迎接他的眾官員已列好了隊。

自官道上往西一拐,兩邊三步一兵,五步一卒,衣甲光鮮,精神抖擻。

那邊樂聲大起,二踢腳乒乓地炸響,不由得大悅。

快到東門外,鄧知府率眾官吏趨步上前行禮。

豐鳴鐸下了轎,命眾人起身。

這時郝萬里身著棉甲,趨步過來,單腿跪地參見,豐鳴鐸忙彎腰拉起,「郝兄,快請起,莫折煞兄弟。」寒暄罷,上轎進城,往府衙而去。

知府衙門外客廳,按察使豐鳴鐸大人居中,兩個陪同僉事左右上座。

鄧兆恆及各房主事依次到堂下正中參拜。

一個排場下來,開始入宴,極盡恭維讚美之詞。

酒酣之時,上來三、四人唱起《荊釵記》的傳奇摺子,只見女角如婀娜花枝,男角風流俊雅,再加上下屬頻頻敬酒,豐鳴鐸不覺多喝了兩杯。

宴罷,大人小憩,眾官員各回,待明日正式議事。

鄧兆恆一直等在豐鳴鐸的客房外室,待豐鳴鐸出來。

「大人,此來平陽不易,請多盤桓幾日,待下官從容稟報各項事宜。」

豐鳴鐸:「本司此次巡視,時間並不寬裕,就在平陽周邊看看,與各房官吏見見便往潞州去了,今晚宿於守備府,你帶上郝雲一同前往。」

當晚,郝萬里設家宴款待。

豐鳴鐸憶起當年一起與郝萬里和郝雲父親同甘共苦的日子,感慨萬千。

郝萬里道:「我這侄兒勇武赤誠,在平陽府刑捕司多年,已是而立有年,卻仍是孑然一身,想來愧對我那弟弟。」

豐鳴鐸道:「這個由鄧知府來辦,偌大的一個平陽城尋一個出色的女子還是不難。」

鄧知府道:「郝副指揮智勇雙全,人才出眾,是我在平陽府可信賴之人,雖舞刀弄槍,卻心性高雅,一般女子是配不上的,容我慢慢察訪。」

郝雲一是晚輩,再是官階低不少,自然不敢多言,只舉杯道謝。

第二日上午,豐鳴鐸在各房官員陪同下,到守備府校場巡視了官兵和民兵的操練。

校場上千人列陣,進退如潮,喊聲如雷。

一行人從高台下到校場,鄧兆恆從一個民兵手中拿過刀,說:「大人試試這把刀,乃我蒲州冶鐵所新近打造。」

豐鳴鐸接過刀看,只見刀長近兩尺,前銳后闊,凸牙上系著紅麻纓,二指一彈,清脆的嗡嗡聲,他上過兩軍陣前,識得好賴,一刀劈下,面前的草靶斜著分為兩斷,不由道:「不錯,好刀。都是如此么?」

鄧兆恆答道:「回大人,今年新打造的俱是如此」,說著,從另一個民兵手裡拿一把遞過。

豐鳴鐸又一刀劈下,草靶又斷為兩截。

贊道:「難得。若以一平陽府之力打造更多銳利兵器,將是我此行又一愉悅之事。」

鄧兆恆:「大人,屬下願照此為太原府打造二百把。」

豐鳴鐸驚訝了一下,「可嘉可贊。然為何只為太原府打造二百把?」

鄧兆恆:「稟大人,時下我蒲州冶鐵所工匠正日夜為宣府打造五百把刀試用,一時難以打造更多。」

豐鳴鐸:「這樣的刀一把耗費幾何?」

鄧兆恆:「五錢多。」

豐鳴鐸:「我回去后,即給你拔銀五百兩,為太原守備府訂做一千把,只是這凸牙大刀不能入刀鞘,樣制要再定一下。」

回到衙門,由鄧兆恆主持各房向豐鳴鐸告表。

果然,豐鳴鐸問起了東外城盜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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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平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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